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三天了，轉眼間，湯靜塵在慎刑司牢房裏已經呆了三天。
相鄰和對過的幾個牢房都住著人，個個形容枯瘦似鬼，有的不言不語，有的瘋瘋癲癲，她們共同的特征就是不正常，這裏不像冷宮般死寂，也不像辛者庫充滿了傾軋，這裏是一種變態的希望和絕望交織的地方。
因為她們都是以各種各樣的罪名被抓進來的，卻都沒有定罪亦沒有判刑，所以她們有時充滿希望覺得總有一天能出去，有時又絕望的認為自己會死在這裏。
“啊——”慘叫聲從遠處遙遙的傳了過來，雖然遠，聽上去卻依舊讓人難受，隔壁牢房一個女人喊道：“叫什麽叫，打擾人睡覺！”
這裏是容不得同情心的地方。
湯靜塵還記得自己有一次受刑迴來，對過牢房的女人兩手扒著牢房欄杆幸災樂禍的看著，“喂，是不是給你用針刑了？”
聲音裏竟然還充滿了羨慕。
過了幾天湯靜塵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用針刑的，這種不會讓人出現明顯受傷痕跡的刑罰，隻會用在有後台或者被打點過的人身上。
對過牢房的女人斷了腿，據她自己說是用磚墊的。
“讓你坐在凳子上，小腿擔在另一個凳子上，不斷往下麵放石磚，放不了幾塊，你都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咯咯咯，你有沒有聽過那種聲音，脆生生的可好聽了。”
湯靜塵覺得自己永遠都忘不了女人一邊說一邊笑的樣子，仿佛說的不是她自己的經曆而是別人的。
“啊——”遠處又飄來一聲慘叫。
“煩死了！”左邊隔壁牢房的女人大聲嘟囔著，用指甲在石牆上一道一道劃著，聲音說不上刺耳，卻讓人聽了瘮得慌，湯靜塵沒見過她，不過她這樣日複一日的，指甲肯定都磨禿了。
“嘿，受刑好啊，要是沒有人受刑聽不到慘叫，感覺這一天都白過了，有這些動靜聽著才不寂寞呢。”右邊隔壁牢房的女人說道。
湯靜塵簡直無語，這裏就沒一個正常人，同時她又同情她們，不是老這麽暗無天日的關著，誰會變成這樣呢？
死命咬著下唇，她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變成這個樣子，她必須活著而清醒的出去，她還有女兒，她還要報仇。
婆子又拉了湯靜塵去受刑，還是用針，大約這裏除了這一個法子，就沒有其他既能讓人受罪又不會留下痕跡的了，整個過程裏湯靜塵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主要是幾次受刑下來，她發現叫得越慘婆子越高興，還不如閉緊了嘴，這樣刑罰能結束得早些。
這一日受完了刑，心芸來了。
“額娘——”當時湯靜塵被關在牢房裏，心芸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等不及婆子開門，撲在欄杆上伸出一雙手臂，嘴裏哭叫著，“額娘！”
“芸兒——”湯靜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仔細看著自己的女兒，心芸瘦了好些，不過氣色還好，看上去沒受什麽虐待，這就讓她放了心，“你怎麽來了？”
婆子開了門，心芸立時衝進去，先翻開湯靜塵的衣服查看，見沒有傷口才鬆了口氣，“還好，我就知道，有皇阿瑪護著，她們不敢欺負額娘。”
湯靜塵苦笑不已，不過也不想告訴女兒實情，隻是問道：“你是私自來的，還是你皇阿瑪讓你來的？”
“春蘭打探了消息，說額娘被送進了慎刑司，我就出去向皇後討情，皇後不許，還說我違反皇阿瑪的禁令私自解除禁足，我氣不過又去找了皇阿瑪，他就允許我來了。”
心芸說得輕鬆，湯靜塵卻能想象到內中的驚心動魄，她握住了女兒的手，“以後不許冒險，聽見了沒有？”
想起心芸剛剛說過的話，她心頭一動，“你說是春蘭打探了消息告訴你的，你們不是一起被禁足嗎，她去哪裏打探消息？”
心芸一怔，隨即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春蘭這丫頭一向聰明，在宮裏人緣又好，有些門道也說不定。”
湯靜塵沒說什麽，隻聽心芸又道：“皇阿瑪心裏惦記額娘，隻是這段時間他太忙了，前兒個忽然下了大雪，京裏好幾處民房都被壓塌了，砸死了許多平民，聽說外省也有雪災。”
“怪不得前兩天那麽冷。”關在慎刑司的地牢裏出不去，對外麵的環境已經沒有了感知，不過，過分的寒冷還是能感覺到的。
心芸此時才留心到牢房，頓時就不滿了，“她們能讓額娘住這種鬼地方，這是人能住的地方嗎？”
旁邊牢房立時有女人幽幽的接口，“人不能住，鬼卻可以住，這裏的人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鬼。”
心芸聽得毛骨悚然，“你給我住口！”
湯靜塵歎了口氣，對女兒道：“你快些迴去吧，額娘沒事兒的，等你皇阿瑪抽出功夫來就會查清楚事情真相，那個時候就會放我出去了。”
心芸卻倔強，“我不迴去，我要跟額娘在一起。”
“糊塗孩子，你怎麽跟我一起，難道跟我一起坐牢嗎？”湯靜塵急了，少不得訓斥了女兒一句，接著又放柔了聲音，“你是公主，你若長時間待在這裏，傳到外頭去又給額娘添了一層罪名。”
心芸瞪著圓圓的大眼睛，不明白自己來慎刑司怎麽會給湯靜塵惹禍，明明是皇帝都同意的。
然而湯靜塵入宮多年，入宮之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深知即便是皇帝，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雖說掌握生殺予奪之權，卻不能事事都隨心所欲。
“去吧。”她對心芸說道：“你好好的，額娘就能安心。”
心芸立刻垂頭喪氣，“我好不了，額娘，你可不可以幫我想個辦法，我不要嫁給準格爾王子。”
湯靜塵一怔，心芸年紀雖小，對於成親卻從未流露過這麽明顯的抵觸的情緒，現在這是怎麽了？
“出了什麽事？”湯靜塵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跟心芸說了什麽。
果然聽心芸說道：“我聽那些太監議論的，說準格爾王子脾氣暴虐，心妍姐姐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太監們還說不知道我嫁過去之後能活多久。”
相鄰和對過的幾個牢房都住著人，個個形容枯瘦似鬼，有的不言不語，有的瘋瘋癲癲，她們共同的特征就是不正常，這裏不像冷宮般死寂，也不像辛者庫充滿了傾軋，這裏是一種變態的希望和絕望交織的地方。
因為她們都是以各種各樣的罪名被抓進來的，卻都沒有定罪亦沒有判刑，所以她們有時充滿希望覺得總有一天能出去，有時又絕望的認為自己會死在這裏。
“啊——”慘叫聲從遠處遙遙的傳了過來，雖然遠，聽上去卻依舊讓人難受，隔壁牢房一個女人喊道：“叫什麽叫，打擾人睡覺！”
這裏是容不得同情心的地方。
湯靜塵還記得自己有一次受刑迴來，對過牢房的女人兩手扒著牢房欄杆幸災樂禍的看著，“喂，是不是給你用針刑了？”
聲音裏竟然還充滿了羨慕。
過了幾天湯靜塵才知道，不是所有人都用針刑的，這種不會讓人出現明顯受傷痕跡的刑罰，隻會用在有後台或者被打點過的人身上。
對過牢房的女人斷了腿，據她自己說是用磚墊的。
“讓你坐在凳子上，小腿擔在另一個凳子上，不斷往下麵放石磚，放不了幾塊，你都能聽見骨頭斷裂的聲音，咯咯咯，你有沒有聽過那種聲音，脆生生的可好聽了。”
湯靜塵覺得自己永遠都忘不了女人一邊說一邊笑的樣子，仿佛說的不是她自己的經曆而是別人的。
“啊——”遠處又飄來一聲慘叫。
“煩死了！”左邊隔壁牢房的女人大聲嘟囔著，用指甲在石牆上一道一道劃著，聲音說不上刺耳，卻讓人聽了瘮得慌，湯靜塵沒見過她，不過她這樣日複一日的，指甲肯定都磨禿了。
“嘿，受刑好啊，要是沒有人受刑聽不到慘叫，感覺這一天都白過了，有這些動靜聽著才不寂寞呢。”右邊隔壁牢房的女人說道。
湯靜塵簡直無語，這裏就沒一個正常人，同時她又同情她們，不是老這麽暗無天日的關著，誰會變成這樣呢？
死命咬著下唇，她提醒自己，一定不能變成這個樣子，她必須活著而清醒的出去，她還有女兒，她還要報仇。
婆子又拉了湯靜塵去受刑，還是用針，大約這裏除了這一個法子，就沒有其他既能讓人受罪又不會留下痕跡的了，整個過程裏湯靜塵咬緊了牙關一聲不吭。
主要是幾次受刑下來，她發現叫得越慘婆子越高興，還不如閉緊了嘴，這樣刑罰能結束得早些。
這一日受完了刑，心芸來了。
“額娘——”當時湯靜塵被關在牢房裏，心芸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等不及婆子開門，撲在欄杆上伸出一雙手臂，嘴裏哭叫著，“額娘！”
“芸兒——”湯靜塵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仔細看著自己的女兒，心芸瘦了好些，不過氣色還好，看上去沒受什麽虐待，這就讓她放了心，“你怎麽來了？”
婆子開了門，心芸立時衝進去，先翻開湯靜塵的衣服查看，見沒有傷口才鬆了口氣，“還好，我就知道，有皇阿瑪護著，她們不敢欺負額娘。”
湯靜塵苦笑不已，不過也不想告訴女兒實情，隻是問道：“你是私自來的，還是你皇阿瑪讓你來的？”
“春蘭打探了消息，說額娘被送進了慎刑司，我就出去向皇後討情，皇後不許，還說我違反皇阿瑪的禁令私自解除禁足，我氣不過又去找了皇阿瑪，他就允許我來了。”
心芸說得輕鬆，湯靜塵卻能想象到內中的驚心動魄，她握住了女兒的手，“以後不許冒險，聽見了沒有？”
想起心芸剛剛說過的話，她心頭一動，“你說是春蘭打探了消息告訴你的，你們不是一起被禁足嗎，她去哪裏打探消息？”
心芸一怔，隨即搖搖頭，“不知道，不過春蘭這丫頭一向聰明，在宮裏人緣又好，有些門道也說不定。”
湯靜塵沒說什麽，隻聽心芸又道：“皇阿瑪心裏惦記額娘，隻是這段時間他太忙了，前兒個忽然下了大雪，京裏好幾處民房都被壓塌了，砸死了許多平民，聽說外省也有雪災。”
“怪不得前兩天那麽冷。”關在慎刑司的地牢裏出不去，對外麵的環境已經沒有了感知，不過，過分的寒冷還是能感覺到的。
心芸此時才留心到牢房，頓時就不滿了，“她們能讓額娘住這種鬼地方，這是人能住的地方嗎？”
旁邊牢房立時有女人幽幽的接口，“人不能住，鬼卻可以住，這裏的人過不了多久就會變成鬼。”
心芸聽得毛骨悚然，“你給我住口！”
湯靜塵歎了口氣，對女兒道：“你快些迴去吧，額娘沒事兒的，等你皇阿瑪抽出功夫來就會查清楚事情真相，那個時候就會放我出去了。”
心芸卻倔強，“我不迴去，我要跟額娘在一起。”
“糊塗孩子，你怎麽跟我一起，難道跟我一起坐牢嗎？”湯靜塵急了，少不得訓斥了女兒一句，接著又放柔了聲音，“你是公主，你若長時間待在這裏，傳到外頭去又給額娘添了一層罪名。”
心芸瞪著圓圓的大眼睛，不明白自己來慎刑司怎麽會給湯靜塵惹禍，明明是皇帝都同意的。
然而湯靜塵入宮多年，入宮之前也是官宦人家的女兒，深知即便是皇帝，也有許多身不由己的時候，雖說掌握生殺予奪之權，卻不能事事都隨心所欲。
“去吧。”她對心芸說道：“你好好的，額娘就能安心。”
心芸立刻垂頭喪氣，“我好不了，額娘，你可不可以幫我想個辦法，我不要嫁給準格爾王子。”
湯靜塵一怔，心芸年紀雖小，對於成親卻從未流露過這麽明顯的抵觸的情緒，現在這是怎麽了？
“出了什麽事？”湯靜塵第一反應，就是有人跟心芸說了什麽。
果然聽心芸說道：“我聽那些太監議論的，說準格爾王子脾氣暴虐，心妍姐姐就是被他活活打死的，太監們還說不知道我嫁過去之後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