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騫。


    這個名字當阿祝叫出口時,他竟有些不好意思。


    “太久沒有被叫過這個名字,感覺很奇怪吧?”阿祝平靜了神色,“一樣的。我剛開始複活的時候,也會不習慣。子騫,也隻有你能明白了。”


    “是啊,”子騫說,像看著老朋友,“在這個世界我被稱作什麽?聽說你被叫做魔尊?”


    少女的格格嬌笑傳來,阿祝笑得彎下腰:“是啊。你不知道的事情太多,子騫,我現在是叫做魔尊,以前他們叫我仙帝,不過——”


    她臉色一變,帶著恨意:“那是我最討厭的人的身份。而你,子騫……”


    阿祝瞬間笑出眼淚:“你在這個世界也有身份,人們叫你妖尊。小孩子都會唱關於你的歌謠。夢海天劫,妖尊現世,六合皆亂。唱完他們還會怕……”


    子騫不語。


    阿祝接著說:“我想是因為你的確是隻妖吧。”


    “妖?”子騫自嘲地似笑非笑,他學到了一個新詞,“好吧,看來這個世界和我們當初也沒有什麽改變,既然人們這麽叫我,那我就是妖尊吧。”


    他們之間對話用著沒有人能聽懂的語言,那種語言來自千萬年前的世界。


    子騫和阿祝,都是從上一次天劫中活下來的初神。


    初神數量極少,沒有種類之分,他們互相熟悉彼此的名字和形態,發明了隻有彼此才懂的語言。


    沒想到新的天劫來臨之時,他們還能用這種初神的語言對話。


    “子騫,你可闖了大禍,”阿祝說,“你自己知道嗎?”


    “我看到你時就明白了,隻是沒有想好該怎麽解決。”子騫搖搖頭。


    “那你現在打算做什麽,我住在碧昆海,你要帶蘇彌雅迴碧昆海嗎?”阿祝問。


    祁川隔著結界雖然聽不懂他們說的話,但是“蘇彌雅”這個名字他明白。


    絕望寫滿了他的臉上,他這才意識到事情比他想象的大千倍萬倍。


    或許……根本不是他能想象的。


    月兒,或許也不是他能想象的。


    他知道她的名字是佛祖所賜,他隻知道這個名字是“月亮”的意思,但竟是來自另一門語言中的詞匯。


    子騫看了看祁川,又搖頭:“你的劍與她之間有牽絆,我不想去你那裏,會有麻煩,我要帶她去一個地方。”


    阿祝笑:“哪裏?在這裏你認識什麽地方?”


    “當然不認識全部的地方,”子騫說,“但是有一個地方我認識,那個地方我夢見過,她也夢見過。”


    說著他低頭看向懷裏紅衣的女孩。


    “你要帶她去妖族的地盤,我不攔著。”阿祝猜到了幾分,無邪的少女臉頰上卻露出少見的算計神色,眼睛滴溜轉。


    “隻是碰巧知道那麽個地方,而且,你說那裏是妖族的地盤,我想那就和我在凡間見過的一樣了,不同物種間地盤也不一樣。”


    “可以這麽理解吧。”阿祝說。


    子騫拂手一揮,黑袍中騰出雲霧。


    “不要!”祁川奮力拍打結界,但這渾天結界竟用了阿祝平時百倍的靈力。


    “讓他走!”阿祝換迴祁川聽得懂的語言,抬手將結界又加固幾分,“附禺你還想如何?”


    直到確定子騫已走遠,阿祝才解開結界。


    祁川怔怔看著她無話可說,他是試圖叛主的神兵,阿祝從大自在海迴來後靈力大增,允羯飛升耀天之境後也一日千裏。


    而他由於血契的反噬靈力隻剩一成,他早已不是六合至強的北戰神。


    如果現在再叫他渡一次大自在海,百分百會交代在那裏。


    對六合,對血契之主他都無話可說,如今連月兒也保護不了。


    “附禺,”阿祝蹲下身來,“我沒有怪你哦。”


    他抬頭。


    “我明白了失去的痛。在夢海天劫開始的一瞬間明白的,真是像刀子在心上割呢。”


    “你……你說什麽?夢海天劫?可是現在什麽也沒有發生啊,月兒和我也不在一起。”


    “你想錯了,附禺,”阿祝解釋道,“我想在凡世的時候,夢海天劫就已經開始了。哦對了,你的陣影用得很好,比我都用得好。”


    祁川還是沒有明白她的意思。每次天劫都是天翻地覆的,可是現在卻什麽也沒有發生。


    “你知道剛才的是誰?”


    “是誰?”


    “妖尊,現世了。”


    ……


    “所以……你如何確定,可那隻是傳說而已,如何可以當真?”


    祁川有些語無倫次。如果這是真的那他就是六合的罪人。


    “你不明白,附禺,”阿祝說,“我可以確認,不是因為我知道夢海天劫究竟是如何開始的。


    而是當我看到子騫,就知道,是如何開始的不重要了。


    因為我不應該看見他,永生永世都不應該。就算我和他同時進入輪迴,我們都不該看到對方。


    還有……那不是你的月兒。”


    “她是誰……?”祁川顫抖著問。


    阿祝搖搖頭,輕聲歎氣:“她並非你所可以企及。夢海天劫,隻是他試圖得到她的一個小小環節。”


    小小環節,他試圖得到她?


    “不要問了附禺,”阿祝再歎氣,“我沒和你說過我的事,是因為時間太久,我已經記不清了。


    我的記憶模糊到,那時的事情對我來說好像上輩子,已經完全忘淨,直到我看到子騫。


    我看他才明白,有些記憶是注定不會消失的。


    比如我們之間的語言,他的樣子,還有,有一種味道也是不會忘的。”


    “是哪種味道,和月兒有關嗎?她和你們一樣,也會說那種語言?”


    “語言?”阿祝重新站起來,“不,從前的她不會說任何一種語言。我記得的隻是她的香味,因為子騫身上總有那種香味。”


    阿祝流了眼淚。


    子騫是很好的朋友,能再相見,她很喜歡。


    但是她不喜歡沒有時間的感覺。


    子騫的出現就意味著沒有時間了,她必須用非常手段做完那件事——補齊雲箋的蛟魂。


    “附禺,”她問,“你知道禦天之術的最高境界是什麽?”


    “陰陽繪?”


    祁川驚恐地看著她,她還想用一次陰陽繪嗎?


    上一次用,她做了二十萬年的仙帝隍及。


    而這一次她搖搖頭:“不是。”


    唿吸間,她用她上古初神的一半精元,召喚出禦天之境的最高境界。


    沒有人知道,時間曾定格了一千年。


    下一次唿吸時,阿祝帶著完整的一千片蛟魂迴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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