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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是子時,冉一一躡手躡腳進入季府大門,正準備悄咪咪地迴房,被守株待兔的季臻抓了個正著。


    “你去哪兒了?”


    “啊!季臻,你嚇我一跳!”


    冉一一像是做了虧心事,極為心虛。


    季臻在等了冉一一一整晚。


    他這幾日忙於處理西京的人手調動,極少有時間留在府中。若非今日得空,他還不知道冉一一這丫頭已經無法無天到這個地步。


    “我聽郭嬸說,你昨夜一夜未歸?”


    “啊……這個……這個……”


    “冉一一,女孩子要懂得潔身自好你知不知道?”


    “你什麽意思?”冉一一難以置信地看著季臻,冷笑道,“怎麽?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


    “你胡說什麽?”


    “我胡說?嗬,季臻,你不也是夜不歸宿,外宿他鄉嗎?”


    “冉一一,你不要亂說話!”


    “怎麽,被我說中了,急眼了嗎?”


    冉一一眼眶泛紅。


    “季臻,我早就說過,我們是禍福同享的朋友和家人,你為何連這點信任都不願意給我?你夜不歸宿我說你了嗎,我阻你了嗎?你都夜不歸宿一個月了,我這才一天而已,你兇什麽兇?!”


    “你是女孩子,這能一樣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你?”


    “哼,擔心?那你也應該懂得感同身受的道理才對吧?”


    冉一一從來都不是可隨意拿捏的軟柿子。一旦觸及她的痛點,她會毫不留情地予以反擊。


    “我隻是不想讓你受傷。”


    “放屁!你不說,怎麽知道我會因此受傷?”


    “這些東西太複雜了,我不願你牽扯其中。”


    “這都是你的一人所想,是你太自私了。我們既是朋友,是家人,就該不分彼此!有什麽好矯情的?”冉一一吸了吸鼻子,又道,“季臻,我從來不求你對我知無不言,但求你對我以誠相待。你不該什麽事兒都自己擔著。”


    季臻一時竟無法反駁。他的清澈的雙眸暗了暗,低聲說:“一一,謝謝你的理解和善良。可我還是什麽都不能說。”


    聞言,冉一一的神情是少有的冷漠和不屑,她轉身欲出季府,被季臻攔下。


    “這麽晚了,你去哪裏?”


    “放開!”


    “我不放。”


    “季臻,你別讓我厭惡你。”


    “一一……”


    季臻眉目間的隱忍和受傷,灼得冉一一眼睛疼,可她終是掙脫了季臻的手。


    “你別擔心,我不會亂跑。我去安然那兒住一陣子。”


    “好。等你心情好些,我接你迴來。”


    “不必了。”


    郡主府。


    “一一,你真就這樣撇下季臻來了呀?”


    安然不是很能理解冉一一的腦迴路。


    “不然呢?迴季府去,日夜對著心事重重的一張臉?他什麽都不與我說,什麽都不讓我做,我能怎麽辦?”


    冉一一其實察覺到了。自安然及笄禮後,季臻開始變得越來越奇怪。他的眉眼不再清明如初,仿佛蒙上了一層陰霾,越來越厚重。


    “可他現在好可憐啊……”


    “誒,你到底站哪兒邊的呀?真是的!”


    “我這不也是擔心你倆的關係就此惡化嘛!”


    “過段時間再說吧,讓我先我冷靜冷靜。”


    “嗯嗯!對啦,我聽聞靳國使臣會在京中停留半月……不如,我們今日就去找靳斯辰玩兒吧?”


    冉一一的思緒一下子被這少女懷春的粉紅泡泡拉了迴來。


    “唷!我們眼高於頂的小郡主,竟然真的對靳斯辰動心啦?哈哈哈哈……”


    “哎呀,一一!”


    “好好好,我不笑話你。哈哈哈哈……”


    “你再笑,我這郡主府可留不得你了!我即刻把你送迴季府!”


    “千萬別!我不笑你了。我們這就去驛館,去找靳太子!”


    “好啊好啊!”


    唉,寄人籬下的日子,果真不好過。看來,要琢磨點生財之道咯。


    “太子殿下,您這是做什麽?”


    “自然是打包東西,迴靳國啊!”


    西京驛站內,靳斯辰正在房中收拾行囊,堆了一屋子的衣裳。


    “可聯盟一事不是還沒有著落麽?”


    錦書實在是搞不懂:太子為何一直無意聯盟?此事分明對靳國大有裨益!


    “兩國聯盟,與本宮何幹?左右本宮不過是個碌碌無為,遊手好閑的‘太子’罷了。一無實力,二無實權。靳國聯不聯盟,與誰聯盟,都不是本宮能夠決定的。”


    “可……可這是王上給交與您的任務啊!太子殿下,莫非您還在與王上置氣?萬萬不可啊!若聯盟事成,王上必會重新認可殿下的!”


    “無趣。”


    “殿下……”


    “啟稟殿下,安然郡主與冉姑娘求見。”


    “哦?是一一她們?請她們稍後,本宮先梳洗一下,隨後就到。”


    “是。”


    安然和冉一一差不多等了一個時辰才見到的靳斯辰。今日,他又換迴了那一身妖豔的紅衣,看起來分外妖嬈。


    “一一,安然,你們來啦。”


    “見過靳太子。”


    “這兒又沒有外人,你我之間不必在意這些虛數。”


    “嗯!”


    安然一臉嬌羞。


    冉一一:……


    “靳斯辰,你快說,你為何誆騙我們,謊稱自己是靳國茶商?”


    “誆騙?天地良心,是你們先騙的我啊!”


    靳斯辰一副受了委屈的小媳婦兒模樣,害得冉一一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差不多得了哈!”


    “這樣吧!本宮帶你們去個好玩的地方,就當是給二位姑娘賠罪,如何?”


    安然笑道:“好玩兒的地方?哈哈……這西京,還有什麽好地方是本郡主不知道的?”


    “你們隨我同去便知。”


    靳斯辰帶她們來到一家胡人舞館。


    “哇~這兒的舞娘,好生漂亮!”


    舞館中的女子,全部身著突厥舞蹈服飾,頭頂誇張的異族服飾,生得膚白貌美,身材窈窕。她們在舞池中起舞,手腳上因係著鈴鐺,墜飾碰撞的聲音格外清亮空悠。突厥舞火辣熱情,與中原舞的典雅端莊全然不同。


    “好啊,靳斯辰!你是怎麽找到這兒的?你才來青胥幾天呀,就被你尋到這麽個好去處!”


    “我也是偶然所得。怎麽樣?不負二位所望吧?這份賠禮,二位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十分滿意!我給你滿分!哈哈……”


    “走吧,樓上有雅間,我們上去喝酒。”


    安然和冉一一對這間舞館表現出了十二分的好奇。她們二人,竟開始跟著舞娘學跳了起來,惹得靳斯辰哈哈大笑。


    “我說,一一跟著跳也就算了。安然,你堂堂青胥郡主,怎麽也學這種……不入流的突厥舞?”


    “突厥舞也很美啊!怎麽能說是不入流的舞呢?不一樣的舞蹈,自然就會有不同的美。隻不過是欣賞舞蹈的人喜好不同,才會造成這樣的誤解罷了。”


    靳斯辰情緒翻湧,悶頭喝酒。


    不知何時,雅間進來一位貌美非常的胡女獻酒。那女子與館中其他女子不同,走路迅捷,且落地無聲。冉一一隱隱覺得不對勁。


    “靳斯辰,別喝那杯酒!小心有毒!”


    “哐當”一聲,酒杯被靳斯辰打翻,灑落在地的全都是泡沫。胡女見狀,當即從袖中掏出一把利刃,與靳斯辰廝鬥起來。安然和冉一一手無縛雞之力,隻能立刻跑出舞館搬救兵了。不多時,宇文將軍趕來,可此時的靳斯辰因不敵胡女,胸口已被紮了一刀,胡女不知去向。


    “靳哥哥!”


    “靳斯辰,醒醒!”


    “太子殿下!”


    ……


    靳斯辰覺得周圍的世界越來越遠,他聽不到一一他們說了什麽。但他似乎看到一張美麗的麵孔,她有一雙藍色的眼睛,美得驚心動魄。她的鼻梁高挺,嘴唇輕薄透亮,與自己極為相似。他奮力地想要把她留下,可終究抓不住她的手……


    “恰因安娜……恰因安娜……”


    “他在說什麽?”


    安然在靳斯辰昏迷期間,寸步不離地守著他。靳斯辰口中一直重複著這個詞語,可是安然沒有聽懂。是人名嗎?是誰呢?誰會讓靳哥哥如此念念不忘?在他性命垂危,昏睡不醒之際,還惦念牽掛著呢……


    “恰因安娜!”


    靳斯辰猛然驚醒,他的桃花眼不知為何閃現出幽藍色,一閃而過,可安然還是看到了。


    “靳哥哥,你的眼睛……”


    “忘了它。”


    “啊?”


    “安然,你就當沒見過這雙眼睛。”


    “……好!靳哥哥,這是太醫開的藥,你快喝了吧!”


    “謝謝。”


    “慢點喝,小心燙。”


    靳斯辰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一飲而盡。


    陸續有太醫過來為靳斯辰把脈。驛館裏裏外外不是太醫就是守衛,已是水泄不通。


    因靳斯辰在胡人舞館遇刺,胥子啟一下子緊張起來。此番接見靳國使臣是他主動招攬的任務。現在出了事,除了“啪啪啪”的打臉外,他更擔心靳國來使會借機尋釁滋事。畢竟,這件事牽扯到了去青胥、靳國和突厥三方的利益。刺客是胡人舞館的突厥女,被刺的是靳國太子,事發地點又在青胥……不簡單呐!胥子熠的話,果真應驗了。不得不承認,“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這一次,是他胥子啟輸了。


    “殿下,屬下已經抓住了那胡女!現已收押青寧府,聽候殿下發落!”


    “嗯。辛苦你了。”


    “為殿下效勞,是林七分內之事。”


    “唉,也罷!本王就將刺客一案徹查清楚,也算對陛下和青胥有個交代吧!”


    胥子啟望著窗外天寧街的燈火闌珊,頭一迴,有了惆悵孤獨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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