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歇鐵扇輕抖,扇葉展開輕輕扇風:“你好像很疑惑?”


    阿市默然,她本就不是愛搬弄口舌之輩。


    那邊廂風烈不肯放過任一獲取情報的時機。


    他敏銳的察覺到了新黃歇與舊黃歇的微妙差異,似乎多了一絲表演欲,或者說少了一絲理性的克製,於是果斷開口。


    “確實疑惑。”風烈喊道,“我看得很清楚,她剛才確確實實殺掉了另一個你。你這家夥又是哪裏冒出來的贗品冒牌貨?”


    “贗品?冒牌貨?”黃歇不屑的眼神掃了過來,“嗬,無知。”


    “當我將時之痕推演到極致時,我已跳出時間長河,立於無始無終的世界之外。”


    “所有時間皆成往世,所有往世皆有我身,此即為無始無終往世身。”


    “你剛才所殺的不過是某個瞬間的我,在這裏的我也隻不過是另一個瞬間的我。”


    “你大費周章才殺死一個我,值得讚賞,但那又如何?”


    “時間無盡,我的存在便是無限的。你們能殺死時間嗎?”


    “我們殺不死時間,但你也不是時間本身。”


    “你並不無敵,否則也不用刻意將我們分開。”阿市抬起頭,緊閉的雙眸凝望著黃歇的方向,輕聲道,“你在害怕什麽?”


    黃歇目光一冷,鐵扇驟然停止。


    風烈腦袋轟然一震,腦海中,某個被不知名迷霧層層遮蔽的遺忘信息終於浮上腦海。


    那是一個紅發的女人,和他們並肩同行一路到此。


    但不知為何,現在想起來竟是遙遠至極的記憶,風烈甚至有點想不起她的名字。


    風烈下意識的喃喃道:“是那個紅發女,和我們一起來到這的那個人。你把她和我們隔開了!還屏蔽了我們對她存在的記憶!”


    黃歇冷冷的瞪了風烈一眼。


    “可是,你是怎麽做到的?”


    “就算你能用‘時之痕·虛實之間’將她和我們隔開,我們怎麽可能會這麽自然的忘掉了她?”


    風烈盯著黃歇:“你又是什麽時候動的手腳,我們竟然一點都沒有感知到。”


    “應該是你們入殿的瞬間。他既然能在一定意義上加速時間,自然也能影響你們。”


    阿市輕聲道:“在你們看來入殿不過是一瞬,但那一瞬,黃歇可能已經讓你們的精神走過了上百年。”


    “不錯。”黃歇冷笑,“人類的記憶從不可靠,時間能終將殺死一切。”


    “但你殺不死一切。”阿市平靜的打斷了他。


    冷笑戛然而止,黃歇眼神逐漸變得兇狠。


    阿市恍若不覺,繼續道:“那個被你隔開的紅發女人,是炎之魔女譚嵐吧?”


    “寧願自己無法發揮全力來與我們戰鬥,也要持續維持著對她的隔離壓製,看來你真的很畏懼她啊。”


    “閉嘴!”黃歇冷冷嗬斥,搶攻出手。


    阿市揮刀蕩開攻擊,同時借勢抽身後退:“有一點你說得沒錯。”


    轟!!!


    “隻是殺死上一個你,我就幾乎手段盡出。”


    當!!


    “要抹殺過去未來所有時刻的你,我確實做不到。”


    鏗!


    “但隻是打破你努力維持的平衡,逼你放棄禁製,讓譚嵐提前重迴此間,我想我還是能做到的。”


    “癡人說夢!”黃歇雙瞳赤紅濃如血墨,渾身血霧蒸騰,形如暴走,攻勢如潮。


    “虛實之間是時間斷續的間隙,凡人所無法觸碰的虛無空間。就憑你也想打破它?”


    阿市揮劍連擋:“在你每次死亡切換分身的時候,總是會有近千分之三秒的空檔。”


    黃歇眼神驟凝,連攻勢都為之莫名一頓。


    空氣中傳來阿市平靜的聲音,仿佛死亡宣判。


    “而我看見了在那千分之三秒時空間震蕩的漣漪,那大概是炎之魔女在另一邊尋找打破虛實之間吧?”


    話音方落,下一秒,阿市忽然淡淡一笑。她忽然欺身反攻,擋格架擊切落、一陣招式連打,將黃歇的攻勢逼得一頓。


    在那一頓的瞬間,她卻反而放棄了到手的優勢,手腕急轉。傘劍繞著手腕一翻,反手握住,極速往迴甩動入鞘。


    劍刃極速摩擦著鞘壁,發出尖銳劍如龍怒吼。


    極速納刀術·龍鳴閃!


    聲灌入耳,黃歇啊的一聲慘叫,雙手捂住耳朵痛苦哀嚎。


    阿市趁勢借助慣性腰身微曲,左腳後踏輕點腳尖,右手肘向內彎,五指垂下虛握成虎爪,懸停傘劍之上,無形劍勢衝天而起。


    “隻要殺掉你足夠多次,那暴露的空檔便足夠譚嵐找到打破虛實之間的路了吧!”


    黃歇按著耳朵,血液滲過雙手潺潺而下:“你、你這家夥!”


    阿市輕笑拔劍,秘劍·一之太刀!


    該死!又是這招!黃歇眼前一黑,視野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無頭屍身落地,虛空中似有橙色火花一閃即逝。


    場地另一邊,另一個新的黃歇悄無聲息的入場。


    這次早有準備的阿市沒有給他任何發言的機會,劍刃翻轉帶動身體疾射,朝新的黃歇個體直斬而去。


    但這一劍,卻落了個空。


    黃歇側身輕移,甚至連未來視都沒用便完全預判了阿市的劍路。


    他猖狂大笑:“一之太刀再強也不是無敵,你殺死我越多次,就暴露越多!當我破解它時,便是你的死期!”


    阿市豎起劍,劍刃倒映著她堅毅的臉:“那就試試看,看是你先殺死我,還是我先打破這禁錮!”


    ……………………


    “唿,唿,唿……”阿市拄著劍,披頭散發、汗如雨下,氣喘籲籲。


    地上躺著8具黃歇的屍體,他們形態各異,既有年輕的也有年老的,此刻卻同樣都隻是一具死屍。


    在極短的時間裏,阿市連續催動八次一之太刀,簡直就是把無道刹那傳授給她的終極秘劍當成了平a。


    這幾乎榨幹了阿市,將她推到了油盡燈枯的死亡邊緣,但戰績亦是彪悍,連斬黃歇八次。


    若非是遇上了無始無終往世身這般無賴招式,她早已取得勝利。


    黃歇對一之太刀的破解推算卻越來越快、越來越多,等到第八劍的時候,黃歇幾乎已算出了生機。


    所幸阿市超越極限強行變招,勉強成功斬殺了黃歇。


    但對黃歇來說,阿市的努力卻幾乎毫無意義,在那8具黃歇屍首之後,一個新的黃歇正緩緩現形。


    他平靜的注視著阿市:“一之太刀我已差不多研究完了,這一次就是你的死期,看來這一局是我贏了。”


    八次死亡、八輪未來視、八輪推演,黃歇已經抓住了一之太刀的破綻。


    哪怕隻有一個,但隻要未來有變動的可能,黃歇的未來視就能將未來收束成他想要的模樣。


    遊戲結束了。


    是啊,遊戲結束了。阿市同時也這麽想到。


    這一劍便是最後了。


    她深深的吸了口氣,沉默著擺動傘劍,第九次擺出了熟悉的架勢。


    黃歇搖了搖頭。右手虛握,猙獰鱗鎧向前延伸覆蓋指尖,五道指刃並攏,化作一柄似扇似刀、形狀奇異的連刃奇兵。


    雙眼白光大作,源道術全力催動,時之痕·未來視!


    無數未來絲線在黃歇視野中重新展開,順著他所抓住的那一道破綻開始迅速演化,直到收束到他想要的唯一結果——


    他避開了一之太刀,先一步將五指連刃貫穿了阿市的心核。


    黃歇重新露出笑容,那是勝券在握的勝利號角。


    凝滯的時間重新恢複流動,阿市向前踏步,身形瞬閃,下一秒已出現在黃歇身前。


    傘劍出鞘,無聲無息,迅若極光,繁華絢爛。


    秘劍·一之太刀!


    黃歇不退反進,迎著傘劍劍刃撞了過去。這超出常理的反應正是他所推演出的導向最佳應對道路的第一步。


    接下來的一切正如黃歇推演的一樣,直到迎來最終一擊。


    阿市在半空中舒展身體,像是展翅的天鵝高高的立起腳尖,寬大的袍袖獵獵作響。


    她高舉著傘劍,如同高舉著戰旗。


    無數後手變招演化仿如實質般,化作無數幻影遮天蔽日鋪天蓋地,幾乎將黃歇所有應對之路盡數封死。


    但也就是幾乎,還有將近億分之一的機會。


    這僅存的一線生機,也是黃歇反擊的致命良機!


    就是現在!


    黃歇瞳孔精光大亮,迎著冰冷的劍風逆流而上,直接提前一步搶占了阿市這一刀下那億分之一的破綻。


    指刃橫向切入,不閃不避架入傘劍,旋即驟然並攏,五道指刃合為一處。


    血霧同時上裹,指刃融合化為一麵手臂粗的寬大劍鎖,將阿市傘劍牢牢封印。


    阿市臉色不變,麵無表情的揮動左手傘骨合攏所化的另一柄劍刃,向前斬落。


    黃歇臉上卻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在阿市所忽視的死角,黃歇的左手早已悄然化為另一把五指連刃,悄然靠近了阿市身後。


    下一瞬,五指連刃瞬間加速,直貫心扉。


    阿市耳朵猛的一動,身形肉眼不可查的頓了下,快得就像是錯覺一樣,但下一刹,她卻像是完全沒有察覺到身後攻擊一般,繼續向前加速斬落。


    噗!


    指刃貫穿心核,阿市最後的一劍頑強的斬了出去,卻落了個空,斬在虛空之上,發出轟然巨響,仿佛絕望的悼歌。


    一之太刀那一道破綻衍生出的億分之一的機會,在黃歇的未來視演化下,便是必然。


    黃歇冷漠的注視著阿市:“結束了。”


    阿市禁閉雙眸緩緩睜開,微黯的眸光越過黃歇肩頭望向他身後,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嗯,結束了。”


    劈,劈裏。


    黃歇猛的毛骨悚然,猛然迴望。


    空間劈裏啪啦炸裂崩解,橘紅赤火從破碎虛空中傾瀉而下,鋪滿大殿。


    炎發灼眼的魔女背後熾翼肆意舒展,腳踏虛空、重返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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