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天,大姐都在盯著兒媳婦觀察。


    見她今天狀態變得格外好,麵色紅潤,神情舒適,以為害喜這一關算是熬過了。


    興許兒媳婦就是吐著吐著,突破到了某個階段,再也不犯惡心了呢。


    可到了晚飯時間,熟悉的事情再次上演。


    兒媳婦依然是聞到點味道就犯惡心,完全不能靠近餐桌。


    她甚至隻是聞到了蒸蛋的氣味,就整張臉變得麵如死灰。


    大姐終於意識到,發生變化的不是兒媳婦的身體,而是那幾個包子。


    於是乎,今天一早她就跑來菜市場,想看看有沒有蕭嵐的身影。


    來來迴迴好幾趟,愣是沒有見著。


    過程中,她當然看到了幾個蹲點找蕭嵐麻煩的小偷。


    說大姐不忌憚,那是不可能的。


    可現在不是她想吃,是她的小孫孫想吃,無論如何她都得買到包子。


    她的反常舉動,惹來了平時一起跳廣場舞的老姐妹們的注意。


    大姐隻得把家裏發生的事情,跟老姐妹們說了一遍。


    老姐妹那叫一個仗義,幹脆提出:


    “我們跟你一起去買!你買的時候,我們幫你盯著小偷,看誰敢靠近你!”


    “就是,大不了以後我們也一起結伴去買菜,隻要咱們人多,他們就不敢下手!”


    “他們一靠近,我們就往地上一躺,他敢偷,我就敢訛!”


    “咱們都是女人,都生過孩子,都知道害喜的時候有多難受。咱指定不能讓你兒媳婦餓著!”


    有了老姐妹大力支持,大姐那是啥也不怕了。


    當著三個麵色不善的賊人的麵,就敢來蕭嵐的攤位買包子。


    “後生仔,給我來10個!7個肉包,剩下的3個,分別要點別的口味嚐嚐。”


    “好嘞。”


    蕭嵐打包好給大姐遞過去。


    她的幾個老姐妹看見包子形狀格外玲瓏秀氣,便升起了好奇。


    “包子真的有這麽好吃麽?”她們問大姐。


    大姐直接爽快地掏出一個肉包,一分為二:


    “我也不知道,沒吃過,幹脆咱們直接嚐嚐!”


    老姐妹們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大姐感激她們來撐場子,非要她們試試。


    她們就再將肉包分成四份,一人嚐了一點。


    “嗯!好吃!”


    幾個人的老花眼都射出了亮光。


    難怪人家兒媳婦愛吃呢,這玩意兒誰吃誰迷糊。


    她們年紀大了,味覺退化,平時吃什麽東西,總是不得勁。


    甭管吃什麽好吃的,總覺得像是隔著一層塑料袋在嚼東西,嚐不全那個味兒。


    可這個肉包,即使是在味覺退化的情況下,依然覺得好吃極了。


    “太香了!貴是貴,我必須得買迴去給孫女嚐嚐!”


    幾乎是毫不猶豫,她們立刻轉頭跟蕭嵐買包子。


    最後每人至少拎了3個包子,形成一個圓,互相防守著離開了菜市場。


    三個小賊倒是挺想教訓教訓那幾個老太婆的。


    讓她們老眼昏花,居然敢不給他們麵子。


    這不得狠狠偷她們一把,讓她們長長記性!


    然而他們真正想下手的時候,卻發現她們幾乎是鐵桶一個,360度無死角防守。


    三個賊跟了一路,一直到對方離開市場,愣是沒找到下手的時機。


    阿二摸不著頭腦:“老大,你不是說,她們老眼昏花,眼神不好,很容易下手嘛。”


    阿三更是一頭霧水:“可是她們剛才怎麽死死瞪著我們呢。好像是看得見我們似的。”


    阿大挽尊失敗,有些羞惱,低聲喝止他們繼續瞎說大實話:


    “有什麽奇怪的!老東西一把年紀了,被偷的經驗比你偷東西的經驗都多,防得好不是很正常嘛!”


    “她們就是藝高人膽大,又仗著人多勢眾,知道咱們不會跟一幫老骨頭計較,才敢去買的。”


    “我敢說,除了她們,不會有人敢頂著惹怒我們的 風險,繼續光顧那家包子攤!”


    “大哥威武!”


    “大哥說得對!”


    三人重新迴到蕭嵐的攤位旁邊,這次打算站得近點,給蕭嵐造成更大的壓迫感。


    然而還差一米的距離,竟然有個身影搶先一步挨到攤子跟前。


    “我可算等到你啦!”


    周浩川兩眼烏青地看著蕭嵐,目光中不自覺帶著一點幽怨。


    “哥你怎麽換位置了不告訴我,我以為你沒來,在樓上一直盯著原來的地方看呢!”


    周浩川住的那棟樓,正好可以看見蕭嵐之前擺攤的位置。


    從昨天下午,到今天中午,


    他幾乎每隔幾分鍾就扒在窗邊,探出腦袋,癡癡地盼望蕭嵐的身影出現。


    由於他在家裏穿著一身白色連帽睡衣,竟被眼神不好的對麵樓鄰居當成是一隻大型薩摩耶,隔著窗來逗他。


    他聽對麵樓的人“嘬嘬嘬”了半天,才知道人家逗的是他。


    天知道當他抬頭的時候,和對麵鄰居四目相對有多尷尬。


    然而,蕭嵐卻沒認出他來,還歪頭疑惑:


    “不好意思,你是……”


    周浩川一把將口罩摘了下來,唿出一口白汽:


    “是我呀!昨天穿短袖短褲的那個!”


    “噢噢噢是你啊!”蕭嵐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不好意思,穿太多差點沒認出來!”


    今天的周浩川吸取了昨天的教訓,穿一身黑色長羽絨,把自己從頭裹到腳。


    因為昨天下樓吹了冷風,把他鼻炎吹犯了,今天還特意戴了口罩。


    周浩川頂著紅紅的鼻頭,吸了吸鼻子之後,再次把口罩戴上。


    “老板,你怎麽沒告訴我,你不止紅糖包做得好吃,其他包子更加好吃啊。”


    “早告訴我的話,我昨天就買十幾二十個拿迴家放著。


    也不至於大晚上饞到在家裏掘地三尺,把能吃的東西全翻出來吃了。”


    這話是一點兒都不誇張,有視頻為證。


    他是一個遊戲主播,主要收入來源是代練和代打,經常會直播自己代練的過程。


    昨晚他直播了6個小時,他幾乎一刻不停地吃吃吃!


    嘴巴整整動了6個小時啊!


    從前吸引他的遊戲,莫名變得不香了。


    屁股底下好像有東西在咬他一樣,坐下幾分鍾就坐立難安,一定要起身去找吃的。


    一晚上的功夫,直播間的網友們見證了,他幾乎把家中一個月的儲備糧吃完的過程。


    周浩川也不在意形象,大吃大喝全然不避諱鏡頭,一直吃吃吃。


    反正他隻是個小主播,粉絲也就四五萬,其中不知道多少是軟件硬塞的僵屍粉。


    老粉們都被他驚呆了,紛紛在彈幕上留言:


    【耗子,你是要改行做吃播了嗎?現在遊戲這行這麽難混了?你技術這麽好都要搞副業?】


    【不是,我們叫你耗子,你真當自己是耗子了?耗子都沒你能吃!】


    【家人們誰懂啊,我眼睜睜看他啃了十幾根玉米!他那門牙是犁地機嗎?】


    【耗子別打遊戲了,跟俺迴村吧,俺鄉下好多玉米地,俺偷玉米棒子養你!】


    沒有人知道,周浩川饞的不是玉米,更不是泡麵,也不是瓜子可樂啤酒和花生。


    他純純是在找替身,啊不,找代餐罷了。


    別看他的嘴在一刻不停地啃,但是他的心,和他的胃,唯一想要的隻有包子。


    可這個時間點,蕭嵐已經不在。


    蕭嵐昨天下午就離開了。


    周浩川下午的時候跑下樓看過,那時蕭嵐就已經收攤走人了。


    他悔啊。


    昨天第一次見識到小偷的猖獗,嚇得他匆匆忙忙拿著三個包子上樓了。


    迴家後,趕緊吃個包子壓壓驚。


    一吃就吃到了蕭嵐做的青菜包。


    周浩川想過會好吃,沒想過會這麽好吃。


    薄皮大餡不變形,青菜碧綠水靈靈。


    一口下去,汁水淋漓,輕輕一嘬,吮吸殆盡。


    那滿滿的鮮香濃鬱,是之前的紅糖包無法帶來的震撼。


    如果說紅糖包帶給他的,是古老工藝的原始風味。


    那麽青菜包,就完全保留了蔬菜當下最完美的狀態,突出了兩個字“鮮”和“嫩”。


    留住青菜的鮮嫩,就像留住一個人的青春一樣,是所有人都想做的事情。


    可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從菜籽種入地裏,到可以采摘食用,青菜的一生對於人類而言,約莫隻有20多天。


    而它煮熟之後,最佳的食用時間是4個小時。


    你錯過它最美好的時間,它不會等你,它有它的宿命。


    這就好像是把人的一生濃縮成20多年,最好的時光隻有2個月。


    有多少人能好好珍惜這2個月,而不是倉惶地看著它從指尖流逝?


    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


    周浩川忽然感覺,把紅糖包和青菜包改個名,改成“憶往昔”和“念今朝”也不是不行。


    漫長有漫長的沉澱;


    短暫有短暫的驚豔。


    他竟然從兩種包子裏,一個吃出了歲月悠遠,一個吃出了隻爭朝夕。


    周浩川與包子相識在正確的時間,卻相遇在錯誤的地點。


    如果是在五星級飯店遇見,他不會對包子這樣輕慢。


    一定會吃個飽,然後再打包。


    隻是,名字一改,位置一變,包子可不是現在這個價錢了。


    “嗚嗚嗚嗚這真的是我配用6塊錢吃到的嗎?”


    “好想吃到飽啊,給攤主多少錢我都願意!”


    後麵周浩川吃到風味更鮮明的酸菜包和肉包的時候,整個人已經陷入了呆滯。


    紅糖包和青菜包不爭不搶,已然讓他心悅誠服。


    酸菜包和肉包這麽恣意張揚,更是徹底讓他丟盔棄甲。


    等他迴過神來,立刻跑下樓想要多買幾個的時候,蕭嵐已經收攤了。


    而他,甚至連蕭嵐的聯係方式都沒要。


    活該他的胃發瘋了一整晚,滿屋子找代餐,恨不得把鍵帽一個個摳出來啃了。


    連做夢嘴巴都在動,瘋狂嚼空氣,死命吃,吃,吃,吃……


    這個令他驚豔的包子攤,就像他買了以後忘記放進冰箱的青菜,想煮的時候已經蔫吧。


    好在,明天還會長出新鮮的一茬。


    如今,可算是讓他等到了。


    “老板,你給我留個聯係方式吧!加個微信,以後出攤了一定要通知我啊!”


    麵對周浩川眼巴巴的乞求,蕭嵐不好拒絕,隻好再次登錄微信小號。


    這一登,手機足足卡了3分鍾。


    好家夥,除了用“哀鴻遍野”來形容小號的情況,蕭嵐找不出第二個詞。


    之前他在電子園區被人逼著創建食客群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個小號。


    他建完群就拋諸腦後,再也沒登陸過。


    現在一登,999+條艾特。


    蕭嵐深信,999隻是微信顯示的上限,遠遠達不到真正的數量。


    他都不敢點開群消息看,隻通過預覽,就能看到群裏一刻不停有消息彈出。


    內容大同小異:


    【攤主你去哪兒了?你說話啊!我知道你在群裏!】


    【你為什麽不來賣豬蹄啊?是我給錢的速度沒有別人給的快嗎?】


    【求你了再讓我吃一個吧!就一個,我以後再也不碰這玩意兒了!我一定戒!】


    【人年輕時一旦沾過豬蹄這種東西,這輩子就完了!】


    【沒事,我很好,人生短短幾十年,忍一忍,一輩子就過去了。】


    【攤主你別再擺攤到處賣了,我養你!


    你擺攤能賺多少錢,我直接按月付給你!你以後隻需要給我一個人做豬蹄就行!】


    【樓上誰啊,口氣這麽大,攤主那手藝,每個月擺攤的純利潤也有十萬吧,你給得起他?】


    【臥槽,仔細一看id,這不我廠長嗎?他是真給得起啊!】


    【壞了,細思恐極,所以攤主消失這麽久,該不會被另一個有錢老板包了吧?】


    【我真傻,真的,早知道寶藏老板遲早是要被挖走的,我當初就該號召全家過來一起排隊。】


    【錯失商機!當初我要是知道這貨這麽緊俏,我就應該組織人手買來囤,現在也該漲到金價了!】


    蕭嵐:“……”


    好好好,幾分鍾不到,他就在群友的口中,變成被富人買斷的專屬廚師了。


    不過,區區十萬,還真的買不起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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