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聽了一晚上“張崇大戰吸血鬼和神秘敵人(道門子)”故事的愛衣,在興奮感下去後被極度的疲憊擊倒了,唿唿的睡著了。對張崇和翟是一點也沒防備。


    不過張崇總覺得,翟看著他的目光很不善。好吧,畢竟照顧張崇也是導致她如此疲憊的原因之一。


    更不用說作為愛衣在東京一個人生活的“閨房”,曾經隻屬於翟這一個人的特權卻被張崇給分了,作為雄性翟也高興不起來。


    張崇緩緩站起身來,他摸了摸胸口,感受著身體內外的情況。


    斷裂的骨骼已經重新長好,身體表側更是連傷口都沒留下幾道,半吸血鬼血統帶來的優勢也許比他之前所想的要來得更加的恐怖。


    想到這,他便想到譚嵐的警告,過於依賴吸血鬼血統帶來的或許便是永遠的沉淪。


    不說其他,便是此刻,那種異樣的饑渴感在胡吃海飲後仍然存在,隻是被壓製下去而已。


    翟看著張崇的模樣,心裏也有些異樣。不過他很理智的沒有問,他們本也不是親密到那種程度的關係。


    看著張崇四處張望的樣子,翟默默的遞過折斷的神兵。


    張崇接過來,拔刀出鞘,望著隻剩半截的九字兼定怔怔出神。終究有些東西不是醒來就可以忘記。


    璃香的刀斷了,他也更清楚自己所將麵對的困難。


    “刀斷了還可以修,人死了就什麽都沒了。”翟看著他,“現在迴頭還來得及。”


    張崇搖了搖頭,還刀入鞘,將九字兼定負在背上。


    翟也搖了搖頭:“這世界上恨血天皇恨得要死的不止你一個,想要摧毀東瀛血族統治的更是不知多少。”


    “幾百年過去了,幾千年過去了,東瀛還是那個東瀛,血天皇也依然活得好好的,曾經獵人橫行的東京也變成了獵人禁地。而那些妄圖改變這一切的人,要嘛死了要嘛比死還痛苦。”


    翟深深的看了張崇一眼:“你和他們一樣充滿勇氣,沒人會說你是懦夫。一個人挑戰一個國家,這本來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就算是神巫女知道了,她也不會怪你。”


    張崇迴望著翟:“我不是害怕誰的責怪才來的?”


    “死也不怕?”


    “當然怕。”張崇坦白恐懼,但目光炯炯,“但還沒有怕到落荒而逃。”


    翟臉色微變,沉默下去。張崇當然不是在暗示著什麽,但說者無心聽者有意,翟怔怔的呆住了,精神恍惚。


    你以為忘記的某些事情,它總會在不經意間,悄然的出現,一如當年。


    他下意識的迴頭望著愛衣,女孩大赤赤的趟在榻榻米上睡得正香,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麽好事,臉上紅撲撲的,口水直流,看起來可愛極了。


    翟望著那張似曾相識的臉龐,卻忽然覺得陌生起來。


    張崇收拾妥當,跟著神思恍惚的翟離開。


    出了門才發現這是棟破舊的老式二層木造公寓,四處有些荒涼,看起來像是郊區。大概也正是因為如此,才沒人注意到多了張崇這麽個不速之客。


    天正下著雨,張崇抬頭看了兩眼,黑壓壓的一片催壓著。偶爾有閃電打過,世界末日一般的情景。


    偏偏雨卻隻是淅淅瀝瀝的下著,仿佛醞釀著更大的風暴。


    兩人走在荒僻的小路上,彼此都沉默著。


    良久,翟忽然開口:“還有兩周,神皇祭便要開始了。”


    “嗯?”張崇抬起頭。


    “神皇祭是血族防禦最鬆散的時候,不過神皇祭的中心就正好相反,按習慣,神皇祭一般持續五天,在最後一天,皇居前九龍天壇會架起祭台,淩晨0時開始血祭。”


    “禁衛軍總隊長無道白夜、無道紗羅甚至秦氏貴族們都會出席,想從他們麵前救人純屬做夢。”


    翟望著天空,看也不看張崇,就像是自言自語,


    張崇心一緊,接著大喜:“那天壇……?”


    說未完便被打斷,翟背負著雙手,稚嫩的外表騰起異樣的滄桑:“我不會幫你,我也不會再勸你。”


    他轉過身去,一步一步往前走,既不和張崇同步,也不是迴去愛衣家的方向:“如果在皇城遇上了,我不會再手下留情,你也不用。”


    “提前警告你,如果我拿出了‘秘技’,你一定要立刻就跑,等到那時候就連我也控製不了了。”


    張崇看著翟蒼涼的背影慢慢遠去,有那麽一瞬間他好像明白了什麽,但仔細想想,又不明白他到底明白了什麽。


    他撓了撓頭,不再多想。時間緊迫,他也不該再耽擱。


    翟不說,他還有其他的法子可以嚐試,比如項燕趙告訴他的那個線索就可以去試試。但是在那之前——


    “……你倒是告訴我這裏是哪裏啊?!”


    ————————————


    東京,平靜的表麵下,一片風聲鶴唳。


    往日裏那些自命不凡的大佬們,一個個都夾起尾巴趴得低低的,恨不得披身毛皮見人就咩咩叫,好顯示自己的綠色無害。


    至於往日街上常見的那些混混們更是幾乎不見,犯罪率直線下降了10個百分點不止,以至於很多小市民都衷心的感激起往日鄙視的警察們。


    但警官們卻一點也沒覺得輕鬆多少。一道又一道的命令從上層甚至是上層中的上層發下來。


    一票票的人開著明的暗的警車,鳴著或關著警笛24小時穿梭在東京的大街小巷裏,搜尋著可疑的人物。


    東京灣港口附近的某條巷子外,警車唿嘯而過。


    渾身裹在黑色大風衣中的人豎起衣領,將臉頰都全部遮掩,仿佛整個人都溶入黑暗裏,隻有手上提著的箱子反射出金屬的光澤。


    他靜靜的站著,像是要站成一座雕塑,雨打到他身邊卻像是碰上了一層看不見的薄膜,不見消散。


    巷子盡頭亮起兩點紅光。


    “你遲到了。”一個低悶的聲音響起,乍一聽似乎很有特點,但仔細去迴想卻隻記得轟轟的,完全無法辨別。


    他早就到了,卻沉默著不說話不開口甚至不睜眼,像是黑暗的一部分,直到確認沒有任何尾隨的氣息他才站出來。


    黑衣人沒有迴應,在距離對方還有十來米遠的地方就停下了腳步,也順手放下了箱子。


    然後正對著對方,一步一步慢慢往後退去,直到幾乎退到巷子盡頭,才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


    步出黑暗的竟也是一身黑衣打扮,隻不過不是人,是“鬼”,血腥的瞳孔說明了他的身份。


    隻是身為統治階級的一員,卻穿得這麽見不得人,難免顯得有些滑稽。黑衣人嘴角抿了抿,像是在嘲笑。


    箱子是黑色手提箱,銀色金屬包邊。那黑色也不知是什麽材質所製,看起來像是皮質,卻泛著金屬色澤,摸上去生硬冰冷。


    但黑衣吸血鬼清楚,這東西比瑞士央行金庫還要安全。


    中間是一個古老的密碼鎖,純機械式的表盤,九個用秦篆書寫的數字圍繞在表盤外側,中間圈成一個陰陽魚,陽點上已經插著一把玉質的鑰匙,陰點上空著。


    吸血鬼取出另一把合金製的鑰匙插上,嚴絲合縫,陰陽魚轉了起來,九個纂字浮動凸起。


    他輸入密碼,箱子蹭的一聲打開了。層層疊疊整排堆疊的試管裏封著翠綠色的液體,閃爍著妖異的光,望之令人心醉神迷。


    空氣中似乎也彌漫著一股沁人脾胃的芬芳,卻藏著致命的毒,仿佛惡魔的誘惑美酒,連心神都要被整個吸走。


    “這是最後一批。”黑衣人輕聲開口,聲音機械幹冷,像是經過變聲器的處理,打斷了吸血鬼的遐思。


    箱子合上,連帶著妖異的光芒一並掩蓋,吸血鬼沉默點頭,轉身便要離開,卻又停下腳步。


    “對了。”黑衣人開口,“前幾天你們獵殺的道門子屍體呢?”


    “沒有屍體。有一個自爆了,粉身碎骨。還一個死在無道紗羅手上,屍骨無存。”吸血鬼冷淡陳述。


    “無道紗羅?”黑衣人似乎聽到什麽有趣的事情,仿佛漫不經心的道,“出手的不是無道刹那嗎?”


    氣氛陡然一變,連空氣都似乎凍僵了。


    古老優雅卻又危險的氣息,自吸血鬼身上一閃而逝。


    他眯著眼睛,冷冷的打量著麵目身材一切都隱藏在黑暗下的人。


    撇開上頭的吩咐不說,他個人對對方的身份也很有興趣。然而幾次下來,對方始終深藏不漏。在不調動明麵勢力的情況下,他竟然也無法摸出對方的身份。


    現在看來,對方不僅是個人實力出眾,這消息更是靈通。眾所周知無道刹那百年不出穴,這次僅僅是意外中的意外,得知該消息的更是萬中無一。


    對方身為一個人類,又是怎麽知道的?


    “官方的說法是這樣的。”吸血鬼平靜迴答,扮演好他現在的角色。


    “大戲還沒開始,炮灰就死光了怎麽行啊?博士送的這份大禮,還請貴主上好好使用啊。”


    “多謝博士好意。導師自有主張。”


    黑衣人微微點了點頭:“請轉告‘導師’,博士等著在皇座前與他共飲的那一天。”


    吸血鬼微微頷首:“你們會看到的。自由的火焰燃遍東京,腐朽的皇座和它的主人一起燃燒殆盡。”


    “衷心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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