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秀芳端著碗過來,重重往桌上一放,臉上臭的跟二麥昨天掉的臭水溝差不多。


    “媽,清補涼還沒放糖呢。”


    毛三跟看不見他媽的臉色一樣,煮好的清補涼放在一個大盆裏晾著,他拿勺子偷偷舀了一點。


    綠豆已經很軟爛了,海帶放的剛剛好,咬起來脆脆的。


    就是還沒放糖。


    家裏的糖可是重要物資,每年糖寮開的時候村裏會發十幾斤,都被秀芳收起來了。


    苗苗已經不想吃飯了,端著碗蹲在三叔旁邊,眼巴巴的望著他,毛三也給她碗裏打了一勺。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給你吃了有什麽用,老娘就是養了一頭豬,養了30多年都不知道能賣多少錢了。”


    毛三對這些話不痛不癢,仰起頭把碗裏的清補涼喝光。


    苗苗學著三叔端起碗就喝,不過那根本沒味道,她苦了苦臉,看看大人的臉色還是咽了下去。


    三麥也不想吃飯,不過他端著碗看了看他奶黑的跟灶台一樣的臉色,不敢過去。


    秀芳老太被村長批評了一頓,覺得臉上無光,再加上跟春紅吵的那架,肚子裏的氣還沒撒出去。


    最重要的是不見了8個工分,還要當著全村的麵檢討,雖然罵了春紅一頓,但還是損失慘重。


    她把這一切都怪在毛三一家上,都說了不許跟春紅家的幾個孩子有來往,都把她的話當屁,放了就過去了,一點都不上心。


    家裏的氣氛很凝重,二麥縮了縮脖子躲在她媽身後,田巧珍抱著看戲的心態,反正罵的也是罵老三那家。


    劉愛紅也幸災樂禍,不過她想到那工分不應該是老太太出,說到底這事也是老太太為了毛三那家出頭,應該算他們頭上。


    “看什麽看,一個個跟乞食鬼一樣,餓死鬼投胎,必須把飯吃完才能吃清補涼。”


    她說完就坐到桌子上吃飯,水瓜結的太多了,一家子都吃不過來,今天摘的這幾根有點老,她嚼了幾下把牙塞住了。


    毛三本來已經垂頭喪氣地走到桌子旁準備吃飯,看見他媽在剔牙,語氣裏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他早就說了這水瓜不能吃了。


    “我早就說過了這水瓜比拱鎬頭還老,你不信,差點把牙硌掉。”


    拱鎬頭其實就是八爪魚,非農忙時等潮水退去,毛三在紅樹林還有礁石裏都撿到過,一旦煮過火候,就特別難咬下來。


    他這種年輕人倒沒什麽,像秀芳老太這種,估計能把牙彈掉。


    秀蓮趕緊在他後腰掐了一把,狗東西,要是秀芳老太太的眼神能殺人,毛三早就被她殺了。


    “吃飯吃飯”


    大家坐下來趕緊扒飯,因為晚上有清補涼,今天的粥比往常更稀,張開嘴巴能一口倒到肚子裏。


    “媽,春紅嬸這次太過分了。”


    劉愛紅夾了幾筷子的水瓜,看著秀芳的臉色緩緩開口,楊秀蓮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不愧是互相計較了10多年的妯娌關係,劉愛紅一撅屁股,楊秀蓮就知道她要放什麽屁。


    果不其然。


    “咱媽這次也是為了咱們家才跟春紅嬸他們大吵了一架,這8個工分不應該她老人家出。”


    秀芳抬起眼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媽也是為了你們家,老三,這8個工分應該你們出。”


    秀芳思考了一會,覺得劉愛紅說的對,不愧是最懂她的兒媳婦。


    “對,老娘是為你們去吵的這一架,也不讓你們幹什麽,就把那8個工分給了就行。”


    楊秀蓮自然不願意,他們又不是不能吵,要不是秀芳老太沒忍住跟春紅互罵髒話,怎麽能被村長罰。


    “怎麽老三你不願意?你媽已經黃土埋到脖子的人,為了你們家在外麵跟人那麽吵,都不怕丟臉,你連這個都不出?”


    知道兒媳婦兒摳門,秀芳都沒看楊秀蓮,隻是惡狠狠的看著毛三。


    但凡這個兒子敢說一個不字,她今天就把他按到尿桶裏,這種不孝不悌的人就應該浸尿桶。


    毛三直點頭,要是外邊知道隻要花8個工分就能雇秀芳老太去吵架,估計他們也願意,這筆賬不虧。


    “媽,那清補涼能放糖了?”


    那兩碗粥他跟灌水一樣灌進肚子裏,現在直勾勾的盯著清補涼,秀芳勉強點頭。


    “去櫃子裏把糖罐拿出來,挖幾個平勺放進去。”


    毛三簡直受寵若驚,要知道之前能去老太太櫃子裏拿東西的,除了她自己,隻有稻陽稻山,就連大嫂也隻拿過幾次。


    他不明白他媽怎麽突然就對他這麽好了,捧著那把鑰匙暈乎乎的進了堂屋。


    秀芳是覺得毛三好不容易說了句人話,等他進屋瞟了一眼秀蓮。


    秀蓮知道那8個工分是非給不可了,隻能抱著碗恨恨地喝粥,都怪劉愛紅這個大嘴巴,顯得她了。


    工分是她家出的,好人是她當的。


    毛三很快捧著糖罐出來了,聽秀芳的指揮從裏麵舀了四平勺放進清補涼裏。


    那麽一大盆的清補涼放這麽點糖根本就不夠味,他趁著老太太不注意又偷偷多放了一勺。


    二麥看見了,端著空碗走到他爹旁邊,毛三心領神會。


    他抱著罐子起身邊擰蓋子邊打算往堂屋走,趁他們不注意,抓了一把糖放進了二麥碗裏。


    二麥趕緊偏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他們的視線,父女倆這一出神不知鬼不覺。


    家裏其他人都在菠蘿樹下乘涼,秀蓮端著清補涼迴屋臉色有些臭。


    很快毛三也端著他的迴來了。


    “你說你答應什麽,劉愛紅倒是個人精,你媽說不定這個時候正在誇她的好兒媳呢!”


    如果隻是把工分給了,秀蓮頂多抱怨幾句就行了,偏偏是劉愛紅提出來的。


    她越想越生氣,恨不得給毛三一肘子。


    “二麥你的糖水呢?”


    二麥還沒裝糖水,笑嘻嘻的拿出她的碗。


    “姐,你哪來的糖?”


    秀芳摳門慣了,清補涼根本就沒啥味道,三麥看見他二姐碗裏的糖眼睛都亮了。


    “還有。”


    毛三神秘兮兮的往門口一看,從口袋裏掏出了幾張菠蘿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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