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水娘和李嬌嬌聽著李誌遠的話,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李誌遠居然會用這種語氣跟她們說話?


    而且他所說的,那是人話嗎?


    張水娘眼睛瞪的大大的:“李誌遠,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


    李誌遠看著她責怪的眼神,很是煩躁:“我說的也是實話!”


    張水娘臉上更震驚了,好像受到了什麽侮辱一樣:


    “李誌遠,當初是你跪在我麵前求著我嫁的!你說娶我,是為了給我幸福!可你現在都在幹些什麽?竟然讓我做這些髒活累活!你還是人嗎?還是人嗎?!!!”


    她尖銳的爆嗚聲震得李誌遠腦子嗡嗡的。


    以前他都會心痛和自責,可這種話說一次兩次,甚至是三次,他還會哄著她。


    可說多了,李誌遠也厭煩了,冷喝一聲:


    “閉嘴!你現在說這些有什麽用?對,當初我的確答應過你。但我沒做到嗎?我已經做的夠好了!”


    “你進門大半年了,我可曾虐待過你?可曾真的讓你幹過什麽粗重活?時時都把你捧在掌心。”


    “可現在你聽聽外麵都在傳什麽!都在說我不孝!水娘,我為你付出了這麽多,你就不能為我做一點小事嗎?”


    “繼續這樣下去,不但我名聲受損,你名聲也不好聽呀!你不為我著想,也得為自己著想才對!”


    張水娘咬著牙,搖頭:“我不聽不聽!我的名聲之所以會壞,不都怪你沒本事嗎?連個下人都請不起,你配娶我嗎?”


    “李誌遠,當初你是怎樣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證的,你說絕對不會委屈我!絕對不會委屈!!!”


    “要不是嫁給了你,我迴娘家還有丫鬟下人伺候呢!用得著在你這受窩囊氣!”


    張水娘說到激動處,便泣不成聲,像受了什麽天大的屈辱一樣,不斷重複著下以這番話:


    “當初是你求著我嫁給你的!當初你可是跪在我麵前,說絕不讓我受苦!說絕不會讓我受苦的!騙子!騙子!騙子!我要迴娘家!”


    說完,狠狠一跺腳,轉身作勢要走。


    可李誌遠就看著她在那鬧,不做聲。


    張水娘臉色一變,換作以前李誌遠早過來哄她了!


    如果他不哄她,她怎麽辦。


    她可不能真的迴娘家,最近她的懶名聲已經鬧得滿村皆知。


    現在迴娘家,父親不知會如何發火了,說不定會跟她斷絕關係。


    到時什麽體麵都沒有了,李誌遠甚至是整個村子都會知道她這個張家千金,一點也不受寵。


    所謂的千金小姐都是她自己捧自己的。


    “娘……”李嬌嬌正要說話,給張水娘一個台階下,不料,李誌遠的怒吼聲已經傳來:


    “你要迴娘家,那就迴,我不阻止你!”


    張水娘和李嬌嬌臉色一變。


    又聽李誌遠冷笑一聲:“但我瞧著,你這娘家也不好迴。以前你們在孫家受苦時,我讓你們找娘家幫忙。你說,若父母知道你們這些年過著這種苦日子,一定會氣出病來的。”


    “你孝順,你不忍父母擔心,所以才一直沒把真實情況告訴娘家。”


    “但現在看來,真實情況好像不是那樣的。”


    說著,他盯著她。


    那目光,像極了他一直很想買一碗魚翅,但因為太貴,他買不起,一直心心念念著。


    後來他在垃圾桶裏找到了它,他不但不嫌棄,還覺得自己是它的英雄一樣自豪著。


    他把它視為珍寶,極品美味,愛不釋手。


    可最後他才發現,這碗魚翅竟然是假的,隻是一碗冒充魚翅的粉絲!


    現在的張水娘,就像那碗冒充魚翅的粉絲!就像粘了狗屎的珍珠!


    突然間,她好像就不那麽高貴了!


    張水娘被他看得毛骨悚然,覺得她的高傲被踐踏了,指著他:“李誌遠,你什麽意思……”


    “什麽意思,我還說不明白嗎?你若還要問,不如現在就迴娘家去!問問你爹娘,你這千金小姐值多少錢。”


    張水娘一噎,心下發抖,他是怎麽看出來的?什麽時候看出來的!


    她這個所謂的千金小姐不值錢,是自己捧自己。


    “好、好,我……我……”她的高傲讓她說她走!可留在這裏,她的臉麵是被李誌遠扒,要是走出了這個大門,就是被全村扒……


    張水娘幹脆身子一歪,軟坐在地上,捂著鼻子哭:


    “騙子,騙子……你就是個大騙子……明明說過,會讓我過好日子……現在竟然讓我幹家務活……”


    李誌遠也炸了:“幹點家事你能死?當初你在孫家時,過得豬狗不如,據說還給孫婆子舔過腳!你能在孫家做家務活,在我家就不行了?怎麽,我李誌遠就比孫東保低一等不成?是我不配是吧?”


    說到最後,他都氣笑了。


    張水娘臉色鐵青,好像自己最不願被窺見的醜陋之態,被光布在青天白日之下,任人嘲諷。


    李誌遠氣道:“水娘,我李誌遠自問已經對得起你了。你若繼續鬧,你愛去哪裏就去哪裏!還有李嬌嬌你這個死丫頭,一天天的淨幹蠢事!你若再不勤快點,我迴頭就把你嫁出去!”


    又望向李婆子:“娘,你做飯,隻做我們的,不用管他們!”


    說完便狠狠一拂袖,轉身迴了房,“砰”地關上了門。


    李婆子雖然也不想幹活,但想到這一局是自己勝了,很是高興。


    她不願侍候張水娘母子,但侍候自己的兒子,她還是很願意的!


    “哎,娘這就給你做。”李婆子得意地掃了張水娘母女一眼,一扭胯,便進了廚房。


    張水娘腦子轟隆隆的,隻覺得天旋地轉,完了完了……她覺得自己的高傲和自尊都被人扔在地上,踏得破爛不堪。


    “嗚嗚嗚……”張水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


    李嬌嬌呆坐在地上,到現在,她那滿是不敢置信的表情還沒消失。


    為什麽?


    為什麽會這樣的?前世那個為了救她,最後命都丟了的李叔,為什麽會變成這樣?


    “娘!”李子墨黑著臉罵,“你們就不能安生點嗎?女人就該幹家務活,瞧你們,為這點事要生要死的,真是丟盡了臉麵和婦德!”


    “哼,今天起,你們就改改吧!做個賢惠勤快的婦人。”


    張水娘想不到兒子會說這種話,更是氣得死去活來。


    母女倆迴了房,把自己了關起來。


    李婆子煮了飯,炒了雞蛋和青菜,端到堂屋裏,又拉著李子墨上座。


    “子墨別管她們,你好好吃!”李婆慈愛地說。


    子墨可是她的大金孫,自然不是那倆賤人能比的。


    “謝謝奶。”李子墨小心翼翼的瞥了李誌遠一眼。見李誌遠不作聲,這才鬆了一口氣。


    在李誌遠心裏,李子墨和李嬌嬌是一樣的。但李子墨是男人,就算不幹家務事,也理所當然。


    所以這事他沒有遷怒到李子墨身上。


    李婆子給李子墨夾了一筷子雞蛋:“後天就要出成績了,到時候子墨一定會是童生。過了秋天,就是秀才。到時候我們一家就有兩個秀才了。”


    李子墨過了縣試,府試成績還沒出。


    李誌遠卻白了李婆子一眼:“娘這是有了孫子忘了兒子。秋天我還要參加鄉試呢。”


    李婆子臉上堆滿笑:“是是是,我這不是高興的忘了嘛,到時候我們家就有一個舉人一個秀才了。”


    吃完飯,父子二人把筷子一扔就迴房去念書了。


    李婆子勤快的收拾碗筷,順便把這些天堆起來的衣服全都拿去河裏洗。當然,張水娘和李嬌嬌的衣服不在其中。


    張水娘和李嬌嬌在房裏傷心了,張水娘還等著李誌遠給她認錯。


    可等了整整一日,天都黑了,李誌遠都沒有來。


    張水娘的心涼了半截,突然想起在孫家時。


    當年孫東保也捧著她,後來家產全被他輸光了,她不願幹活,孫東保直接一個耳光抽過去,不幹就打。還天天被虐待。


    張水娘不由打了個顫,這種生活……


    她不想再過了。


    李嬌嬌也是一臉茫然地靠坐在床上,自顧寒走了後,她突然失去了重心,隻覺得眼前的路一片黑暗。


    ……


    第二天,李誌遠起床,竟然看到張水娘在外麵掃地,不由一陣驚喜。


    水娘總算是想通了。


    雖然他有些氣她這個千金不值錢,但到底是自己愛了這麽多年的女人,哪能說不在乎就不在乎的。


    但這種在乎,到底是不同了。


    看著她忙忙碌碌的背影,他才知道,其實她也就那樣。


    啥千金小姐,仙女神女,一直都是自己想多了。


    李婆子很是得意,坐在院子裏,見張水娘和李嬌嬌在掃地,便故意把瓜子殼扔地上。


    “一會記得把衣服全都洗了!還有,家裏的豬都餓瘦了,李嬌嬌給老娘上山割豬草。張水娘,你給我掃雞窩和豬窩,都髒死了!”


    “還有還有,田裏的木薯都快渴死了,光靠李狗娃一個人哪照顧得來。下午你們就給我下田拔草!”


    張水娘臉色鐵青,氣得身子都在發抖。


    李嬌嬌卻神色木然,心如死灰的樣子。


    ……


    4月24日,這天正是府試出成績的日子。


    一大早,葉大全駛著馬車,帶著葉軒幾個學子一起去府城看榜。


    家裏所有人都在葉大全家等著。


    鐵牛媳婦也來了。


    此時,銀花跑進來:“我看到大伯駛著馬車迴來啦!”


    “走,快出去看!”杜氏神色激動。


    葉老太和葉采蘋等跟在杜氏身後,一起走出門。


    葉大全的馬車已經停到了門口。


    他跳下馬車,哈哈大笑:“軒兒中了!他是童生了!哈哈哈,咱家出了個童生!”


    葉老頭等滿是驚喜,葉老太雙手合十:“謝謝祖宗保佑!”


    杜氏和葉勇金花都激動得紅了眼圈。


    此時葉軒、趙進山和葉屢一起下車。


    杜氏眼眶濕潤,緊緊拉著葉軒的手:“我就知道,你是讀書的好苗子,沒讓我失望……嗚嗚……”


    葉勇一臉欣喜地看著他。


    葉軒迴頭,來到葉采蘋麵前,行了一禮:“我能中童生,都是得虧有小姑。”


    葉采蘋笑道:“你本來就有天賦,以前是我耽誤了你。”


    葉軒卻搖頭:“不是的。就算以前家裏花錢供我念書,我也不可能在這個年紀就中童生。得虧小姑給我找了個好先生。”


    從錢夫子到沈知晏,葉軒深刻感受到教書先生能力的重要性。


    同一個題,錢夫子說十遍百遍,他也理解不了。或許,連錢夫子自己也理解不了。


    但沈先生對文章和題的感悟是不同的,簡單幾句話,就能讓他通透。


    若不是遇到沈先生,就算他天賦好,再怎麽也得二十出頭才能中童生。


    可現在,他才十七歲。


    葉采蘋點頭:“待他迴來,你得好好謝他。”


    “嗯。”


    葉鵬也上前恭賀:“哈哈哈,咱們老葉家光宗耀祖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韋氏站在邊邊上,努力地笑了笑,她很想恭賀,但心裏總有點不是滋味。


    趙進山走到鐵牛媳婦麵前,蔫蔫的:“對不起娘,我又沒考上。”


    “沒事,明年繼續努力。你還年輕,有的是機會。”鐵牛媳婦倒是豁達。


    趙進山卻神色低落。


    葉屢黑了臉。他都過不了,葉軒憑什麽過?


    而且葉軒才十七歲,他都二十二了!


    葉屢心不快,轉身便走了。


    葉家眾人見他連一句恭喜都沒有,也沒理會他。


    鐵牛媳婦笑著上前:“恭喜恭喜。以前進山就誇軒兒厲害,果然名不虛傳。最近你家喜事真多。前兒個才喬遷新房,現在又中了童生,又得辦酒了。”


    杜氏哈哈笑道:“可不就是。迴頭我就找算命先生擇個好日子。也不大辦,就擺個三五桌,請相熟的親戚朋友來吃席。”


    “對對,這次不大辦,等秋天中了秀才,就弄個流水席。”


    鐵牛媳婦的話,讓在場之人都笑了起來。


    “哎呦,好多衙差進村了!”此時,趙婆子踩著碎步從村口的方向跑過來,“采蘋,你家是不是又遭賊了?”


    葉采蘋有些氣笑了:“胡說,你家才遭賊。”


    可迴頭,果然看到兩排衙差往這邊來。


    走在最前頭的是盧縣令,他騎著馬,一身官袍,威風凜凜地走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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