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彭輕輕咳嗽一聲:“咳咳——大家有話好好說,好好說!”他兩手輕輕下壓,作出一副和事佬的姿態。


    “騎牆派!”巫抵冷笑一聲,正要嗤笑,一陣鋪天蓋地的威壓驟然席卷而來,連深處地下的密室也無法幸免。十巫連同千千蘿衣在內皆是色變!


    隨後是一陣奇異的吟嘯,似虎非虎,似鶴非鶴。


    慟天貫地,震耳欲聾!


    “敵襲——”警戒弟子撕心裂肺的聲音傳來。一時間金鼓之聲大作!


    千千蘿衣一馬當先,轟開密室厚重的石門飛掠而去,巫羅、巫謝等人緊隨其後。巫抵和巫彭對視一眼,俱是看出對方眼中的疑惑之色。他們比了一個手勢,也不緊不徐地跟了上去。


    千千蘿衣一踏上城頭,便被鋪天蓋地的金光晃地睜不開眼。城牆上,無數弟子已將機關全數激活,法術也捏在了手裏。千千蘿衣順著機關瞄準的方向望去。


    金光自雲間傳來,將遊離的浮雲刺得千瘡百孔。雲隙間,偶有奇異的金色生物掠過。它速度太快,隻能讓人捕捉到部分身影,有時是半隻遒勁的巨爪,有時是細長而扁平的尾巴,有時是排列細密而整齊的金麟。所有的跡象,都證明這是一隻在所有神州人心中都宛如神明的靈獸——


    龍!龍!龍!


    龐大的身影越壓越低,所有人的神經都緊繃到了極點。麵對這神話中的生物,他們有敬畏,更有恐懼!


    千千蘿衣也一樣,在這關鍵時候出現了一隻強大又近似神話中“龍”的異獸,很難讓人不多想,她的指甲深深地嵌進了肉裏。


    隻是,她還些許疑惑——為何這“龍”的氣息讓人感到一種若有若無的熟悉?


    “嗖——”一個弟子因過於戰栗而鬆開了手中的機括,丈許長的弩箭夾雜著破空之聲淹沒在金光中,悄無聲息。


    似憤似怒的長吟驟然炸響,眾弟子紛紛鬆開兵刃,捂住了耳朵,稍弱者已經翻到在地。直到巫姑撐開一道防護罩,眾人才稍稍好過些。


    千千蘿衣這時也終於搞明白了這股熟悉感的來源!


    “所有人,住手!鬆開機關!”她連連大喝。


    那個怯懦弱小到讓她有些看不起的玩伴,如今竟有了這番威勢?她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憤怒的吟嘯持續了大約數息,直到所有人都接觸了戒備的姿態,才慢慢斂下來。


    似龍異獸的身影漸漸自雲間落下,眾人也看清了它的模樣。


    隻見它角似鹿、頭似駝、眼似兔、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魚、爪似鷹、掌似虎、耳似牛……


    “龍!真的是龍!”有年輕弟子大叫,跪倒在地頂禮膜拜起來。


    巫羅忍不住瞥了那名弟子一眼,換做巫抵執掌戒律之前,無論如何不會有弟子做出這樣不守規矩的舉動。


    有人帶頭,眾人紛紛效仿,對雲間真龍跪拜不已。跪地者已年輕弟子居多,入宮稍久些的弟子縱然雙腿抖得如糠篩般,但沒有命令也不敢輕舉妄動。


    “起來!”千千蘿衣大喝。理她的人卻是不多。


    “不知先生來此有何貴幹?”她又朝雲間真龍行了個禮。巫羅注意到,她的姿勢有些別扭。


    “吾乃太古真龍!受柳生守靜之托,來此宣詔!”真龍雄渾的聲音在每個人的耳畔迴響。


    “千千蘿衣何在!”


    “我……蘿衣在,不知神龍有何吩咐!”千千蘿衣努力將幾句不方便在人前講出來的話咽了下去。


    “柳生坐化前曾托言於吾,須保汝承其衣缽,接任祭酒,汝可願乎?”


    “蒙神龍厚愛,蘿衣願意!”千千蘿衣鄭重地行了個大禮。就當做看在老師的麵上吧!她心裏如是想。


    “善哉!爾等可有異議?”神龍目光掃過眾人。與它對視者無不垂首戰栗。隻有巫彭眯眼捋須與它對視,不知何想。


    “爾等既無言語,便作同意看!千千蘿衣,吾已施法將祭酒綬印傳於汝身,取出來吧!”


    千千蘿衣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但還是依言取出綬印示眾。她方才在十巫集會上故意隱瞞下有綬印在身的事實,便是要在關鍵時刻出其不意,沒想到被這丫頭搞了一手裝神弄鬼!


    眾人見綬印果真在千千蘿衣手中,無不稽首。綬印如祭酒親臨,他們是出於對祭酒的尊敬,更是對龍神偉力的懼服。


    “爾等若有不服,如今便可說出來,事後若又生他意……哼!”真龍輕哼一聲,風雲突然變色!


    眾人哪敢多話!方才那名不小心射出弩箭的弟子更是癱軟在地,兩眼翻白。


    “很好,吾去也!”真龍的修長的身影驀地收束成一道金光消散在雲間。壓頂的黑雲也漸漸消散,天地之間重歸風輕雲淡。眾人從驚懼中迴過神來麵麵相覷。


    “爾曹冒犯真龍神威,當略施薄懲!”聲音伴隨著一道金光傳來。


    金光從眾人頭頂掠過消失在不可見的遠方,無匹的勁氣將眾人掀翻在地。在金光掠過正下方的城牆上,有一道深深的溝壑。


    一縷頭發悠悠飄落,是那名誤射弩箭的弟子的。


    他先前是半跪在地上,然而真龍能已無匹的法力隔著眾人切開他頭發而不傷他,這份對法力的控製力令人恐懼。


    “今後我便是祭酒,你們可服!”“龍威”猶存,千千蘿衣趁熱打鐵。她立在城頭高舉綬印,向四周大喊。


    “拜見祭酒!”拜聲一片。


    隻有巫彭大笑而去,留詩一首。


    “不是真龍非雨虎,隻因無水亦成雲。何如一洗乾坤了,萬象森羅日月新!”


    “篤篤篤——”千千蘿衣輕輕敲了敲白鈺的房門,開門者是葉清歡。


    “他怎麽了?”千千蘿衣見葉清歡神色之間有些局促,不由得眉頭一皺。縱然她在人前威風無比,但在千千蘿衣麵前,她依舊是那隻膽怯的小鯉魚。


    “剛才……剛才那支箭……他要給我灌輸法力,躲不掉……”


    “又受傷了?”千千蘿衣又好氣又好笑。先前她跟了白鈺三人一路,替白鈺解完三腳貓的毒之後才趕迴學宮。這才幾天功夫,他竟又受傷了!


    “我看看!”她撥開葉清歡徑自入內。


    竹床上,白鈺正小心地撕扯著右臂上已被染透的紗布。血已經滴滴答答流了一地。


    “別動!”千千蘿衣連忙按住他的手,“你傻麽?這種傷口不先止血?”


    “不礙事!擦傷而已!”白鈺勉強衝她笑笑,“你按到我傷口了!”


    千千蘿衣一愣,而後連忙鬆開手。


    “你看!正好擦到血管而已,止住血就沒事了!”白鈺撕下紗布,向千千蘿衣展示傷口。


    千千蘿衣仔細看了看傷口,見果真不大才放下心來。她一屁股坐在白鈺邊上,指了指在邊上忙個不停的葉清歡。


    “小鯉魚那出,是不是你的鬼主意?怎麽搞的?”白鈺對她講述經過時過於簡略,省去了化龍一事,故她不明所以。當即他又給千千蘿衣補上了始末。


    “蜃龍之力對清歡來說太過渾厚,一時之間吸收不盡自發逸散而出,凝了一個真龍法相。真巧我想學宮暗流湧動,你怕是立不穩。故借她的威給你造個勢!”


    “光是蜃龍之力還不夠。白鈺還傳了我不少法力。那道金光也是他發出去的。”葉清歡坐到了白鈺的另一邊,小心地為他換藥。


    “我……”千千蘿衣心裏一陣暖流湧過,真要說些什麽。門驟然被大力轟開,突如其來的光晃得三人一時之間睜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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