項遠在話裏留了個心眼,就算魚塘裏跑進去一隻野生團魚有千分之一的可能,但同時出現兩隻…除非這個猥瑣漢自己變成個大王八來湊數!


    “好,你等倒起,最好不要走,我去逮兩隻團魚給你看。”漢子轉身就跑。


    項遠看著他慌慌張張的背影,曉得這個猥瑣漢子是找借口逃跑,免得被趕來看熱鬧的人圍住了。


    “喂,叔叔你還沒說你叫啥子名字呢,我等會找屋頭的大人來看你的團魚,你的魚塘是哪一個哦?”項遠聲音大得很。


    那人再不敢接話,隻是跑得更快了。


    這樣子一鬧,項遠也沒得心思再打魚,收拾好蝦耙,不理那幾個嘰嘰喳喳圍過來的農村婦女,提著鋁桶往還等在山坡上的項健走去。


    “遠叔,這些大人好壞哦,你明天還敢不敢出來逮魚?”


    “啷個不出來逮,天氣不熱就出來,下完大雨也肯定出來。”項遠握緊拳頭,“你不要怕他們,越害怕他們越是要整你!”


    “遠叔,你突然就長成大人了,以前你都不敢和大人吵架。”項健吐了下舌頭,“我媽說三孃的性格像個男娃娃,你在外頭倒秀氣得像個女娃娃。”


    “呃……你才像個女娃娃,我是有禮貌曉得不,不要去扯團魚的尾巴,扯斷了賣不上好價錢。”


    “遠叔,賣了錢不要全部上繳,留幾塊錢給我哈…”


    “哈哈,要得,健娃你又想吃冰糕哦。”


    ……


    丁淑賢拖著疲憊的腳步,一路上愁眉不展,她走了二十多家扯得上關係的鄉親,才借到八十幾塊錢。


    有的人是沒錢,有幾個人也把話說得明白,“你們項家現在三個娃娃讀書,已經欠了那麽多債,又沒得當官的親戚…


    殘酷的現實讓丁淑賢無力反駁,耳朵嗡嗡作響,心頭反複響起那些冷嘲熱諷的聲音,“哪個敢再借錢給你?你男人坐十年班房,又是個無底洞,逢年過節還要倒給他寄錢!”


    丁淑賢軟弱的倚在院門上休息,她覺得自己快要崩潰了!


    灶房頭傳來一陣誘人的魚香味,雞群正在爭搶項芳剝小龍蝦扔出來的紅色甲殼。


    丁淑賢精神稍振,“芳芳,你還炸魚了,哪兒來的魚?”項芳剛把小龍蝦剝好,悶頭不說話,她有點生母親的氣,出去借錢都隻告訴弟弟…


    正在灶台炸魚的項三妹趕緊把一尾炸得焦黃的小鯽魚塞進嘴裏,燙得她齜牙咧嘴的,從灶房頭蹦出來,邀功道:“媽,是項二娃去河頭打的,去找四哥借的蝦耙。”


    “芳芳,喊你看好二娃,不要他出去,二娃萬一又遭河水淹了,不得行,我要出去找他…”丁淑賢滿臉的緊張。


    順手拖起項三妹便往門外走,三妹還在喋喋不休,“媽,媽,項二娃還打了條大鯉魚,紅豔豔的好看得很,養在水缸頭的,你先切看一哈嘛。”


    她們才一出門,就恰巧碰上迴來的項遠與項健,兩個人身上衣裳濕噠噠,打起個光腳板,狼狽得很,但臉上都是喜氣洋洋的。


    “幺奶奶,遠叔逮了個大團魚,可以賣好多錢哦!”項健迫不及待把手裏捆好的團魚舉起來顯擺。


    項三妹都看呆了…


    她死盯著團魚的綠豆小眼,仿佛看到了吃不完的冰糕,“啊,團魚,可以賣好多錢哦,媽,有錢買冰糕了,我要吃冰糕。”


    項遠的好運氣對丁淑賢是一劑強心針,但她還是放不下擔心,“二娃,明天不準再去逮魚了,小河中間也深得很,大人都踩不到底。”


    項遠放下竹蝦耙,摸了下耳朵,笑道:“媽,我是用蝦耙站在岸上打魚,隻打淺水的,用不著去深的地方,小心得很,你放心嘛。”


    如果換作以前,他肯定要不耐煩,嫌母親囉嗦得很,現在卻能體會到這種血濃於水的關心。


    那些外人眼頭隻有他逮的團魚,哪個會管他安不安全,會不會被水淹到。


    項遠把鋁桶頭的草魚,鯉魚,鯽魚都騰出來,從水缸頭舀了半桶清水,先將不停掙紮的紅鯉魚放在桶裏,再是兩條一斤重的草魚,最後才把捆好的團魚抱起來,珍而重之的放進桶中。


    “媽你等一哈,我和項健穿好涼鞋和你一起上街去賣團魚。”項遠忙著去洗腳…


    項芳也不剝小龍蝦了,跑過來看著桶裏的團魚,眼晴直勾勾的,也不曉得她在想些啥子。


    “姐姐你和項三在屋頭煮好飯等到,賣了魚就給你們帶冰糕迴來哈。”項遠知道姐姐在想什麽。


    項三妹和項芳吞了下口水,都是點頭,臉上滿是憧憬的微笑,冰糕她們一年都未必能吃到一次,雖然隻要兩角錢,但這兩角錢卻不可能憑空出現…


    零花錢這種傳說中的東西,從來都是與她們無緣的,就連過年,項清也從來沒有給子女發過紅包。


    項芳最羨慕的就是班上幾個單位上的女孩子,新衣服多得很,夏天兩套,冬天兩套,春天還有不重樣的衣服,冰糕可以隨便買來吃。


    她和幾個家境不好的女同學隻能悄悄的吞口水,所以吃冰糕對項芳來說,更像一種自尊上的獎勵,是一種美夢成真的儀式。


    至於項三妹嘛,她一個小學生,還不會想得那麽多,單純的就是嘴饞,好吃的東西她都不得放過。


    沿天貴街走了兩家酒樓,價格都出得不高,最後來到挨著車站的醉仙酒家,這家酒樓最大,上下有三層,經常承接一些單位上的酒宴,最缺稀奇的野味…


    看到丁淑賢提來的野生團魚和大紅鯉魚,醉仙酒家的程老板眼睛都在放光,他倒也爽快,隨便講了下價,就拍板收下來,喊了個女服務員拿電子稱來。


    項遠正要去看稱,肩膀被人重重的拍了下,迴頭一看,原來是郭子,這個損友嬉皮笑臉的要上來幫忙。


    野生紅鯉魚4斤2兩,賣到9元一斤,野團魚3斤1兩,50元一斤,草魚就不值錢了,2塊錢一斤,正好2斤。


    丁淑賢不放心,試了三迴秤,確認好重量沒得問題,196元的賣魚款也仔細數了兩遍,才用手帕包好。


    沉甸甸一疊十元的大團結,還有8毛錢的零頭是程老板按習慣抹去了,他是典型的生意人,小處算得不精,大處就要吃虧。


    郭子非要來幫忙稱魚,這會拿著蹭來的雪糕,溜得飛快,還約定明天要來找項遠一起去小河裏打魚。


    丁淑賢心疼子女,手上有了點錢也大方起來,剛才她在供銷社,一口氣買了四根冰糕,五根雪糕,共花銷3塊3毛。


    項遠三子妹,加上項健,都是一人兩根,雪糕和冰糕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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