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家被屠,屠良坐在杜家血跡斑斑的中堂上,發熱的大腦,逐漸冷靜下來,發現這一路,竟處處是破綻。


    得到消息的時候,去往山穀的路上,到達山穀的時候,還有杜家族長問的那一句:“還什麽?”


    一樁樁,一件件,一遍遍在腦中循環播放。


    屠良一拳頭捶向身側桌子上,怒吼出聲:“是誰在布局,是趙備,還是其他人。”


    知道自己中計,但事情已經發生,屠良隻能一條道走到黑。


    他若承認自己的錯誤,就會在屬下眼中,變成不可跟隨的人;在敵人眼裏,亦是一個笑話。


    輕易中計,情緒上頭。


    屠了杜家不是罪,罪名是他不該因為別人的挑撥,而將合作夥伴的下屬殺了。


    做大事者不拘小節,問題是他沒有成功做成大事,反而將自己立於危險的境界。


    不能承認錯誤,那麽,隻有正式和趙備虛與委蛇。


    屠良令人寫了一篇聲討杜家的檄文,上麵曆數杜家所犯下的大罪,比如魚肉百姓,不聽號令,左右搖擺,幾方下注,不忠不孝不仁不義。


    為了給自己洗白,屠良管不了屠方,將其被杜家女郎迷惑,不敬父母之事,好好宣揚一番。


    屠良言明,滅杜家,不僅是為私事,而是杜家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在挑戰他的忍耐度,不得不殺。


    “對不起,方兒,為父以後自會補償你。”


    父為子綱,為父親犧牲,是做兒子的責任。


    至於還有後麵一句話,那不重要。要想利益過得去,多要求他人,少要求自己。


    檄文已經發出,天下嘩然不嘩然不知道,傳信不方便,但周圍幾個州,特別是順漳州和安槁州討論激烈。


    安槁州州府,趙備一巴掌拍碎桌子,大怒道:“好一個屠良,竟敢背叛老夫。”


    在趙備眼中,他和屠良的關係,從不是合作盟友關係,而是依附關係。


    屠良什麽地位,敢和他相提並論。


    論地盤,順漳州屠良隻能守住其中一郡,他有整個安槁州。


    論背景,他乃是世家趙家之人,屠良不過是一條狗靠著人舉孝廉做到一州州牧的位置,泥腿子出身,不堪一擊。


    論實力,安槁州有十五萬大軍,手下精兵強將,多如牛毛,屠良隻有區區十萬。


    沒想到,會是屠良率先發動,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


    杜家是他的錢袋子之一,浦郡有三萬人馬,現在全部葬送在屠良手中。


    趙備如何不氣。


    屠良還想靠著一篇似是而非的檄文,妄圖撇清自己,再次投靠他。


    “我呸!屠良老匹夫,不殺你,本大人如何服眾。”


    門口跪著杜家逃出來的代表人物,杜家三傑之一的杜蕭。


    杜蕭一身血衣,跪在門口,忍不住悲憤。


    身為杜家三傑之一,他完全可以在浦郡橫著走,就算是在趙備麵前,他也能以青年才俊的身份說上話。


    趙備不僅一次誇讚他,是杜家的麒麟兒。


    對這樣的評價,杜蕭高興異常,他第一次知道,原來他的身份,是因為他的家族加持。


    沒了杜家,他什麽都不是。


    趙備坐在太師椅上,眼神冰冷,沒說為杜家複仇,也沒說讓他起身。


    以往眼中的欣賞,通通化作寒冰,磨成鋒利的刀,一刀刀紮在杜蕭身上。


    杜蕭覺得冷,他半垂著頭,掃過曾經的好友同窗,這些人,知道他的遭遇後,紛紛往後退了半步,眼中閃過嫌棄。


    他已經不配和他們為伍。


    趙備不耐煩吩咐人帶杜蕭下去,杜蕭渾渾噩噩跟著人走,握緊拳頭,眼眸充血,和身上血衣合為一體,不分彼此。精神高度緊張,半路暈了過去。


    背後,趙備滿臉怒氣,眼中閃過殺氣。


    三萬兵馬,是三萬兵馬啊,守著浦郡,竟然還能被屠良帶著五萬人,直接給屠了。


    杜家什麽身份,也敢和他的三萬兵馬比。


    要不是看在他們賺錢能力不錯,能為自己賺取源源不斷軍資份上,他根本不會想著拉攏杜家。


    “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全滅的為何不能是杜家,而是三萬兵馬。


    “來人,去告訴屠良,我需要一個解釋。”


    天下軍閥雄踞一方,隻等著老皇帝駕崩,反正對方又沒兒子,他們可以扶持一位宗親,登上皇位,先占據大義。


    據趙備所知,宗室子,每個軍閥手中都有,到時候大家各憑本事。


    誰的人登上皇位,其他人就是反賊。


    老皇帝活不了多久,這個時候,不能和屠良翻臉,讓他倒向其他人。


    至於杜家,先算他們倒黴,以後再順便為他們報仇。


    沒用的東西,不值得他出手。


    夏嵐風知道趙備和屠良會先握手言和,靜待時機,事後翻臉。


    她暗中安排了兩個人,去接觸趙備關押著的宗室子,在他門外,討論了幾句令人想入非非的話。


    “杜家為老爺辛苦賺錢,沒想到老爺會不管他們,杜蕭公子真可憐。”


    “誰說不是呢,老爺也太絕情了,說拋棄就拋棄。你不知道啊,我今天看到杜蕭公子前來和老爺求情,老爺命人打了三十大板,直打得杜蕭公子血肉模糊,衣服上全是血跡,真的好可憐。”


    “唉,我們隻是個小丫鬟,想那麽多幹嘛,伺候好人就是了,又不能掌握自己的命運。”


    “可杜蕭公子好可憐,聽說他都要死了。你說裏麵那位,有一天沒用了,老爺會不會命人打死他。”


    “哎呀不要說了,活活打死,好嚇人,趕緊走,今天院子掃了嗎,還有時間在這說閑話。”


    宗室子李莫,躲在角落,安靜聽著兩人的談話。


    他被關在這個院子裏,趙備許諾會給他一場富貴,他深知,富貴不是他的,他隻是一個工具人。沒想到,有一天,他會覺得自己連工具人都不配。


    趙備的妻子是杜家老族長的嫡女,杜家滅族,趙備怎麽會沒反應。


    李莫不解,他用自己能動用的力量,去杜蕭那裏打探,發現杜蕭確實受傷很重,甚至有許多人看到,杜蕭一身血的從趙備那裏被人抬著迴去。


    人會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那部分。


    如李莫,他都沒打探清楚,血是之前就有的,還是之後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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