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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姐姐,你真的有孕啦?”


    “嗯。”洛甄笑得極為溫柔,渾身上下都在散發著母性光輝。她道:“我也沒想到,我會這麽快就有了身孕。”


    冉一一揶揄:“嘿嘿嘿……我可是聽說,皇上夜夜留宿未央宮呢!如此,洛姐姐想不早日有喜都難呐!”


    安然與洛甄聞言都羞紅了臉。


    “冉一一,朕看你真是越發放肆了,連朕與洛兒都敢調侃!”


    胥子淩大笑著進了殿內,在洛甄身旁坐下。前一秒還神采飛揚,口若懸河的冉一一因妄議皇家私事被抓包,嚇得一抖,差點沒摔下椅子。


    “民女參見皇上!”


    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陛下,您就別嚇一一了。她膽子小,經不得嚇的。”洛甄趕忙在一旁為冉一一說情。


    “安然見過皇兄。”


    “巧了,安然也在?”


    “是啊。安然與一一剛一聽聞洛姐姐有喜,便急著過來道喜了!”


    “哈哈……你們不用怕,朕隻不過是開個玩笑罷了!沒有責怪她的意思!”胥子淩瞥了跪在地上不敢動彈的冉一一一眼,笑著對著洛甄道:“更何況,冉一一說得也沒錯!朕可不就住在了你這未央宮嗎?哈哈……一一,別跪著了,起來吧!”


    “謝皇上!”


    冉一一哆哆嗦嗦地從地上爬起來,安然扶了她一把。


    “皇兄,既然皇兄好不容易得空來看望洛姐姐,那安然就先行告退,不打擾你們了。”


    “好。”


    冉一一拉著安然麻溜地出了未央宮,手心手背全是汗。


    “安然,這宮中真是可怕啊!”


    “哈哈……你這膽小鬼!”


    笑著笑著,安然忽然迴想起兒時胥子淩與自己在深宮中的處境。她長歎一口氣,再笑不出來了。


    “一一,你說的對。人人都道生於皇室是上天的眷顧,因為皇家子女們生來即別人高一等。我們是王,他們是臣。可……”安然的眸色眼瞧著暗淡了幾分,她緩了緩,說:“並不是每位皇子皇女自小便能享盡世間繁華的。那些不受寵的妃嬪所生的子女,很有可能會在受欺淩中長大……更有甚者,會被人構陷謀害,成為其他皇子往上爬的墊腳石。”


    冉一一隱約猜出了幾分故事。她握緊安然的手,安慰道:“可如今苦盡甘來,一切都過去了,不是嗎?”


    “是啊,都過去了……一一,你先迴去吧,我想自己一個人在宮中走走。”安然的情緒依舊有些低落。或許,她真的需要一點時間來獨處。


    “好。那你自己要小心,早點迴來。”冉一一笑道,“我先迴府中,讓趙嬤嬤幫你準備你最喜歡的桂花糕。”


    “嗯嗯!”


    安然沒有叫上侍女隨侍。她獨自在宮中走著,背影竟有些說不出的孤單和淒涼。沿著記憶中熟悉的石子路,經過一通彎彎繞繞,安然終於來到一座荒廢的小宮殿前。這個小宮殿的紅牆已然褪了色,就連大門都結滿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網,可見荒廢許久,卻無人修葺。安然笑了笑,輕輕地推開宮門。多年前的記憶,一時間紛至遝來。


    她與胥子淩皆是先皇與容妃所生。當年,容妃不僅姿色絕佳,在胥從淵後宮的三千佳麗中,她的舞技還十分出眾。這樣一朵豔麗張揚的鮮花,也曾於這四隅宮牆內盛極一時。隻是,容妃盛寵之時,因過於囂張跋扈,得罪了太多人。所以,當她接連誕下五皇子胥子淩與六皇女安然時,其餘妃嬪無法再容忍這樣一個巨大的威脅存在。她們暗中勾結,打算聯手將她送進冷宮。


    而容妃像天底下所有癡心傾慕夫君的女人一樣,竟傻乎乎地以為自己於胥從淵是不同的,他斷不會輕信那群無知賤人的汙蔑之言。可她啊,終是忘了一點!古今帝王,最不缺的,就是女人;最討厭的,便是不知分寸的女人。很快,容妃被胥從淵以一道“善妒成性,專橫跋扈”的責罪聖旨賜進冷宮。


    自那以後,容妃終日以淚洗麵,形容漸趨枯槁。她怨天尤人,感歎命運的不公,卻不思己過。昔日靈動嬌美的容妃最後含恨而死。


    而容妃被囚禁於冷宮的這些年,安然兩兄妹在宮中受盡白眼。胥從淵對他們不管不顧,甚至放任他們遭受其他皇子的欺淩。胥子淩與安然那麽小的孩子,不過四五歲的年紀,便懂得置身事外,相依為命的道理。


    不知不覺,安然已淌了一臉的淚。她撫摸著母妃昔日的住所,道:“母妃啊,安然與皇兄都長大了呢。不知,你在天上過得可好?可曾與父皇相遇?你一定沒想到,父皇最後把龍椅交給了皇兄,皇兄會在你死後,一躍成龍吧……”


    柳蕭城領著在禦林軍在宮中巡邏,路過冷宮,偶然看到了安然。安然一開始並沒有注意到他。她神情落寞,眼睛紅腫,顯然是大哭過一場。


    安然稍稍整理妝容,從那座破敗的小宮殿走出來時,與柳蕭城迎麵碰上。


    “你是……柳蕭城?”


    “卑職見過郡主。”安然終於記住他的名字了。柳蕭城很高興,他問:“郡主……怎會孤身一人在此處?卑職聽聞,這冷宮並不吉利,還時常鬧鬼。郡主以後,還是少來為好。”


    “本郡主愛來便來,關你什麽事?”安然的聲音有些冷。


    “卑職隻是為郡主著想,別無他意。”


    “柳蕭城,本郡主今日來冷宮的事,不準你向皇兄提起,知道嗎?”


    柳蕭城出人意料,答應得很幹脆:“是。”


    今日安然沒有心情與他拌嘴。她不再作停留,先行下了階梯離開。未曾想,安然一不留神,竟在最後幾節台階上摔了下來,磕破了膝蓋,崴了腳,疼得小臉發青。


    “郡主!”


    柳蕭城閃電一般的速度將安然扶起,焦急道:“郡主,您沒事吧?”


    “嘶……疼……”安然的淚閘子還沒完全關住呢,現在又一次打開,哭得稀裏嘩啦。


    “柳蕭城……救……救我!疼……疼啊……”


    “郡主,您忍著點,卑職這就帶您去找李太醫!”


    柳蕭城一把將安然抱了起來,飛奔向太醫院。李世恩恰好不在,柳蕭城又不敢輕易將安然交給旁人。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抓耳撓腮。季臻正在院中晾曬藥材,一看是安然摔了,主動過來幫忙。


    “把她交給我吧。我會讓她平安無事。”


    柳蕭城猶豫了一會兒才道:“好。”


    “季臻,你……你悠著點啊!弄疼了我,一一……一一她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你放心。”季臻笑著說,“很快就好。”


    確實很快,不過兩三秒的功夫,季臻便將安然的骨位矯正了。那一瞬間,安然下意識地想咬牙,柳蕭城想都沒想就將自己的手伸了過去。短時間內,安然已經思慮不得。她用盡全力啃了下去,一股血腥味迅速蔓延開來。安然在柳蕭城的手上留下一排整齊的牙印,還有刺目的鮮血。


    “郡主可真夠狠的。”季臻瞟了悶聲不吭的柳蕭城一眼,道:“柳侍衛的傷口,比起郡主膝蓋上的傷,怕是輕不了多少。”


    “季太醫,卑職身卑位濺,怎可同郡主相提並論?”


    “嗬~季臻不過是個大夫。在季臻眼中,病人從無高低貴賤之分。”


    安然緩過勁來,看到柳蕭城手上血淋淋的一片,愧疚感油然而生:“柳蕭城……對不起啊……”


    “郡主言重了。能為郡主做事,是蕭城的福氣。”柳蕭城麵對安然,一直是畢恭畢敬,不敢有半分的逾越。


    “謝謝……”


    季臻遞給兩人一人一個藥罐,還有幾貼草藥。


    “好了。二位,別在我這兒繼續推讓了。金瘡藥要記得擦,藥也要按時服用,這樣才能好得快。”


    “多謝季太醫。”


    季臻問安然:“對了,郡主,怎麽不見一一?”


    “哼!季臻,季太醫,你的眼裏心裏啊,都隻裝著冉一一這一個人吧?!她才消失了這麽一小會兒,你就按耐不住了?”安然一邊揉著膝蓋,一邊調侃。


    “是又如何?”季臻恬不知恥地反問。


    安然:……


    柳蕭城:……


    這狗糧撒的,真是不知羞!


    “柳蕭城,快,送本郡主迴府!這太醫院,本郡主是一刻也待不得了!”


    柳蕭城笑道:“好。”


    柳蕭城一路背著安然出了宮門。因放心不下她,柳蕭城又親自驅車將她送迴了郡主府。安然這一路上倒是沒再對他亂發脾氣了。臨別時,安然忍不住問他:“柳蕭城,你怎麽對我這麽好?”


    “服侍郡主,是卑職的本分。”


    “可……可本郡主那樣冷眼待你……你都不會生氣,或是心生憤懣的麽?”


    “郡主,您待蕭城很好。”


    郡主一直都待他很好啊。柳蕭城到現在都還記得,是郡主在他露宿街頭,餓得沒飯吃,窮得沒地兒住的時候,為他停下馬車,還賞了他一口飯。正是這口飯,給了他活下去的勇氣和希望。如果沒有郡主,他柳蕭城,也許早就曝屍荒野了吧。


    “罷了罷了!你快些迴宮去吧,皇兄待會兒見不到你就完了。”


    “是。郡主要記得按時服藥。”


    安然揮揮手,很快就有郡主府的下人們將她攙扶走了。柳蕭城沒有著急著走,而是站在原地,望著安然的背影,直到大門最終被人關上,連一條小縫都瞧不見了,他才轉身離開。能夠與郡主多說幾個字,能夠多看郡主幾眼……這樣於他,已經很幸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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