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沒用的東西,不就把人拉上來?還要去叫人。”


    可惜秀芳現在肚子是疼的,人也快被熏暈過去了,迷迷瞪瞪的根本拉不住毛二,就看見他飛快跑出院子,到隔壁幾家拍門叫人。


    “……老二家的?”


    肚子又開始了,秀芳握緊拳頭扶著牆,好不容易從牙齒裏擠出幾句話,老二去叫人了,田巧珍還在,不如讓她趕緊先把稻陽拉上來。


    田巧珍又不是傻,走出房門後根本不敢往茅房那邊靠近,整個院子裏都是一股嗆人的味道,“嘔——”


    屋子裏的三個孩子跟在爸媽的腳步後跑出來,“奶你也掉進去了?”


    “好臭,嘔——”


    他們幹嘔幾聲立馬衝出院子,氣得秀芳想罵人,不過她這個時候可顧不上,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控製肚子裏的東西不讓它們噴湧而出。


    跟老公雞一樣的指甲按在土牆上狠狠抓了一把,唰唰幾聲,落下一地黃土。


    至於糞坑裏的那母子倆,劉愛紅身上的聲音就沒有消停下去過,農忙時的拖拉機都沒有她這麽能響,噗噗噗——


    茅坑四周是黃土,因為他們兩人的掙紮又撒了不少液體上去,滑膩膩的這下更不容易爬上來。


    外麵始終沒人來,稻陽跟做夢一樣完全不願意相信,再加上不時被他媽又拖下去,也沒有力氣和信念往上爬,肚子這個時候又抓心撓肺的疼起來。


    幹脆閉上眼跟他媽一樣。


    “外麵是不是有人在叫?趕緊起來看看去。”


    床上的牛嬸一腳踹在牛伯身上,牛伯爬起來嘟囔了幾句過去開門,剛一打開門就覺得空氣裏似乎有一股惡臭。


    “誰家糞坑炸了?”


    後麵的牛嬸罵了他一句,“你聞聞你那臭嘴,跟吃了幾隻死老鼠一樣,老娘每天睡在糞坑旁邊,還誰家?你自家的糞坑炸了。”


    “你才嘴臭,一張口二裏地的蒼蠅都得認你為媽,跟著你有死肉吃。”


    “滾!”


    毛二在木頭門上拍了好幾下,聽見他們的對話後默默往後退了幾步,他都懷疑自己在院子裏待了這麽久,身上也染上味道了。


    “是毛二啊,你有事?”


    “牛伯,我嫂子跟阿陽掉茅坑裏了,你過去幫我把他們拉上來。”


    “……還真有人糞坑炸了?”


    毛二叫了好幾戶人家,村子裏的狗也叫起來,不少人還沒睡呢,最近天氣悶熱,今晚好不容易有些風,結果這些風正好把秀芳家茅坑的味道吹向大家。


    一個個睡不著,“他媽的誰家糞坑沒掏,一天天的熏死人了!”


    “這味道,不會是有人在糞坑裏煮東西?”


    “差不多行了,大火收汁再燒下去就焦了。 ”


    剛開始還有心思調侃幾句,等知道真的是有人糞坑炸了,反正都睡不著了,不少人跑過去看熱鬧。


    秀蓮跟一屋子的人正在嗑瓜子,聽著收音機裏傳來的唱戲聲。


    “這個啞女真可憐,這個死貪官生兒子沒屁眼!”


    “沒辦法,去告狀都開不了口,那些官還欺負人。”


    正聽到興起,大家連嗑瓜子的動作都忘了,屋外跑過一戶人家, 砰砰砰在秀蓮家門上拍門。


    “秀蓮快去看熱鬧。”


    “什麽鬼熱鬧?我們正聽戲呢,不去。”


    “劉愛紅掉糞坑裏了!”


    秀蓮一聽,立馬把手裏的瓜子丟迴盤裏,“不行我得去,你們接著聽吧。”


    這啞女告狀可比不上劉愛紅掉糞坑,踩上拖鞋立馬往外邊衝。


    其他人也跟在後頭往外跑,“毛三我們明天再來聽,你再給我們放這個台。”


    難得這大黑夜的又這麽臭,還有這麽多人過來。


    二麥幾個也跑過去,他們在手上掐了幾把薄荷,現在正好把薄荷葉塞進鼻孔裏,“媽,你要不要?”


    這可真是個好法子,劉愛紅母子倆把攢了幾個月的糞坑攪了個底朝天,不少人離著幾十米遠都在發嘔。


    如果不是要看她的熱鬧,秀蓮早就跑迴家了。


    “給我一點,正好媽要上前去。”


    稻香躲在人群後,屋裏的稻山也聽見了,走到院子裏捂著口鼻不知道該怎麽辦,被稻香看見招招手示意他過來。


    “我們又沒力氣把他們拉上來。”


    不是不想,是力氣不夠。


    於是一個毫無心理負擔跟外人一樣伸長脖子看熱鬧,一個心裏忐忑但最終也沒有上前。


    “這大半夜的,怎麽兩個人都掉進去了?”


    “誰把人拉上來,這再泡下去估計得生病。”


    “那裏麵烏漆抹黑的,怎麽拉?”


    大家拿衣服捂住鼻子,非常熱心的在出主意,但就是沒人上前一步。


    裏麵的聲響到現在還沒停下,大家的臉都不由得扭曲起來,到底吃什麽了,都這個時候了還在拉?


    秀芳有一段時間腦袋空白,根本聽不清周圍的動靜,等意識到的時候屁股後傳來一陣濕熱,還有一股熱流在順著大腿流下來。


    咬著後槽牙默默縮到牆角的黑影當中,希望這些人都顧著聊天沒注意到她。


    隻是吧,剛好就這麽巧,裏麵好不容易消停了一些,她這個躲在牆角裏的聲音實在藏不住,甚至比裏麵的混合聲還要大。


    還在交頭接耳亂出主意的人群都安靜了下來,默默捏緊鼻子又往後退了幾步。


    秀芳還以為沒人注意到自己,而且這一波過後肚子也沒那麽疼了,人也恢複了些力氣。


    “快幫忙啊,你們還站在這幹什麽?把阿陽拉上來!”


    都快考試了,居然還出了這種事,萬一影響到阿陽的成績怎麽辦?


    “毛二呢,毛二你躲哪去了?那是你親侄子,趕緊去把他拉上來!”


    毛二叫了不少人來幫忙,但是大家都站在他們家外幾米遠的位置,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就是沒人有勇氣上前。


    而秀芳就跟催命一樣,叫著讓毛二趕緊把她那寶貝的大孫子拉上來。


    “……那什麽,要不你丟個繩子下去讓他們抓著,木棍也行。”


    毛二被他媽不停催促,最終視死如歸,從牆角撿了根長棍子試圖伸進去,極力忍住幹嘔,“阿陽你們抓著,我給拉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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