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園內,祁悅四處打量。


    這園子不大,裏麵除了那顆臘梅樹,再無其他植物。就連牆角些許野草,都被連根拔起,順著縫隙處翻了新。


    祁悅蹙著眉頭嗅了嗅,鏟出的泥土那股子泥腥味兒都仍在。


    “嗣音,你說……這地方安全嗎?”


    不知為何,心裏甚感不安。


    “圖個清淨便可。”它坐在門前台階上,打了個哈欠,不以為然道。


    “哼!”


    見它這般毫不在意,祁悅不禁有幾分氣惱,“到沒什麽能引起你的關注吧。”


    狐狸歪頭,“何出此言?”


    “隨口一說。”她聳聳肩,朝著屋內走去。


    狐狸後腳跟上,“人類就是這般感情用事……”


    “怎麽?妖族沒有七情六欲嗎?”


    祁悅迴頭,滿上帶著鄙夷。


    在她看來,這狐狸老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才是無趣!


    “自然有。”


    它跳上桌子上,趴著腦袋,瞧著她在屋內轉悠不停。


    “那你可在妖界有心愛之人?”聽見它的迴答,祁悅瞬間來了興致,拉著凳子坐在了它身前。


    眼中忽閃,滿是好奇。


    摸著下巴,玩味道:“我瞧著你化身的模樣俊逸非凡!”腦袋突然湊近,距離那張冷漠的白狐臉麵兒僅一個巴掌的距離,“一定挺招姑娘喜歡吧,哈哈哈。”


    祁悅咧著嘴傻笑,眼睛似彎月。


    “是有不少。”狐狸高抬頭顱,琥珀色的眸子裏,全是眼前女孩兒興奮的模樣。


    那張精致的小臉染上了幾分紅暈。


    愣了一秒,它抬起爪子舔了舔毛發,繼續慢幽幽道:“你這般年紀,倒懂得愛慕?”


    祁悅起身,向著起居室而去。


    “懂,也不懂。”


    裏麵傳出她悶悶的聲音。


    狐狸輕巧一躍,跳到她的身側,“可有瞧出屋內有何異樣?”


    祁悅搖頭,撇了它一眼,“你之前講於我,你說為何來到人族。”


    “你是想知道後麵發生了什麽。”狐狸跳上床榻,目光注視而來。


    “沒錯,你上次還沒有告訴我結果如何。”她大方承認。


    走到衣櫃前,打開一看,裏麵空空如也。她此次出行衝忙,沒有帶什麽行李,難道如今流落至此,還得為生計發愁?


    正在祁悅苦惱之際,門外突然傳進一道清脆女聲。


    “祁小姐,我家夫人派我來給你送些東西。”


    祁悅出門一看,有四五個丫鬟排立院中,她們人人手裏端著新物。特別是為首一個長相樸實的丫鬟手中正疊了好幾件錦花衣裳。


    心中暗歎,當真是缺什麽來什麽!


    她一邊招唿著幾人送進裏屋,一邊問道:“是表姑嗎?”


    “正是。”為首的丫鬟恭順點頭。


    祁悅心中明了,想起來她臨走時說的菊兒。


    “想必你便是菊兒吧。”


    菊兒屈膝行禮,“奴婢正是菊兒。”


    “好,你們將東西放下吧。”祁悅麵上帶著幾分淺笑,“替我謝過表姑。”


    “是,祁小姐。”


    菊兒招唿身後跟隨的其他丫鬟們將東西擱置整齊。


    “祁小姐,主子吩咐了奴婢一柱香後來接應您,帶您去見見家中幾位長輩。”


    菊兒臨走前突然囑咐。


    祁悅微微點頭,表示知曉。


    盡管心中有幾分不惆悵,可是也不能違背了禮數。


    見著幾個丫鬟陸續離開,嗣音方才從裏屋緩緩而出。


    雪白的耳尖微微顫動,聽著屋外是否還有動靜。


    祁悅見他這般小心翼翼,想起之前它那漠不關心的模樣,心中不禁吐槽。


    小小狐狸,倒真是有兩幅麵孔了。


    ………


    林府正殿內


    幾個衣著華麗的中年男女坐於高堂,他們表情各一,互相打量,卻又默不作聲。唯有正中處太師椅上,一個身穿黑色紋繡錦袍的老者端著熱茶,悠哉品嚐。


    他正是林家家主,林朝,如今年過七旬,看起來卻依然是神采飛揚,麵容紅潤。


    如此神態體質,隻因他是洛城赫赫有名的煉毒大宗師!


    話說林家,洛城中的名門望族!整個家族以煉毒為傳承,且揚名非凡。其中幾代老者皆是遠近聞名的煉毒宗師,乃至大宗師。更甚者林家祖輩也出過藥聖!那可是何其的尊貴。放眼京都,也是人人尊敬的存在,不少拉攏之人,所以巴結攀附林家的家族更是不在少數!


    可福禍相依,有人尊敬愛戴,也有人認為用毒是害人致命的陰損招數。祁悅的奶奶林芝能嫁於堂堂四大家族的祁家,不談祁祥林老爺子對她的愛意,僅僅是她那層身份,也同樣出生尊貴,且更重要的是家族資源,利益關係。


    不過,也因為家族關係,煉毒,被祁家幾個自詡高尚的派係,暗地裏唾棄排擠………


    這些都是後話,現如今祁悅的到來,林家長輩們心懷各異,都打著心底裏的如意算盤。


    “大哥。”


    林老爺子左下方,一位有零星白發的中年人開口道。


    此人名叫林楚旭,是林老爺子的親弟弟。祁悅奶奶林芝與二人是親姐弟的關係。


    聽見他說話,林老爺子並沒有看他一眼,神情威嚴,自顧自說道:“你們這般興師動眾,是想談及從京都趕來避難的那祁家丫頭的事吧。”


    “正是……”


    兩側席位上,有一錦服婦人開口應和,她姿態雍容,裝飾華麗,麵容精致,黑發如瀑,倒是保養極好。


    “夫人可是見過她了?”林老爺子輕輕問道。他視線落向說話婦人,整個人麵容平淡,看不出是何情緒。


    她是林老爺子續弦的夫人,魏氏。此年紀整整比老者小了兩輪,膝下育有一子一女。


    魏氏搖頭,笑道:“老爺,我倒是還沒來得及去瞧瞧她呢,隻是聽聞早間便進了府內。”


    沒等總人發問,一個體態發福的中年男人興致勃勃開口。


    “林茵見過,正是她去親自迎接的。”


    聽見有人提起自己,林茵頓時滿臉不悅,袖中手指緊握,麵上強扯出一絲笑意,說道:“那姑娘,我確實見過。”


    話音剛落,便狠狠剜了一眼那說話的發福男人。


    此人正是林老爺子逝世大房所出二子,林韜。


    林乾韜見她氣惱,得逞道:“你倒是可以告訴父親大人那女娃如何。”眼中不屑一閃而過,“又能邀功,豈不是正合你意。”


    “你!”林茵氣得身子都有些顫抖,抬手怒指。對麵林楚旭撇了她一眼,麵上說不上是什麽神情,隻叫林茵心中發毛。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神,可心底依然不甘。


    他們這般欺負羞辱,實在難以咽下這口氣,隨即繼續叫囂道:“你竟這般明裏暗裏諷刺我!不顧情麵,還真是你一貫作風!”


    “放肆!林茵,你莫要忘了自己身份,連規矩都不顧了嗎!竟敢這般指手畫腳!”


    又一男子插話其中,他恭敬的對著太師椅上麵色逐漸不佳的林老爺子行禮抱拳,眼睛直視林茵,微微發怒,繼續說道:“老爺子還在上麵呢,你是目無尊長!”


    “我……”


    林茵氣得一口氣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她似乎還瞧見整個大廳裏的人都在看她笑話,人人麵容譏諷。


    包括她的父親,林楚旭!


    就在三人麵紅耳赤時,上座的林老爺子終於發話。


    他端起熱茶,淺抿了一口,斜視了堂下一幫“內訌”的兒女後輩,“有這拌嘴的功夫,怎的沒見你們煉毒之術有所進展。”


    眾人瞬間沉默,個個麵上恭敬。


    見此,林老爺子將茶杯重重放下,神態威嚴,麵上冷意漫漫,繼續道:“那祁家的女娃雖是外姓,可怎麽說也是你們的後輩。”眼神突然淩厲,“我知道你們打的什麽鬼主意,可不要忘了!她是林芝的親孫女!”


    “是!”


    總人異口同聲,紛紛知趣垂頭。


    家主的威嚴,無人可以挑釁。


    間總人識趣,林老爺子神色漸緩,他看林楚旭,“老三,你這女兒,年紀不小卻還不知禮數,高堂之處目無尊長。”瞟了一眼林茵,見她低眉順眼,可神情卻滿是不平。


    聲音突然拔高,“迴去好好管教!”


    林楚旭眉頭緊鎖,怒瞪了一眼林茵,“大哥,我定會好好看管她。


    林老爺子不耐擺手,不再看他。朝下方總人掃視一番,並沒有見到孫兒林暉的身影。問道:“暉兒呢?”


    “迴父親,暉兒明日迴府。”一個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人恭敬道。


    此人正是林老爺子的大兒子,林乾政,林暉是他與大房胡氏的獨子,林家的長孫!煉毒方麵的成就是總後輩裏的佼佼者,已經位列宗師級別。


    “可是去了京都?”林老爺子若有所思。


    林乾政點頭,“是的,父親。”


    “蔓蔓那丫頭呢?”他再次發問。


    魏氏麵上帶笑,望像林朝,“老爺,你忘啦!蔓蔓如今在央靈學院,可還未迴府呢。”


    “倒的確是忘了,可有些時日沒看過那丫頭了。”


    他難得麵上緩和,提及名叫蔓蔓的女孩時,竟帶著些許思念之意。


    而總人口中的蔓蔓,便是他於魏氏最小的女兒,芳年十六。高級煉毒師,也是一名修煉術法之人。


    林家煉毒一流,可是修煉術法之輩,甚少!


    所以林老爺子對他這幼女另眼相待,也情有可原。


    “老爺子,祁小姐到了。”


    正在幾人交談時,外麵傳來侍從的通報聲。


    總人紛紛側目,向著口中相傳,從京都流落來此避難的祁家小姐!


    隻見門檻處,有一道明黃的嬌小身影,緩緩逆光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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