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老天爺不忍心羅三舅心髒上上下下英年早衰,終於在這一日,掙脫了烏雲的束縛,洋洋灑灑的將光拋灑下來。


    陰鬱了多日的天終於放晴,讓羅三舅終於有了好心情。


    日子久了,大家的默契自不必說,該曬出來的東西統統拿出來曬曬黴氣。


    孩子們停止了唿唿哈哈的比鬥,開始為再次上路做準備。


    村子不自覺的忙碌起來。


    比起前麵的忙碌,村尾的盧家氣氛有些不太好。


    聶小妹臉上隱隱還有哭過的痕跡,而盧橋緊緊的捏著拳頭,沉默不語。


    老實說,他擔心過他們離開後他會不習慣,也擔心會不會有野獸來犯,卻是從來沒有想過離開。


    大抵是從從小受父母影響,他習慣了大山,可能會羨慕外麵的熱鬧,可能會遺憾沒有鄰居稍顯孤單,卻是從來沒有想過去山外麵生活。


    以至於小妹剛跟他說的時候,他想也不想的拒絕。


    他喜歡他們是一迴事,加入又是另一迴事。


    他習慣周遭的一切,討厭變動。


    可看著淚眼盈盈的小妹,心裏又舍不得。


    他是真的喜歡她,所以才會兩難。


    還有,他的父母埋在這裏,他習慣的把這裏當家。


    聽她說要跟著她哥哥們出去冒險,他本能的拒絕。


    這幾天他們就這個話題說了好幾遍,都是不歡而散。


    他心裏是有點動搖的,尤其看到他們揮舞著棍棒打的激烈的時候,尤其強烈。


    心裏極度的拉扯,一麵被他們的熱鬧吸引,一麵深覺自不行,本能的膽怯……


    大雪帶來的壞天氣,終於過去。


    從太陽出來這日開始,連續三日的晴天,讓大家的心裏又踏實了一點。


    老實話,這場倒春寒真是可怕,大家心理都有點陰影了都。


    這次再沒了在村裏時的急切,準備多等幾個晴天再說。


    吃一塹長一智,經驗都是從教訓中總結的。


    這次沒有人急吼吼的喊著要上路,反而一個個變得謹慎的多。特別是在定出發日子上麵,羅三舅原本定的三天後出發,結果大家都提議五天後再走。


    五天就五天,趁著還有點時間,孩子們去附近獵了好些小東西迴來晾幹,準備帶著路上吃。


    讓羅三舅愁的是他們如今還是有些沒有搞清楚方向,問了盧橋,他也說不清楚。


    羅三舅心裏想法很簡單,這次不要再讓他遇到那老虎就行,他本能的想往發現老虎相反的方向走。


    不知道最後盧橋是被誰說服的,反正離出發還有三天的時候,他特意來了一趟,主動提出想和大家一起去他們村裏。


    羅三舅當然表示歡迎。


    他和懷初就人數問題考慮過,原本是準備買些人迴去村裏幹活,可他總覺著,大家都是農戶,再去使喚下人,總有點不倫不類的感覺。而且一旦村裏有了買來的人,怎麽管理是個問題。會不會奴大欺主的問題?


    他們村人丁稀少的不在少數,怕人一多起來反而出現很多問題。


    後來想想還是算了,他們村就這麽慢慢發展,靠著自己的努力生活就不錯。如今村裏人心一致,衣食無虞,誰提起來都是一臉自豪的樣子。


    這已經夠了。


    比起人多帶來的風險,他還是願意這樣一點一點的往迴帶,至少保證人品是信得過的。


    說好了過三日就走,不僅是羅三舅他們,如今整個村子都在做準備。


    栓在山洞裏的牲口被牽了出來,想辦法給它們包了蹄子,李二幾個人家裏,能帶走用的東西打包好,不能帶走的想辦法消耗掉。


    這一晚羅三舅帶著聶遠兄弟在門外站了半天,才勉強辨出了北鬥的方向。


    這麽一來,大致的推測了一下,他們的確是走反了方向。


    這個發現讓大家莫名的氣悶了半天。


    敢情他們在山裏繞來繞去,全是在繞彎子,還差點葬身虎口。


    又兩天後,大家早早的起來做了些吃的填飽肚子,清點好了行李物品,又安排好了盧橋一家的位置,這才晃晃悠悠的上路。


    老實說,在這裏停了這麽多天,一個個一上路就興奮起來,叫嚷著這段時間憋壞了他們。


    隊伍裏歡聲笑語不斷,隻有盧橋背著孩子,頻頻的迴頭看向家的地方。


    心裏想起那天聶大哥跟他說的話……


    時間倒迴到四天前,不知從哪裏得知他不太願意和他們出山,聶大哥找上了他家。


    其實勸服的話說來說去都是那些,他承認自己膽子不大,沒把握去適應一個新的環境。


    本來他半天不言語,以為聶遠大哥就這麽放棄了,沒想到他突然來了一句:“你這樣對的起自己的父母嗎?”


    他一時有些不懂,這和他父母有什麽關係?再說,他守在父母墓邊,不就是在盡孝嗎?怎麽就對不起父母了?


    不過因著對方是小妹大哥,他不好反駁,隻默默的不做聲聽著。


    “你大概不知道吧!我們村裏是有學堂的,從五歲開始有正經的夫子教。你羅大哥家的外甥女婿,正經的讀書人,在家裏開的蒙學,免費教村裏孩子讀書,就這一點還不夠打動你嗎?”


    “我說你不孝你還不承認,你父母當初為了你才來的這裏,他們一樣是舍棄了自己身邊熟悉的一切義無反顧,而你呢?明明可以有更好的機會更好的前程,死守在這裏不願走,是像以後孩子和你一樣靠狩獵為生嗎?如果是這樣子的話,那我今天話放這裏,妹妹我帶走,你隨意!”


    說完他頭也不迴的走了,留他一個人傻在原地。


    不可否認的是,聽到說他們村裏有夫子的時候,他心裏狠狠的一動。


    讀書啊,那是所有人夢寐以求的機會呢!


    如果可以選擇,誰不願意讀書?


    他和這些孩子們一起狩獵的時候,老聽他們說起識字識字,原以為說的是旁的事情,原來是讀書識字啊!


    五六歲就瘦?免費學?


    他們……他們也可以嗎?


    若是真的如此,他兒子是不是也可以有這樣的機會?


    能讀書識字,他想他的父母是應該願意的吧?


    還有一點讓他在意的是,聶大哥說要帶小妹走。


    這段時間他也看出來了,小妹是願意和家人一起走的,若不是因為他……


    這一天他一個人去了父母墓前,呆呆的坐了一下午。


    終於下定了決心,為了他的孩子以後能有讀書識字的機會,他……願意去。


    這才有了第二日他去找羅三舅說要跟著去村裏的事情。


    如今看著熟悉的家熟悉的地方越來越遠,他在心裏跟父母說了聲抱歉:“爹、娘,你們應該不會怪兒子的吧?等真有一天寶兒讀書了,我一定迴來給你們上墳!”


    心裏默默的念完,他拉著小妹的手,默默的跟著大部隊往前走去。


    隊伍裏的聶家兄弟一直留意著他們的動靜,見他終於下定了決心,這才暗暗鬆了口氣。


    這個榆木疙瘩總算是聽進去了人話,若不是看在小妹的麵上,他們才不管他。


    想著他和小妹的關係,聶遠心裏再度開始頭疼,就這麽個男的,她妹還舍不得,真不知道該怎麽說。


    他們做哥哥的,隻能暗暗勸,不能幹涉的太過,想到這些這個鐵塔般的漢子,塌下了肩膀……


    後麵的彎彎繞繞,走在前麵的羅三舅毫無察覺,他現在一心都在找準方向上,不敢有半點懈怠。


    雖說這些日子在小村子裏過的還算安生,可他沒忘記老虎的陰影,生怕一個不小心又給遇上了。


    有時候世事就是這麽邪門,越是擔心什麽,越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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