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寒宮的建築不同他地,全部都是用晶瑩剔透的冰磚砌成的,在梅花樹的掩映下顯得美輪美奐。現在是上課時間,路上少有行人,讓此地更多了幾分清幽的意境。


    薛吟霜走在反射著淡藍色光芒小道上,心中有些恍惚。曾幾何時,她對其他人都是抱著一種疏遠的客氣,今日竟與人冷眼冷語起來,她心中有些驚奇,又覺得有些刺激和好笑。


    顧盼還挽著薛吟霜的胳膊喋喋不休。


    “今天本來是我和方圓師兄出來巡邏,結果師兄他臨時有事。你知道是什麽事情嗎?哦對了你剛迴來怎麽會知道!其實我去打聽過了,方圓師兄好像在寫一篇關於祁連雪山的文章,但他又不敢一個人去雪山那裏調研,所以隻好招方千樓師兄同行。今天難得方千樓師兄有空所以……”


    顧盼的話頭戛然而止,她小心翼翼地挑起薛吟霜的一縷頭發:“咦?吟霜,你怎麽多了一縷白頭發?”


    正在欣賞異域風情的白鈺聞言心頭咯噔一下。薛吟霜也是慌亂地將那縷白發從顧盼手裏扯迴來。


    “顧師姐你看錯了吧?應該是方才有雪落在上麵了?對了,師父現在在哪?”


    “祭酒還能在哪?梅王樹下唄!”


    “那我先帶著白公子去見師父!顧師姐,你先不要把白鈺要……的事情說出去!”


    “為什麽?誒!!!為什麽不能說啊!”薛吟霜早扯著白鈺跑遠了,留下顧盼一個人在原地嘟囔不停。


    薛吟霜拉著白鈺跑出老遠,直到確定顧盼不會追上來了她才慢慢放慢腳步。


    “吟霜,對不起。”白鈺心中滿是愧疚。


    原來,為了避免薛吟霜的一頭銀發被人看見另生波瀾,他們用了各種法子將它染成了黑色,不成想還是漏了一縷。


    薛吟霜之發因他而白,又是為了讓他的求親之路順暢一些才染成黑色。


    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無礙。”薛吟霜笑笑,將那縷白發小心翼翼地藏進烏絲深處。


    “往前是祖師像,再往前就是梅王了。”


    “廣寒祖師本名?無涯。?字是上此下夕,斯我切。因此字太過生僻,極少有人能念對。祖師索性將其拆成複姓。”


    兩人行走間,一尊一丈多高的石像映入眼簾,是一個身披廣袖流仙裙的女子,頭梳雙環飛仙髻,右手按劍,左手端著一枚玉如意。石像的雕工極為精細,衣衫上的褶子和曆曆可數的發絲纖毫畢現。尤其是那一雙溫潤的杏眼好似活的一般,注視著遠方連綿的雪峰。


    “如意,祥也;劍,兇也。祖師教誨我們要懂得以威衛德。”薛吟霜在此夕無涯雕像前恭敬地拜了三拜,“你也來拜一下吧。”


    白鈺依言再拜,低頭時他看見石像的基台上刻著八個古字:“惟德動天,無遠弗屆。”


    當他抬起頭時,眼前多了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弟子”。白鈺一愣,他根本沒察覺到她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這位師妹,你……”


    薛吟霜連忙扯了白鈺一下:“拜見師父!”


    白鈺大驚,眼前這個最多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女是廣寒祭酒何來千秋?


    “你來了!”少女神色淡漠,但不似故作老成,而是確實有飽經滄桑的意味。


    “額……這個……拜見祭酒!”薛吟霜總不會騙他的。


    “免禮!你就是孔林的弟子白鈺吧?你來我廣寒宮為了何事?”


    還未等白鈺答話,她又甩了甩袖子從白鈺身側走了過去。


    “罷了,你先隨我來!”


    白鈺求助的眼神望向薛吟霜,後者輕輕點頭。白鈺隻得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麵對這個脾氣有點古怪的祭酒,他心裏著實忐忑。


    片刻後,白鈺看見了那一株遮天蔽日的梅王。不知為何,他心裏對它尤為親切。


    何來千秋將白鈺喚進了梅王下的那間小屋,卻將薛吟霜攔在外麵。


    “吟霜,你先迴房。我與他有事情要談。”


    薛吟霜心知師父高深莫測,雖擔憂白鈺,但也隻得答應了。


    何來千秋的小屋是以梅樹枝丫圍成的,四處漏風,但十分幹淨,牆上掛著一幅字,是草體的“不秋左閣”四字。屋內陳設隻有兩個蒲團和一張矮幾而已。


    “坐!”何來千秋指了指一個蒲團,而後在案幾對麵的另一個蒲團上坐下。


    “前輩,我——”片刻的沉默後,白鈺正要說話,卻被她打斷。


    “把你的玉佩給我看看。”何來千秋直接伸出手來。


    白鈺不解其意,但還是照做了。


    何來千秋一把從他手裏搶過靈犀佩,低下頭輕輕摩挲起來。當她再次抬起頭時,白鈺看見她的眼角有細小的反光。


    “可是江月送你的?”


    “不錯,是義父所贈。”白鈺點點頭。


    他倆認識!他心中暗忖。


    “另一塊在吟霜手裏?”


    “晚輩與吟霜乃是真心相許,故——”


    “你倆的婚事我不答應!”未等白鈺說完,何來千秋將靈犀佩往白鈺懷裏一丟,便甩手起身,立在窗邊看風景去了。


    白鈺大驚,連忙跟著起身,動作太快連案幾都帶翻了。


    “前輩,這是為何?”


    “哪來那麽多為何,不答應就是不答應!你可以走了!”


    “前輩——”


    “好膽!”何來千秋一聲厲喝,身上白袍無風自動。一股大力憑空而來,將白鈺生生從房門裏撞了出去。


    “咳咳!”白鈺掙紮著從雪地裏起身,拭去唇角溢出的鮮血。


    “前輩,恕晚輩冒犯。若前輩不說明理由,晚輩是不會走的。”


    “那你便站著吧!”門自動合上,再無動靜。


    薛吟霜有些煩悶,她在臥房內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白鈺和何來千秋已經講了很久了。她在猶豫要不要去看一下。


    “吟霜,吟霜!”顧盼的聲音遠遠傳來。


    薛吟霜心中一喜,托她去打探消息最好。


    “吟霜!”顧盼的腦袋從窗外探了進來。


    “白公子被祭酒打出門了,現在正罰立在雪中呢!”


    “什麽!”


    “大家都在傳,半個學宮都過去看了!”


    一陣清風從顧盼耳側掠過。等她定睛下來,房中已無薛吟霜身影。


    白鈺的身側已經陸陸續續圍了不少人。除了賣藝的,沒有人喜歡被圍觀,但為了薛吟霜,他走不得。


    他的臉上已經泛起了紅暈,那是一種複雜情緒的外化。這種情緒的源頭並不隻是何來千秋。周遭人指指點點的議論同樣清晰地響在耳畔。


    他到底道心稚嫩,無法做到鎮定自若。頭越垂越低,拳也越握越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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