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彌雅聽了青丞之言,便打算立時隨他前往仙界,迎接南山靈鬆。白狐一族雖是上古妖族,法力高強,無奈人丁凋零,想來這聘禮的手筆,隻怕不會特別大方。


    冥界以七為尊,爹爹做這七七四十九萬大壽,聲勢之浩大,八荒四海未聞。自己若想與白狐盡快完婚,婚禮的花費隻怕要被定淵閣那邊多加克扣了。


    所以,她必須早早地去仙庭將南山靈鬆迎迴來,冥界才能趁爹爹大壽這幾日,靠這交納靈力方能一見的玄冥靈鬆之美景大賺一筆。


    隻有這樣,她才能在定淵閣那幾個掌管內務的閣老麵前據理力爭,辦一場夠有麵子的婚禮,使自己奢靡浪費的草包人設得以維持。


    因擔心再次引發白狐公子吐血,青丞沒讓她前去近身告別。


    他走進內屋,對祁川道:“那日有緣渡同乘一船,哪曾想這麽快又見麵了。公子服了蓮華心丹,這幾日請務必清心忍性。日後內傷大好,自當更加威……”


    他看著這斜斜臥於軟榻之上,端的是貌若潘安的一個玉人。臉色稍顯虛弱,衣襟上斑斑鮮血,當真是我見猶憐……於是硬生生地將已到嘴邊的“威猛”一詞吞了迴去。


    青丞正了正色,繼續說道:“那我們便不多做打擾,接下來幾日,公子可隨意獨住這竹舍。我會在庭外再加一道結界,不會再有人叨擾公子。”


    祁川見他們這就要走,心想自己這奇怪的心念,竟令蓮華心丹藥性大亂。


    不過,他在有緣渡時便已知道,青丞乃玄尊義子,左膀右臂的馬麵羅刹。既然他認為自己服下此丹後出現異樣,反而獨自調理更為妥當,那想來應該是沒錯了。


    隻是這舍主姑娘本來是玄尊請來幫助照看自己的,結果適得其反。因自己調理不當,她又要走,這一來一迴,自己一定給她添了許多麻煩。便問道:“那她……?”


    青丞搖搖頭,笑了笑說:“她也要去仙界一趟。”


    祁川想,冥界去仙界來往一趟,怎麽說都要三四日。


    無奈百年之期已到,他再調理兩日便需啟程往大自在海了。臨走前就算能把蓮華心丹完全煉化,內傷痊愈,可能也來不及向她道謝了。如果未痊愈,依照青丞的說法,更加萬萬不能見她,否則隻怕又要吐血。


    於是隻得坐起身來,向青丞道謝,又說:“今夜月色盈滿,去仙界的路上指不定有咬噬靈力的小妖。它們平時走不得這麽遠,但趁著月色,或許出來興風作浪。你們多加小心。”


    青丞見他聽說蘇彌雅也要去仙界後,便甚為關心,心裏頭對這未來的妹夫頗為滿意,連連點頭叫他盡管放心。


    蘇彌雅等在屋外,心裏又是欣喜,又是空落落的。


    自己活了三千歲,以後還有數十萬乃至數百萬年的日子。可是為什麽,隻是要和他暫別幾日,心裏會有點兒慌呢?


    從冥界上去仙界,靈力修為一般的,約莫需要兩日。像蘇彌雅、青丞這樣有身份的,大約一日便可。


    蘇彌雅因得廣元子秘密傳授,靈力更在青丞之上。她故意壓製靈脈,並假裝趕不上的樣子,隻道:“青丞哥哥,慢一點!”


    青丞便揪住她的手腕,以此借一些力給她。


    飛了一夜,天邊已現朝霞。這時離蘇彌雅易容之日算起,已有七天,她也逐漸恢複了自己本來的容貌。


    青丞心想,那白狐公子到時可千萬別認不出她,把她當作別的女子。不然冥界不知道要暗殺掉多少風流公子,才能把這少尊主嫁出去。


    兩人終於上了天庭,蘇彌雅的另一個哥哥龐奚風早就到了。因南山靈鬆這個節骨眼成精,頗為詭異,玄尊放心不下,便叫他也一同去仙界。


    他從人間當差後直接來仙界,順路許多,因此早到,在洞冥台等蘇彌雅、青丞同去財帛星君府。


    從冥界上到仙界來,看到的第一個建築,就是洞冥台了。此台仿照玄冥風格建製,台下怪石林立,倚在仙氣繚繞之中,倒是頗為清奇。


    遠遠地便看到一個手持紙扇的身影,蘇彌雅想,奚風哥哥果然到得早。昨夜三兄妹沒有一起過廣寒節,心裏還頗想他的。


    於是加快腳力,飛身上去,一拍那人的肩膀:“奚風哥哥!”


    那人轉過頭來,卻不是奚風,而是另一個眉清目秀的俊逸男子。蘇彌雅吃了一驚,腳下一滑,當下隻覺得腰中一股力道托住自己,原來是那少年反應極快,已將她攬在臂彎之中。


    “放肆!”


    兩個聲音一前一後傳來,正是青丞、奚風。


    奚風雖然早到了仙界,不過適才在洞冥台外遇到了以前的相識,所以走開寒暄了幾句。剛迴到洞冥台,就看到這少年抱著自己妹妹。


    “還不快放手,這是玄冥少尊主,不可無禮!”奚風喝到。


    那男子輕輕落下,將蘇彌雅放下,對她斜斜笑道:“難怪了。適才聞香便識,你絕非尋常美人。原來是……書中的顏如玉……”看了眼旁邊黑著臉的奚風、青丞二人,決定還是不提這《玄冥豔史》的書名了。


    他將紙扇一收,輕輕伸到蘇彌雅麵前,作勢要抬她下巴,又在離她肌膚不過毫厘之處停住,眼中噙滿風流,故作深情道:“可惜,你心有所屬,又不日便要婚配,我注定要傷心了……”


    複又將紙扇展開,手指在蘇彌雅耳邊輕輕一撫,變出一朵桃花來,吟道:“莫道落花能點綴,也隨流水到君前……”


    蘇彌雅這才看清,他一身水墨色深衣,生得俊朗雅致,年紀看著不大。手持桃花,眼裏也泛著桃花,隻是那花海裏又似乎有種誰也看不穿的深沉。


    被這雙眼睛看著,蘇彌雅有點渾身不自在。白狐公子向爹爹提親,乃是在定淵閣內發生的事,他又如何知道,自己已有婚配?


    奚風、青丞也不解,這小子究竟是何來頭,知道些什麽。都有些後悔適才不假思索,便對他一番嗬斥。


    仙庭臥虎藏龍,稍有不慎便可能得罪高人。


    兩人暗想,此人可別是什麽仙帝私生子就好。


    正要開口一問究竟,隻見那少年郎抿嘴笑道:“小生慣愛玩笑,還請幾位玄冥貴客莫怪。見過玄冥少尊,奚風將軍,青丞將軍。小生是奉命在此處恭候幾位的。”


    “你可是財帛星君府上的仙使?”蘇彌雅整了整衣服,正色問道。


    “非也,小生不是財神老兒的人。乃是仙帝請玄冥少尊前往淩雲殿一敘。”


    蘇彌雅和玄冥二少麵麵相覷,難道南山靈鬆一事竟驚動了仙帝?當即問道:“仙帝召見我可是為南山靈鬆一事?”


    “非也,南山靈鬆成了精便抬起架子來,此事不假。不過仙帝想見少主,想來是因為另一樁喜事。”說著施訣喚出天帝口諭,確實無疑。


    他遂將口諭化作一團光暈之形,以右手二指比了個“走”的手勢,那光暈便懸在三人身前。


    “三位且先隨這引路的螢火童子前往淩雲殿吧,仙帝此刻已在殿中。方才我見這洞冥台後的桃花正好,想去折他一枝來。否則有得幾日瑣事纏身,這花便要敗了。”


    蘇彌雅見他要走,問道:“仙友如何稱唿?”


    晨光裏,那少年郎君微微頷首,將手中花枝擲入風煙:“仙友自不敢當。在下不才,天庭第一書生,天權文曲星君門下小小食客,叫白瑉的蛟龍是也。”


    說罷,一搖紙扇往那桃花處走去,帶著戲腔:“紅顏一見,哎呀!看秀靨比桃花,更要百媚千嬌。真真是,叫我思斷腸。那曾想,人道我輕浮孟浪。流水落花,如此怎堪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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