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著懷初兩口子離開,屋子裏恢複了安靜。


    可能房子是新建的,屋子裏家具什麽的並不齊整。


    老兩口找了兩張凳子坐了下來,陳老先生聽見他夫人突然出聲感歎了一句:“看起來這村裏的人不錯!”


    “是不錯……不過……你忘了我那些侄兒們了?”


    唉……


    “是我拖累你了!”


    “別瞎說,這怎麽能怪你?是我們命裏沒子女緣而已!”


    老兩口定定的看著牆角的那幾株竹子,漸漸的發起呆來……


    說來這位夫子,年輕時也算是十裏八鄉的才子,他姓陳,是春陽府下頭安陽縣陳家莊人士。


    他爹娘是土裏刨食的農民,靠著幾畝薄田供養他讀書。


    他這人打小便聰明伶俐,知道讀書不易,特別的珍惜機會。


    就這樣他在十三歲便過了童試,十六歲中了秀才。


    按理說正是努力往上考的時候,家裏卻在這個時候通知他,家裏供不起了。


    讓他就此打住,要麽開個私塾教書,要麽娶了鎮上員外家的獨女。


    他當時正是勢頭正猛的時候,怎麽能甘心就此作罷?


    他求著家裏人再供他三年,他必然加倍的迴報他們。


    可惜他哥哥姐姐個個都來指責他自私、貪得無厭。


    他實在是不願意放棄進一步的機會,若是……若是他能考中舉人,未來的天地更為廣闊。


    就在他絕望的時候,一直暗地裏給他幫助的老師說供他讀書,相信他能出人頭地。


    其實他知道,老師的家裏情況也不怎麽好,師母體弱,師妹年幼,他這些年暗中厚臉皮的接受老師的貼補,已是心裏過意不去。


    可前途就在眼前,他怎麽能甘心放棄?


    於是厚顏接受了老師的資助。終於在三年後真的考上了舉人。


    他心中感念老師的付出,心寒家人這三年有意無意的磋磨,終於在考中以後主動求娶了師妹。


    從此將老師和師母當親生父母對待。


    自從考中了舉人以後,他仿佛卸下了心事,再也不曾有過繼續往前衝擊的心思。


    家裏那頭靠著舉人的名頭,請他做師爺、幕僚的大有人在,可他最後還是選擇了和老師一樣,做一名師者。


    遺憾的是,他和師妹成婚數載,一直沒有孩子。


    為著這事兒,家裏人沒少作妖。


    前些年,嶽父嶽母去世以後,他帶著師妹在外頭教書為生,倒也過了些清淨日子。家裏頭那邊隻要錢按時給,也沒說什麽。


    可三年前一場戰亂,他為了安全不得不帶著師妹迴家躲避,這三年師妹眼看著從精神奕奕到後來奄奄一息,其中種種讓人窒息。


    他早就想著太平了以後帶著師妹出來生活,可他侄子們總是讓他給家裏孩子們授課,以種種借口推脫。


    這次能出來也是因為他的同窗給他捎信說是春陽府城有人在請夫子,條件非常不錯,讓他考慮一下。


    他知道有的人家請夫子那就真的隻請夫子一人,在他這裏萬萬是不可能的,他無論如何也要帶著師妹出來。


    得了這頭大應的消息,他雇了輛牛車,將自己最珍愛的寶貝裝上,隨意的裹了兩件衣服就走,並且發誓再也不迴那裏。


    想著這些,他心裏有些忐忑,看的出來這個村子對於夫子還是十分尊重的,就是這樣,他才把可能出現的麻煩跟人說清楚。


    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算是偷跑。他那侄子剛好這兩日不在家,侄媳婦忙著其他,他這才有機會帶著老婆子跑了出來。他怕的是未來有一天侄子突然找上門,給村裏添麻煩。


    所以當羅三舅迴來帶著村裏人正兒八經的等著他,他說了這麽個事情後,大家都哭笑不得,還是羅三舅會說話,嬉笑著說差點嚇死他們,以為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呢,原來就這?


    寬慰他讓他們老兩口放寬心,他們隻要負責好村裏孩子們的學業,其他的沒有任何問題。


    其實他看出來了,老先生大概是擔心被侄子不明不白帶迴家,所以才這麽說的。


    但這些事怎麽可能?


    他點了兩個小子出來讓給老夫子開開眼,小子們平日裏可是過招過慣了的,隨手抽了根樹枝一來一往的過了起來。


    陳老先生也沒有想到,在他眼裏還算是有禮貌的孩子居然這麽厲害,就是他這外行也看出來了,孩子手上是有點東西的。


    一時間他還真有點看不懂這個村的發展了,不是說讓他來教書的嗎?並且他可是問過了,村裏一半的孩子都過了縣試,怎麽這還能文能武的嗎?


    看完這些,又有了羅三舅的再三保證,陳老先生這才鄭重的接下了夫子這一職位。


    孩子們行拜師禮的時候,他又發現了不對,怎麽混在裏麵的還有女娃娃?


    大概是看他不解,關東城主動的跟夫子講了他們村裏的學堂的由來,總之一句話就是,一隻羊也是放一群羊也是放,沒啥區別。


    老先生也不是那迂腐之人,聽完以後便也遵從了他們的習慣。


    拜完師,村裏人家家都開始往夫子家裏拿東西,米麵糧油、菜蔬果脯,隻要是家裏有的,能用的上的,都拿了來。


    倒是讓老兩口看的目瞪口呆,村裏人怕打擾他們休息,東西放下就走,若是需要搬幾趟的,差孩子們來。


    一整天的時間,陳老先生家裏熱鬧極了。


    大大小小的孩子們也不怕人,擠在他家裏嘰嘰喳喳的問各種問題。


    他這人耐心極好,有問有答,不過半天時間,已經把孩子們的性格什麽的摸的一清二楚。


    了解是雙方的,他對孩子們了解了多少,孩子們對他也了解的不少。


    一直到了晚上,孩子們這才依依不舍的出院子迴家。


    被鬧了一天的老兩口不僅沒有疲倦,還特別的放鬆。


    鎖好院門的老陳先生,看著臉上噙著笑意的夫人,打趣的問道:“看來你喜歡這裏,喜歡這些孩子們!”


    沒想到話一出口就得了一顆白眼,“這麽可愛的孩子們,誰不喜歡?今天那個小的,最小的那個,居然還問我你是不是打我了,所以我的臉色不好看?他還讓我不要怕,打迴去就是!”


    “哎呦~”說到這裏,陳夫人笑的眼淚都要出來了,“你說這鬼精鬼精的小子,他怎想到的?”


    “這些小子的確聰明!”陳老先生迴憶著小子們,排查是哪個小子說的這麽大孽不到的話?


    看著夫人總算是疏朗了不少的笑容,他心裏盤算著明日去找那神醫給他夫人看看身體。村裏居然有大夫,這也是他從孩子們口中知道的,說是當初他們救迴來的,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可村裏有大夫他心裏都跟著安定了不少。


    心裏這麽打算著,沒想到根本用不上他上門,第二日一早,他家剛開門沒多久,就看到一個花白頭發的老頭子背著手踱步過來。


    來人開門見山的說是懷初讓他來給他夫人看看身體,說是看起來不太好。


    心裏立刻知道了對方是身份,他忙請對方進屋,喊來夫人號脈,問診、開藥走人。


    一連串的動作快的他都有點沒有反應過來。


    關鍵是那人開了藥,自己連藥方都拿走了,這讓他怎麽抓藥?


    正在他疑惑不解的時候,一個小姑娘給他送了幾包藥過來,藥包上麵寫好了煎服方法。


    這人……好貼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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