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雖然笑著,可笑容聲音裏都帶著苦。
“臣妾不敢,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臣妾入宮頭一日嬤嬤就教導過的,而且臣妾入宮這些年,皇上對臣妾——”
湯靜塵刻板的說著套話,皇帝越聽越怒,打斷她的話,“你還跟我說這些?”
不等她反應過來,他卻又放柔了聲音,“嚇著你了,你在我麵前不用這樣,從前咱們是什麽樣子,以後還是什麽樣子,好不好?”
皇帝殷切的看著湯靜塵,心尖卻被什麽東西抓住了,感覺有些唿吸不過來,他隻想聽一個答案。
湯靜塵卻無法給他答案,從前,從前是什麽樣子的呢?她覺得自己都要忘了。
她不恨皇帝,畢竟好些事是她自己沒防備才著了別人的道兒,似乎不能怨在皇帝頭上,可她覺得自己也沒辦法再喜歡他了。
她痛恨自己的這個身份,若是普通人家,過不下去了可以和離,至不濟被休棄,也能恢複自由身,可是皇家是沒有這個說法的,不在後宮就在冷宮,不是妃嬪就是庶人,皇家沒有中間路線可以走。
何況她還有一個女兒,心芸是死都無法舍棄的牽掛,若不是惦記著心芸,若不是還有這樣一個苦命的女兒,說不定她要放棄複仇就此死了算了。
儲秀宮。
正在自己寢殿裏抱著肚子慘叫的舒穎一聽皇帝去了聽雨軒,立即就不叫了,坐起來咬牙切齒,隨手摔了一個茶杯,“賤人!”
她中氣十足,把前來給她診脈的太醫都嚇了一跳,心腹侍女忙扶了舒穎躺下,“娘娘別生氣,仔細氣著身子,對小皇子不好。”
“本宮動了胎氣,有小產的風險,見了皇上,你知道該怎麽說嗎?”舒穎瞪著太醫。
太醫暗暗叫苦,舒穎的意思他如何看不出來呢,就是要利用肚子把皇帝從湯靜塵那兒搶過來唄,說起來這倒是後宮嬪妃爭寵常用的一招,太醫們早就習慣了。
可是習慣歸習慣,誰也不想這苦差事落到自己頭上,萬一惹惱了皇帝,自己可是要跟著倒黴的。
舒穎沒了耐性,“發什麽呆,快去!小螺,你和他一起,務必把皇上請來!”
小螺是舒穎的貼身宮女,聞言就答應了一聲,太醫隻好苦兮兮的跟在她身後,一起來了聽雨軒,小螺一路上看著還挺正常,卻在跨進聽雨軒門檻的同時淚流滿麵。
“皇上,皇上!”她哭得十分淒慘,“我家娘娘動了胎氣,這會子很不好,求皇上過去看看。”
小貴子正站在院子裏伺候著,三步並做兩步走過來,恨不得捂住小螺的嘴,低聲嗬斥道:“你吼什麽呢,驚了聖駕你擔待得起嗎?”
“貴公公。”小螺嗚咽一聲,“我家娘娘不舒服得很,求公公進去通報,我家娘娘忘不了貴公公的恩德。”
小貴子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兒,心裏膩歪得不行,他是皇帝的心腹太監,自打皇帝迴宮就是他伺候,簡直就是皇帝肚子裏的一條蟲,皇帝想什麽他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在皇帝心裏,頭一等重要的是太後,畢竟皇帝是孝子,太後以下最重要的就是湯靜塵了。
至於舒穎,小貴子覺得,要不是她跟湯靜塵有幾分相似,根本入不得皇帝的眼,如今正主兒迴來了,她一個高仿還想掀什麽風浪啊,做夢呢不是。
牛慧娟的存在,無論前朝後宮,隻有太後知道得最清楚,先皇後和羅燕知道些皮毛,湯靜塵從羅燕嘴裏聽了個大概,多倫從太後那裏聽說了些,其他人就一概不知了,所以舒穎得寵,人人都以為她是湯靜塵替身。
連舒穎自己都是這麽認為的,所以恨透了湯靜塵。
所以小貴子就翻了翻眼皮,“皇上早就說了,不舒服就請太醫,你迴去讓娘娘別鬧了,安心保養才最要緊。”
聽雨軒不大,院子也小,這動靜自然瞞不過屋裏的人,皇帝少不得問了一句,“怎麽了?”
小螺立時逮著了機會,“啟稟皇上,賢妃娘娘上午在坤寧宮請安的時候動了胎氣,這會子不舒服,請皇上過去瞧瞧。”
湯靜塵正不知該如何麵對皇帝,聞言忙道:“賢妃懷著龍胎,皇上還是去看看吧。”
皇帝頓時就想錯了,“你趕我走?”
湯靜塵,“……”
皇帝已經站起來了,他沒再說什麽,負了手走出去,小螺登時像見到主人的狗一樣迎上,就差屁股上裝條尾巴搖著了,“皇上,皇上,您是要去探望賢妃娘娘嗎?”
“去坤寧宮,告訴皇後一聲,朕今個兒跟她一起用晚膳。”皇帝看都不看小螺一眼,徑直吩咐小貴子。
多倫沒想到自己居然成了最大贏家,自從給湯靜塵恢複了位分,短短幾天她就要侍寢兩次,喜得險些瘋了,得意洋洋的對鶯歌道:“皇額娘之前還訓斥我呢,你看我這事做的就很好。”
鶯歌自然也替主子高興,“是,娘娘這事兒做得好,若是能懷個龍胎就更好了。”
“說不定多侍寢幾次就懷上了呢。”多倫不由自主的撫摸著肚皮,滿眼都是憧憬,忽然想起舒穎,神色立時變得兇狠,冷哼一聲,“本宮若是懷了孩子,那小賤人再也別想撈著好。”
舒穎沒想到皇帝寧願去臨幸皇後都不來探望自己,不免失望至極,在宮裏大發了一場脾氣。
這一夜,有人春意無邊,有人獨守空房,有人氣炸了肺,有人嫉妒到瘋。
多倫一覺醒來神清氣爽,遂吩咐鶯歌,“去告訴內務府,靜妃娘娘既然恢複了位分,該有的就不能缺了,若是靜妃娘娘抱怨她那裏少了什麽或者以次充好,本宮就讓內務府提了自個兒的頭去請罪。”
她也不蠢,總結出來自己兩次侍寢都是因為對湯靜塵好,索性就對她再好一些,反正不能生孩子的女人在後宮就是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存在。
皇後一聲令下,內務府立時行動起來,先送來一批衣料並首飾,說是換季了給靜妃娘娘添置用的,又送來各色珍玩擺設,說是給靜妃娘娘裝點屋子。
一堆堆人穿梭來去讓人眼花繚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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