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完全談不上戰鬥,這根本是一場屠殺。


    毒龍趙烈眼中滿是凝重,他斜覷了魏子夫一眼,曾有過的一些小念頭不由收了起來。


    趙烈不僅是對魏子夫不服,就算是發出召集令的項燕趙,他也不服。道門子生來散漫,像他這樣想法的不在少數。


    然而今天這一出後,不管是第一次展露出真實實力的魏子夫,還是這位新出世的雷帝傳人,都讓趙烈清楚的意識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趙烈和冷鋒對視一眼,同時轉過頭去。


    場上早有心理準備的,也隻有楚平世和魏子夫兩人了。


    畢竟,他們可是親眼見過張崇和樊東離交手的場景。


    然而即便如此,這種單純暴烈的招式,還是讓兩人眉頭直跳。


    魏子夫隱晦的喘了口氣,之前擋下那麽多叛徒的偷襲都沒事,最後為了擋住張崇這招的餘波,卻讓他差一點一口氣沒喘過來。


    雖然過程有點出乎意料,不過計劃完成了。


    魏子夫麵無表情,仿佛這就是計劃的一部分,在場中又一次安靜下來後,再次開口:“叛徒肅清。耽誤了大家這麽些天,還請見諒。接下來,我們將前往羅天大蘸的召開地點。”


    麵對一地慘不忍睹的屍體,不管是不是心裏有不滿,誰也沒說出來。


    魏子夫頓了頓,環視眾人一眼,他緩緩說道:“我知道,你們中有很多人,來這裏不是為了戰鬥。”


    “但你們也看見了,這不是我們能決定的。和過去的戰鬥不同,這是戰爭!不死不休!而我們,就是站在最前線的人。”


    “那些想要離開的人,我們不會阻止,若有再見的那天,我們依然是同門。留下的人,從今天起,我們就是戰友,並肩作戰、同進同退。”


    “我們無法保證留下來的人就能活下去,但我保證,和博士開戰的時候,我一定會站在你們前麵。”


    “但是,如果留下來,再想離開就是逃兵,到時候,別怪我們不顧同門之情。現在,想走的人可以走了。”


    沒有人離開。個別人遲疑半晌,但終究沒有移動腳步。


    理所當然。剛才發生的一幕已經清楚的告訴了道門子們,博士根本不會放過他們,不管他們是不是反抗。


    廣場一片寂靜。


    良久,魏子夫淡淡一笑:“很好。”他轉頭與冷鋒、趙烈、楚平世三人對視一眼,點了點頭。


    幾人同時探手入懷,各自摸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石,其上刻滿蚊蠅大小的血色古篆。


    當四塊玉石被安置在廣場四周後,地麵上忽然浮現淡白的光芒,一道道神秘玄奧的線條逐漸亮起,越來越亮。


    忽地白光大作,所有人下意識閉上眼。


    道門子們都是經驗豐富之輩,很快就微微眯眼適應光暗的忽然變化,但當他們看清眼前一切時,反倒吃了一驚。


    眼前哪裏還是小村廣場!天上有海鷗叫著飛過,腥澀的海風撲鼻而來,不遠處海浪拍打在礁石上,激起浪花朵朵,腳下白沙細細,這分明是一處沙灘。


    “歡迎來到‘反擊島’,這裏就是我們反擊的起點。”一道粗豪的聲音在眾人耳畔響起。


    眾人迴首望去,在沙灘的另一邊,站著一條昂藏大漢,正是項燕趙。


    看到曾並肩作戰的戰友,人群之後的張崇緊繃的心神終於一鬆,他張了張嘴,眼前漸漸模糊。


    ——————————


    另一邊,白頭村的平靜已經蕩然無存,大量黑衣製式的武裝隊伍將村子圍得水泄不通。


    整個江蘇的天驅幾乎都聚集到盾山腳下這個不起眼的小小村莊,江蘇天驅署署長索任親自出馬。


    畢竟這可是天驅署總長黃歇的直接命令,帶來命令的兩位大人物又全程緊跟,索任當然要好好表現一番。


    雖說他不是前總長白起的心腹,但他和黃歇也沒什麽交情啊!


    索任可是很清楚,就在最近幾個月裏,多少曾經位高權重的人物,以各種莫名其妙的理由被下馬了。


    索任看著麵前一臉老農相的雲村長,心想,就這麽個老實巴交的樣子,怎麽敢窩藏重磅通緝犯?


    就算那些要犯曾經是獵人,但如今與吸血鬼同流合汙、背叛人類後,難道還會對這些普通人手下留情嗎?


    想到這,索任重重咳了一聲,麵色嚴厲的說道:“不要狡辯了!趕緊交代他們去了哪!”


    “那些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重犯,拉出去槍斃十次都不夠的瘋子,包庇他們隻會害死更多人!”


    雲村長一臉無辜委屈:“可是我真的不知道啊。他們隻是租了一些房子,我想房子空著也是空著。”


    “你知道的,村裏的年輕人都出去打工了,房子空著也是空著。誰知道租個房子都能——”


    索任厲聲打斷村長:“那他們去哪了?”


    “不知道。”雲村長說道,“他們中午集合去了廣場,然後就突然不見了。”


    索任都快氣笑了,這是什麽鬼話?難道是傳送魔法嗎?他殺了吸血鬼這麽多年,裏世界的神奇東西見了不知多少,沒想到今天一個鄉間老農也敢班門弄斧。


    但沒等索任繼續行動,身旁的大人物卻忽然動了起來。準確的說,是其中的某位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隊伍,現在又迴來了。


    索任暗中撇了撇嘴,這兩個大人物還真是複古得可以,全身裹在連衣鬥篷裏,啥都不露。


    他對著個子較低的那位說:“是‘星象遷移’。”


    什麽鬼?索任下意識的閉上嘴,豎起耳朵直聽。


    “哪座星象,可以算得出位置嗎?”


    高個子搖搖頭:“儀軌已經自毀得差不多了。布陣的人很謹慎,如果我們再來晚一步,可能連這點都看不到。”


    “大概是風家那小子親自出手布的陣,當今之世,除了他,道門再沒第二個人有這種能力。”


    個子低的人卻笑了一聲:“倒未必是風烈做的,這種大型古陣,更像是自古傳承下來的。風烈想小幅改動倒是可能,但從無到有布設出來——嗬。”


    “你的意思是?”


    “風從龍、雲從虎,風雲自古是一家。”個子低的人轉向村長,“雲來喜,頂著這麽個姓,你還想瞞過去?”


    索任微微一怔,這個名字?這個姓氏?他下意識去看村長。


    原本平凡樸素、瑟瑟縮縮的鄉下老農,慢慢挺起背脊,臉上溝壑筆直,仿佛刀割斧鑿般堅硬。


    隻一個眨眼,判若兩人。像一隻蒼老的獅子,就算老,但也是獅子。


    雲來喜咧嘴大笑,狀極不屑:“瞞?我從沒準備瞞過去。誰像你們這些藏頭露尾的家夥,連臉都不敢露。”


    高個子大怒,但他腳步剛抬起便被個子低的那位攔了下來。


    個子低的那位輕輕笑道:“不讓你看見我們的臉,這是為了你們好。現在還不是我們登場的時候,不知道我們是誰,你們還能活。知道我們的身份,你們就隻能死了。”


    雲來喜冷笑:“你們這些背叛同門,助紂為虐的冷血家夥,會有這麽好心?”


    被赤裸裸的質疑,個子低的這位也不怒,他緩緩說道:“在你們看來,我們背叛道門,追捕同門,自然是罪大惡極。”


    “但有時候為了更偉大的目的,不得不做出犧牲。你想過一個問題嗎?亙古道門、傳承久遠、妙法無數,但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投入博士麾下?”


    “僅僅隻是為了追求力量嗎?我們中很多人也曾是你們中的一員,你相信這種理由嗎?”


    雲來喜微微一愣,他不是沒想過這個問題。隻是事實擺在眼前,無法去質疑而已。但眼前這人提起,這問題自然又再次泛起。


    的確。道門妙法無數,一輩子都練不過來。就算是為了快速提升力量,道門中也不是沒有相應的典籍法門。


    沒人去練那些法門不是因為有什麽禁製,更多的是因為這種急速獲得的力量必然根基不穩,存在缺憾而已。


    但雲來喜很快想起來了:“不對!你們不是為了求道之法嗎?”


    個子低的哈哈大笑:“道在心中,何需求道?道又豈是求得來的!”


    雲來喜無法分辨真假,但他順著對方的話問下去:“那你們又是為了什麽?別說是為了人類,為了獵殺吸血鬼之類的屁話,我知道道門子都是一群什麽樣的家夥。”


    “不錯。道門子都是一群自我任性的家夥,殺吸血鬼一是祖訓,二是順手,普通人類什麽的根本不在乎。”


    個子低的這位毫不偽裝對人類的無視:“但是,我們活在這個世界,我們也是這個世界的一員。如果世界傾覆,道門子也無處可逃。”


    “哈,可笑。”雲來喜隱隱猜到對方想說什麽了,但這猜測過於荒謬,對方這一本正經的模樣讓他忍不住笑出來。


    “難道你要告訴我,你們是為了拯救世界嗎?哈哈哈哈,是徐福要複活了,還是吸血鬼要發動第三次世界大戰了?”


    個子低的人沉默半晌,語氣平靜的說道:“不管你信不信,這就是我們加入博士的理由,也是這一切行動的目的。”


    “世界遠比你想的更加脆弱。午時已到,大劫難逃。我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阻止這最後的終焉。為此,我們將不惜一切代價。”


    雲來喜冷笑:“那你還等什麽!來啊。”


    個子低的人搖頭:“無謂的殺戮毫無意義。你們隻是旁支中的旁支,身上道血稀薄,對我們根本沒用。我不會殺你,幫我帶句話給風烈,告訴他——”


    “答案就在道典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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