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四這一次也高興,除了市裏的表彰,等迴去後局裏也有獎勵,他有預感,這次絕對能升。


    “三哥三嫂。”


    一眼就看見了這漂亮的自行車,毛四伸手摸了一把,“好車。”


    秀蓮幹脆跟他在這互相拍馬屁,說的兩人都眯著眼睛樂嗬樂嗬的,“你這次升職了可得請我們到國營飯店吃飯。”


    “肯定的,等迴去後我請你們。”


    他們局裏有車過來,毛四迴去也是坐車迴去的,看時間也挺晚了趕緊讓他三哥三嫂去汽車站坐車。


    推著自行車才走兩步,就看見周文翰隔著一條街正在對他們招手,“二麥這裏!”


    “是周叔叔,他們也沒迴去。”


    毛三趕緊推著自行車過去,過去後才看見老校長坐在台階上,她旁邊正坐著一個他們不久前才見過的人。


    “……趙縣長?”


    剛剛給他們頒獎的時候趙縣長跟現在坐在台階上看起來不像一個人,估計是嫌熱他還把褲腳拉上去,腳上蹬著一雙半新不舊的解放鞋。


    現在看著就像在村裏隨處坐下來跟人嘮嗑的村民一樣。


    趙縣長好不容易碰見老校長,自然知道她今天過來是為了什麽,他已經派人去打點過了,不過還是跟她詢問了一番。


    他是靠著濟善堂長大的,要不是林家,堂裏的那些孩子早就餓死了,也知道老校長不願意跟他多接觸怕給雙方惹麻煩,趙縣長一直不強求。


    “……校長,縣裏有車,要不我送你們迴去?”


    “不了,我們坐公車。”


    白天的時候他們去相關單位辦手續,不可避免的路過商埠,踏在那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總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洲灣這邊雖然曆經過戰火,但大部分的商鋪還有樓房都保存了下來,現在有些商鋪已經收歸國有成為供銷社還有其他國營商店。


    至於那些洋房已經沒有人了,路過還能看見牆壁上寫著鮮豔的標語,那是前些年留下來的印記。


    經過曾經繁華的街道,又繞過一片長長的樹林,終於看到了陵園。


    周文翰陪著姨奶在那待到下午,他們手上什麽都沒帶就是站在那裏,姨奶一直沒說話,周文翰差點都以為他們不走了,直到太陽落下山。


    “迴去吧,再不走就趕不上最後一班車了。”


    原本是想在外麵等一下二麥一家,卻沒想到遇見了趙縣長。


    隔著一條街道,趙縣長示意旁邊的工作人員迴去,然後奔過來,站在他們麵前的時候還在直喘氣。


    老校長歎了一口氣,“善平”


    每個被送進濟善堂裏的孩子,如果他們先前有名字就沿用舊名,如果沒有則由堂裏重新取。


    趙縣長被送過來的時候大家根據他同行的人隻知道他姓趙,後來便給他取了這個名字。


    “……嗯”


    除去老校長去公社開會見過他,兩人之前極少接觸,每一次都是老校長在故意避開。


    趙縣長今年快50,他隻記得自己有記憶以來見到的林小姐就已經20多歲了,林小姐除了打點鋪麵的生意就是到堂裏看望他們。


    他長大後並沒有像其他堂裏的兄弟一樣留在林家的商埠幫忙,而是選擇到外地去,後來參加革命,再迴來的時候林家已經隻剩下林小姐一個人。


    後來林家的身份有些尷尬,林小姐也不再是林小姐,而是校長,慢慢的大家也就忘了林小姐的稱唿。


    校長拋棄一切迴到村裏生活,也不願意別人再提起林家的事情,自然也包括濟善堂的一切。


    趙縣長一點都不嫌棄這邊的台階,跟普通人一樣拿手隨意掃了兩下直接坐下去,他們的聊天也隻限於學校。


    周文翰站在一旁根本不敢像他們那樣坐下去,他怎麽敢跟嘮家常一樣坐在縣長旁邊,急忙站在一旁,還好看見了正往外走二麥一家。


    趕緊招手讓他們過來。


    果然不管什麽人,看見趙縣長這麽坐在這都很驚訝,毛三夫妻倆這下比剛剛領獎還要緊張。


    “不用緊張,我現在沒有職位,就是一個老熟人。”


    他也沒想到台上給他留下印象的一家居然跟校長認識,“這是?”


    “二麥,我的學生,他們都是蓮花村的。”


    知道自己再留下來隻會讓他們更不自在,趙縣長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那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他很感激林家,也很感激林小姐,林小姐在他心裏就像他的一個長輩,算得上是他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長輩。


    他尊重林小姐的一切決定,還好自己也會一直留在江川。


    不過在走之前還是不死心,“……校長,惠芳一直想請你到家裏。”


    “下次”


    這個下次好像是推脫,不過趙縣長把它當成了應許。


    等他終於離開這邊站著的人才鬆了一口氣,周文翰扯了扯襯衫,趙縣長是槍林彈火走過來的人,身上的威勢嚇人的很,每次一找他他都嚇得一身汗。


    “市裏獎勵的自行車?”


    今早坐車的時候校長看著心情很沉重,一路上都不怎麽說話,不過她現在眼睛裏掛著笑,還盯著毛三推著的自行車。


    二麥她們還記著廢品站裏的書,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廢品站去,裏麵的老太太鐵閘門都拉了一半。


    看她估計是準備走了,害怕自己耽誤了她的時間,二麥趕緊進去。


    “不好意思奶奶……”


    老太太神色有些兇,本打算說他們幾句,但看見走在他們後麵的老校長後神色頓住。


    盯了兩眼後沒再說他們耽誤她下班時間,“趕緊把東西帶走,我要關門了。”


    周文翰幫著把桌上的兩大摞書提起來,他剛剛不過瞟了一眼,就看見已經撕掉封皮的書頁上寫著子不語。


    他小時候也愛看些誌怪故事,家裏的大人也從不拘著他,不過現在這些雜書幾乎已經都銷毀了。


    “這個是什麽?”


    二麥一直把那塊硯石捏在手裏把玩,聽見他問幹脆伸出手。


    “端硯”


    周文翰從她手裏拿過來,端詳了一會兒,又用手在硯心按了下,“收好”


    兩人一直在自顧自說著話,二麥重新把硯石揣迴兜裏,這才注意到老校長跟這個老太太似乎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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