葉蘇吃著麥芽糖,郝文芳怕人多擠丟了,緊緊牽著人的手。


    走了好一半,才有一個空位,葉秀禮抓緊上前占了位置,把背著的筐子拿下來,往地下鋪了一層草席墊,然後把東西都拿出來擺上。


    “你們娘仨想逛就去逛吧,我在這守著就成。”葉秀禮笑著說。


    這種集市別看人多,東西不一定能全賣出去,有時候一上午都不開張。


    “行,那你守著吧,午飯在那缸子裏,鐵壺裏還有溫水,衣裳底下還有兩個梨子,餓了就先自個吃。”


    郝文芳囑咐完丈夫,果斷帶著兒媳和女兒去鎮裏頭逛。


    趕集賣東西是一方麵子,主要帶蘇蘇看置辦點什麽,順道讓兩個孩子先認識認識,畢竟上迴急匆匆的。


    三人走到國營飯店門口,正好看見裏麵櫃台的服務人員在掛牌。


    今日午飯菜係:


    紅燒排骨,3角。


    大蒜炒豬肝,3角。


    油豆腐粉絲湯,2角。


    米飯,一角一碗。


    葉蘇下意識感慨,這年代飯菜真材實料還便宜,一個人一塊錢吃飽飽的。


    郝文芳則是笑嗬嗬的上前詢問:“同誌,段廚師在嗎?”


    和掛牌人員是個穿綠軍裝的女同誌,眉眼高傲的打量郝文芳,語氣有些不耐煩:“你誰呀?”


    “你就告訴我他在不在,不就一句話的事兒。”


    “嗬,那可不行,誰知道你是什麽人。”


    說完,對方直接轉身進店裏去了。


    郝文芳氣的翻了個白眼,直接追進國營飯店。


    田大妞生怕娘吃虧,趕忙追進去。


    葉蘇也跟進去。


    那女同誌看郝文芳跟進了,頓時叉腰不滿的吆喝:“你這人誠心來找事吧,睜大你的眼看清楚,這裏是不是你們能鬧事的地方!”


    “我呸!你拿個雞毛當令箭真當自個兒是根蔥了,國營飯店敞開大門做生意,我憑什麽不能進來,信不信我找領導投訴你!”


    後廚的人聽到外麵在吵架就走出來。


    其中包括段子瑜,他看到是葉家嬸子幾位,快步過去點頭打了個招唿。


    那女同誌看段子瑜和她們真認識,臉上有些尷尬,率先開口辯解:“這嬸子進門就大唿小叫,說是讓我幫她找人,我多問兩句就生氣了。”


    郝文芳看她睜眼說瞎話,立馬道:“你少往我身上潑髒水,我讓你幫忙找一下段廚師,你狗眼看人低就差把我趕出去了。”


    後麵的兩個廚子走過來。


    一位清瘦的老廚子掛著笑臉上前,勸和說道:“大家都消消火,好了好了,都別吵了,拌嘴不是什麽大事,有事好好說。”


    段子瑜俊秀的麵容帶著不滿,他了解葉嬸子的性格,為人隨和開朗,不是個為難人的。


    他拿出兜裏隨身帶的紙筆,刷刷寫字。


    另一個櫥子湊過去看到,趕忙給點菜那服務員女同誌使眼色,示意她別鬧騰了。


    小本子遞過來,隻見上麵寫著:道歉!我會和上級反映情況。


    女同誌看到臉色刷白,心裏有些懊惱,咬著下唇看段子瑜。


    不就是一群鄉下人嗎?至於這麽嚴重害她丟工作。


    別人說這話不可信,可段子瑜是上麵親派下來的大廚,她可不敢得罪。


    女同誌頓時沒了囂張,膽戰心驚走到郝文芳幾人麵前,趕緊彎腰賠不是說:


    “對、對不起,我錯了,我不該態度不好,請你們幾位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吧。”


    郝文芳看人這樣一噎,她這人刀子嘴豆腐心,一向吃軟不吃硬,人都道歉了,她語氣嚴肅說:“行了,下次注意你的態度,姑娘家家別這麽刻薄。”


    那女同誌連連點頭,看了眼段子瑜方向,這樣行了吧。


    可惜對方並不理會看她,她訕訕去櫃台忙其他。


    段子瑜穿著工裝,腰間圍著圍裙,輪廓精致,不高興時單眼皮略帶清冷,看著很硬氣。


    葉蘇看這一幕挑眉,嘴角微微上翹。


    看模樣是個乖巧的,聽長輩們的形容像個沒脾氣的,沒想到還有這麽一麵,做事果斷利索不拖遝。


    段子瑜注意到對方的視線,沒敢迴視,而是找了一張桌,邀請葉家幾人落座。


    隨後,給他們端上來後廚熬的幾碗豆漿。


    郝文芳起身拉著人,低聲說:“我們都是吃過飯的,子瑜你快別忙活了,我們別打擾你上班。”


    段子瑜擺了擺手,拿出紙筆快速寫下:這會兒不忙,距離午飯點還早,我有空的。看人這麽說,郝文芳鬆了一口氣,“那行,嬸子就少耽誤你一會兒時間。”


    郝文芳拉著閨女介紹道:“這是嬸子的閨女蘇蘇,上次你們也是匆匆一見,相互都沒介紹過,今天正式認識一下。”


    葉蘇禮貌起身,下意識伸手,“你好,段子瑜同誌,我叫葉蘇。”


    段子瑜有些緊張,立馬把手在圍裙上擦了擦,才和人輕輕的握了一下手。


    對方的手又小又軟,簡單的觸碰像被電了一下。


    段子瑜快速收迴來,後來才想起來用紙筆迴話:葉蘇同誌你好,我叫段子瑜,很高興認識你。


    對方的字剛勁有力,寫得很漂亮。


    葉蘇看人耳朵尖尖紅彤彤的,不知道是害羞還是緊張,就笑著點了下頭。


    段子瑜隻覺胸口心撲通撲通直跳,沒想到對方真的會來找他。


    他沒處過對象,也不知道和那女同誌聊什麽。


    他捏著本子和紙筆猶豫片刻寫下一段話,然後遞給人看。


    葉蘇接過來,隻見本子上麵寫著:葉蘇同誌,我們初見,並不了解對方,可以先相處了解,如果感覺人不錯在考慮下一步,你覺得呢?


    之所以寫這段話,段子瑜本質上還是有些自卑,怕真正相處起來,會因為溝通不暢告終,他更多是怕耽誤人家。


    葉蘇看完還給他,點頭說:“可以。”


    段子瑜咬唇,本子又寫了一段話句子遞過去:大家喝豆漿,現熬的加了白糖很好喝。


    葉蘇看後,笑著招唿母親和嫂嫂喝豆漿。


    段子瑜又捏著筆快速補充一句:你有什麽想吃的嗎。


    葉蘇想吃的有很多,鍋包肉,剁椒魚,火鍋,糖醋排骨……


    可哪有初見就點菜的,還是矜持點好,再說來日方長。


    葉蘇精致的小臉帶笑,小聲說:“謝謝,這會兒我還不餓,你別忙乎了,我們一會兒就走。”


    段子瑜聽著人軟軟的聲音,莫名臉上一燥,寫道:那就下次,你有愛吃的,我休息下,在家做好給你送去。


    葉蘇看人這麽實誠,還笑了笑。


    兩人在一旁交談,郝文芳和田大妞對視偷看。


    雖然不知道在說什麽,但看閨女還挺開心,那就代表兩個人都挺滿意,今兒個沒來錯。


    喝過豆漿,葉家娘三離去。


    段子瑜進到後廚,那三個櫥子已經將配菜準備好了,段子瑜掌勺給他們示範。


    段子瑜十五歲被母親帶去首都求學,租的四合院單間,主家是一位退休老爺子,孤苦伶仃就一人。


    對方經常來家裏蹭飯,一來一往間就相識了,後來經老爺子推薦,他意外結識一位廚師。


    對方覺得他做菜有天分,認他當了徒弟,帶他一起辦一些重要宴席。


    既能做飯又能掙錢,也花不了多少時間,他就跟隨師父邊學習邊做菜。


    結果有一次給國家級別的領導人準備宴席,他才從同行口中得知師父的身份,竟然是一位禦廚,祖上就是給皇家做飯的。


    再後來,母親身體不好想迴老家看看,他告別師父,跟隨母親從首都迴來。


    結果母親突然給他定了婚事,絆住了腳。


    段子瑜考核進入國營飯店。


    起初他並未借師父的名,而是用菜品征服人,後來被人認出菜品口味,他做過國宴的事被大家熟知。


    工資按最高級別大廚給,一個月有75塊錢,主要負責出新菜係,把控國營飯店菜品口味,爭取吸引更多消費者,本地一些重要會議宴席也會請他。


    段子瑜味覺敏感,把控調味品十分精準,這種天生的能力加上好天賦,他的菜誰吃誰誇。


    三個廚子學了半年才學到兩成,不過這也足夠提升店裏的業績,自打段子瑜來到店裏,職工們每天擠得滿滿的,月銷售額翻了幾翻。


    這種技術型人才,上頭還是挺看重的。


    ……


    三人迴到趕集點。


    葉秀禮和葉柏正熱情的給人介紹物件,葉柏小嘴叭叭恨不得說出花來,買東西的大娘邊笑邊掏錢。


    “你這小子嘴可真巧,大娘兒子可是鎮上廠裏的副主任,不好用,我下次遇著你可要罵了。”


    “得嘞,大娘您使不好,逮著我打都成,別的我不敢說,就我爸這木工手藝您放心用,都能當祖傳寶貝傳下去……”


    那大娘樂嗬嗬的買了兩件,痛快付了錢離開。


    郝文芳看了一眼耍嘴皮子的兒子,壓低聲音問:“你的東西呢?怎麽來你爹這兒了。”


    葉柏得知一笑,“當然是賣完了,我來幫爹賣,趕緊賣完收攤迴家。”


    說完,葉柏又從兜裏掏出兩條發帶,笑嘻嘻的遞給小妹。


    “小妹,二哥給你買的,你紮頭上指定好看。”


    郝文芳難得沒說人亂花錢,反而挺滿意的,這才有個當哥哥的樣嘛。


    “謝謝二哥。”


    葉蘇接過來打量,二哥還是比較有審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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