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想想……”尼采撓了撓下巴,“他費勁心力將你的身軀改造成魔軀,又將監獄裏的魔氣都灌進了你體內,顯然不是為了將你改造成魔頭再殺掉……咦?魔氣好像少了……大概三成。”


    “我明白了!”他一個鷂子翻身從王座上翻下,繞著白鈺轉了兩圈。


    “他要的應該就是那三成魔氣!當年兩界相交,我界有約一成魔氣流入你界。當兩界分離時,我這些魔氣一道留在了這裏。而後便被那幾個小東西給關起來了。現在他要取魔氣,必須破開封印。他或許隻需要其中一部分,但是又沒有能力將其餘部分重新封印。於是,他便打造了一個容器,也就是你——把魔氣都集中到一個人身上就好處理多了!”


    尼采指著白鈺,說出一番讓他毛骨悚然的話來。


    “嗯——我越想越有道理。你看看,完美的魔軀,還用王戒拓寬、固化了經脈和氣海!嘖嘖嘖——隻用來當一個裝魔氣的容器可真是浪費!”


    “他唯一的失算可能就是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我還是那麽能打哈哈哈哈哈哈——”


    白鈺沉默,尼采分析得不無道理。被人當棋子的感覺絕不好受。


    良久,他收拾好心情:“那麽,這是哪裏?”


    “這是王戒內部的內部空間啊!這麽多年你沒去琢磨它的用法?”尼采一臉訝異地看著白鈺。


    葉清歡托著腮,窗外的梧桐樹上,堅守了一個寒冬的老葉被無情的拋棄,代之以鮮嫩的綠芽,好似一代新人換舊人。


    春天啊春天,真是一個喜新厭舊的薄情郎!她百無聊賴地想著。


    他和薛姑娘已經成親了呢!果然自己這個婚約於他而言幾若無物。她不既傷心,也不恨他,隻怨自己不如薛吟霜那本絕豔出眾。


    “噠噠噠——”鞋跟敲擊地麵的聲音急促地響起。


    千千蘿衣轟開大門,“啪”地一聲將一張信紙拍在葉清歡麵前。


    青丘眾妖不願久居他人籬下,已在南疆一處偏僻的地方重新建起了宮殿和城牆,儼然有了新國都的模樣,離巫祝學宮有著不少距離。一般除非是演練或者有妖獸襲關,兩地之間不太會有聯係。


    今日不知為何,祭酒竟親自前來。


    “這是?”葉清歡迷茫地望著千千蘿衣,隻見她眉頭緊蹙,唿吸也紊亂了。


    “自己看!”她的語氣十分暴躁。


    葉清歡被她嚇了一跳,這才慌張地拾起那一張紙細細看了起來。


    不一會,她便露出了同千千蘿衣一模一樣的神色。


    “這……怎麽可能!白公子他怎麽可能是魔!”


    千千蘿衣搖搖頭:“我也不相信,但這是司馬氏作出的決斷,中州學宮也默認了此事。連他的師父,中州學宮的祭酒也宣布暫時退位,由大長老荀方代任。”


    她頓了頓,輕歎一氣:“不管他到底是不是,他都是了。”


    “那他現在……”


    “那裏傳來的消息是失蹤。但我覺得,或許是……死無全屍!”


    那可是司馬氏啊!


    “不會的,白公子這麽好的人,怎麽會……”葉清歡急得幾乎哭了出來。


    千千蘿衣本就煩躁,來找葉清歡是想與她商量,誰知她竟是這番不爭氣的模樣。她忍不住嗬斥一聲:“窩囊!”


    葉清歡縮了縮脖子,不敢再說話,隻有豆大的淚珠撲簌簌往下掉。


    千千蘿衣見狀,也不忍再苛責她。她輕歎一氣:“如果他還沒死,你可以幫他!”


    “怎麽幫!”葉清歡猛地抬頭。


    “你如今代表著青丘神國的正統,放眼神州也算有一點話語權。我要你將你與他的婚約昭告天下,並宣稱你已有了他的子嗣!”


    “啊?”葉清歡傻眼了。這也太……


    青丘諸臣願意奉她為主,完全是因為宣粱遺威。她可真沒把自己當成什麽王姬。


    千千蘿衣目光灼灼,不似玩笑。


    “神州生靈與魔族,是不可能有子嗣的,你明白了嗎?”既然葉清歡與白鈺有了子嗣,那白鈺便不可能是魔族。


    “我知道你的顧慮。瞞得了一時,瞞不了一世,也未必有多少人會相信。但這至少能為他爭取一些時間和機會。他若活著,聽到了風聲,定會來尋你。況且妖族孕期不定,你大可以宣稱這孩子天賦異稟,恐怕要數年才能順利誕下。屆時若他迴來了便罷了,若不迴來……你便是說因思夫心切,憂鬱成疾,導致嬰兒早產了。”


    “薛姑娘那邊……我相信她會理解的。”


    千千蘿衣顯然是有備而來。


    她輕輕掩上門,飄然而去。


    “我不逼你,你自行決斷!”


    千千蘿衣離開出老遠後,蠻何才躡手躡腳地走了進來。他對那個高挑的身影總有一種莫名的畏懼。


    他發現那個總是倚在床邊總是愁眉不展的側臉,似乎變得堅硬了一些。


    九道璀璨的冕旒在她的頭頂原本顯得有些沉重,此刻竟然流露出一絲威嚴來。


    他不由自主地收起了嬉笑的神色,已經到嘴邊的“清歡”二字也咽了迴去。


    “王姬殿下,可有吩咐?”他恭恭敬敬地彎腰,右手輕輕按在腰間佩劍上。


    “蠻大哥,你去請龜狸二位先生來,我要請他們草擬一份詔書!”她的聲音清脆而堅定。


    很快,兩位老態龍鍾的妖族便被攙扶了上來。一個背著大大的龜殼,另一個則頂著狸首。


    當聽完葉清歡的敘述之後,兩個老頭子興奮得直接抱在了一起。


    “大喜呀!”


    “賀喜王姬!”


    宣粱曾言,白鈺便是下一任國主。白鈺之子便是新的國子,是下一任國主的有力競爭者。


    葉清歡滿麵紅霞:“二老休要取笑我了!”


    龜公捋著長髯思索道:“嗯……也對。當務之急是先給小國子封號。啊呀,也不知道它是男是女。若為男便隨白駙馬叫靈鈺,唔,獻鈺也好。若為女便隨王姬叫……”


    他還未說完,狸公就吹胡子瞪眼起來:“胡鬧!白駙馬將來要引領我等收複青丘,再現治世。怎麽能用‘靈’‘獻’這種晦氣的字!我說要用‘太’‘武’才好……”


    “放屁!”


    “你才放屁!”


    ……


    望著喋喋不休的兩人,葉清歡忽地一陣煩躁。


    “夠了!”她忍不住嗬斥道。隨後,她又意識道自己似乎太兇了,便又放緩了語氣。


    “我請二位先生來,是有正事的!”


    半個時辰後,龜公輕輕擱下筆,長出一氣。


    “王姬,詔書已擬好。但……我們心知白駙馬是清白的,但其他人未必相信,在這個關頭公開宣稱……恐怕引火上身啊!”


    未及葉清歡答話,狸公先說話了。


    “你我二人與白駙馬不過數麵之緣,卻依舊願意相信他!那些中州人為何不願相信?”


    龜公釋然,當即清了清嗓子,開始宣讀起來。


    “青丘肇基,國運昌隆。於茲百年,德音糜昭。天命不違,乃有白子。受命皆嘉,聖敬日躋。上乃有王姬金鱗,嫻靜垂儀,克協於禮。因為良配。新婚二月,吉夢征蘭。弄璋弄瓦,亟可知矣。乃昭告天下,萬民共樂。欽哉!”


    “王姬,這樣寫可行?”


    葉清歡努力保持住端莊的姿態,輕輕點了點頭。


    狸公也伸過脖子細細地品味了一番,確定沒有問題後才從袖子裏摸出一枚小小的印璽,在詔書末尾蓋了一印。


    “那麽,我這便去向眾臣宣讀!”龜公將詔書一卷便要走,他從來沒有寫過這麽荒唐的詔書,隻想趕緊辦完事然後縮進殼裏。


    “慢!”葉清歡叫住了他:“差人送一份去逆王那裏!”


    笑麵虎最近心情不大好。國中精英臣子一夜間有八成或告老還鄉,或辭病不出,還有的幹脆招唿也不打,帶著一家老小跑路了。他費盡心機取得的王位,儼然成了一個光杆。無奈之下,他隻得臨時提拔了一批在野的臣子。


    在宣粱統治之下在野的官吏,要麽能力平庸,要麽就是品行惡劣。這幫人原本已是晉升無望,忽地又把持住了權力,可以用沐猴而冠來形容。欺男霸女、媚上欺下是常有的事,而屍位素餐、朝令夕改更是稀鬆平常,原本平靜的青丘神國變得是烏煙瘴氣。


    外逃之風已經從神國的高層蔓延到了普通小妖之中。笑麵虎不得不下令,封鎖進出神國的唯一道路——雲石橋。誰知連封鎖國門的守衛也跑了不少。


    這幾日他正為大大小小的事務煩惱,隻覺一個頭兩個大。


    “你在看什麽?我把東西帶來了,你盡快開始吧。”司馬氏挑眉。將一個包裹抖落在笑麵虎麵前,那是一隻健壯的手臂,其上有黑氣繚繞。


    笑麵虎神色不變,慢條斯理地將信折好:“沒什麽。一隻耀武揚威的小老鼠罷了!來人,將這封信送至偃月王姬府上!”


    “所以,你費盡心機,隻搞來了這個?”笑麵虎扒拉了一下桌上那黑漆漆的棍狀物,語氣中無不譏諷。


    “哼!我就問你,夠,還是不夠!”司馬氏亦是神色不善。他吃了大虧,正愁沒處撒氣。雖然計劃裏少不寮笑麵虎,但讓他吃點苦頭也不會影響大局。


    “原本計劃是二十五年左右。如今這點魔氣,最多隻能維持十五年。你動作若是快點,倒也來得及!”


    “十五年麽?應該夠了!”


    “好!等大業既成,你許諾給宣粱的,要一分不少地給我!”


    司馬氏忍不住嗤笑:“鼠目寸光!”他瞥了一眼躲在金椅後衣衫不整的侍女,大步離去。


    “半年之內,我要看到大陣布置完畢!”


    身後,傳來女子的嬌唿。


    司馬氏忍不住輕歎一氣。


    若不是宣粱太難掌控,他實在是羞於與此類為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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