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水娘輕哼一聲:


    “我又不是蠻不講理的人,你去找她算賬之前,先跟我說,我還能阻你不行。”


    李誌遠一怔,滿是受寵若驚。


    想不到自來高傲清冷的水娘,也有這般善解人意的一麵。


    他不由想起初見她時的情景。


    那年他十三歲,不過是村裏普通的農家少年。


    某天,村子裏突然搬來了一家外來戶,姓張。


    據說這張家足有50畝地,30頭豬,2頭牛,還有3個下人,在縣裏有一個鋪麵,是十足的有錢人。


    那青磚大瓦房建得那叫一個高大,還分一進二進。


    大門一關,便鎖住了他們的視線,裏麵藏著他們永遠無法觸及的富貴。


    整個張家,都披著神秘而高貴的麵紗。


    李誌遠第一次見張水娘,那是一天的午後。


    猶記得當時張家大門洞開,十二歲的小女孩從裏麵走出來。


    她穿著精致華麗的粉衣裙,頭戴珠花,清麗俏美的小臉微微仰著,餘暉照在上麵,高傲高冷。


    她甩著帕子,從大門裏走出來。


    身後還跟著一個小丫鬟,主仆二人一前一後地走來,說不出的氣派。


    小小的女孩走村道上,是他見過的最美的風景和畫麵。


    那一刻,他便呆住了,連同跟他一起的幾個同村小子,全都怔怔地看著她。


    可下一刻,發生了讓他更驚呆的事情。


    因為她的丫鬟叫她了!


    猜猜丫鬟叫她什麽?


    丫鬟居然叫她小姐!


    小姐,多麽動聽,多麽美妙的兩個字呀!


    以前他看過一些才子佳人的畫本子,裏麵老提什麽千金小姐的。


    現在,他居然真的遇到了能夠被稱之為小姐的人。


    她是那麽高貴,那麽美麗,就像天上月、雲端陽一般高高在上,讓他遙不可及,隻能頂禮膜拜。


    她是丫鬟的小姐,也是張家的小姐,更是整個李家村的小姐。


    誰見了她,不尊稱她一聲小姐。


    她是村裏所有少年夢中的神女,沒人不迷戀她的。


    李誌遠也一樣,瘋狂地迷戀著她。


    她是高傲的,是冷清的,從不跟他們多說一句話。


    他知道她瞧不起他們,但被她瞧不起,他也甘之若飴。


    十六歲那年,他甚至不知天高地厚地向張家求親,可最後他請的媒婆連張家的門都進不去。


    後來她嫁人了,永遠消失在他的視線裏。


    絕望過後,他隻能認命。


    他到底需要一個人侍候自己,隻好勉為其難地娶了葉氏。


    但他的心一直藏著那個小小女孩,藏著他的小姐,他的神女。


    幾年前,他卻得知她嫁人後過得不好,夫家竟然敗落了。


    他心中的小小女孩過著豬狗不如的生活,這簡直是往他的心窩捅刀子。


    他瘋了一樣撲過去,不斷地幫扶她。


    後來她終於擺脫了孫家,恰巧那時,他中了秀才!


    這簡直是雙喜臨門!


    他想,這是老天的成全!讓他終於有了底氣向她求親。


    甚至,他還有一點竊喜,幸好她嫁過人,否則他永遠都配不上她,也不會有機會娶到她。


    成親後,他的小姐又迴來了!


    那麽高傲、高貴和冷清,還有他後麵才知道的小性子!


    全都那麽迷人可愛。


    好像聽到他的心聲一樣,張水娘淡淡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誌遠,在福頭山之前,我從不知道有一個你。”


    福頭山,是他第一次幫她的地方。


    李誌遠急道:“我知道,癡迷你的人太多了,你哪裏知道如此渺小的我。水娘,我知道你不愛我,也不在乎我,隻要你留在我身邊,那便是我最大的快樂。”


    張水娘翹了翹唇角:“誰說的,其實……我還是有一點在乎你的。畢竟你幫了我這麽多,嬌嬌和子墨也喜歡你,我們還是夫妻。”


    李誌遠暗暗失望,隻有夫妻之義?不過,有這些他已經很滿足了。


    他一個普通凡人,怎能奢求神女的愛!


    李誌遠心裏一陣迷戀和火熱,一把將張水娘抱了起來,往床邊走去。


    “大白天的,幹什麽?”張水娘又氣又嗔。


    “行夫妻之禮!”


    李嬌嬌和李子墨早在之前就退了出去,房裏隻剩二人打得火熱。


    李嬌嬌迴到房裏,靜靜地看著那塊玉。


    怎麽迴事,總覺得沒那麽吸引她了。


    先戴著,相信過些天她的機遇就會來了。


    她珍之重之地戴上那塊玉牌,透過窗戶,望向青河村的方向。


    兩家井水不犯河水,恩怨一筆勾銷?


    嗬,怎麽可能!


    今天這事,雖然她爹有不對的地方,但那不過是一時想差了。


    那李招娣姐妹怎麽說也是爹的親生女兒,她們不願給方子,大可以先應付著那群書生,再私下裏跟爹說清楚就行了。


    他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


    何必咄咄逼人,大鬧一場,把爹的名聲毀於一旦!


    這事,甚至會影響爹的科考,這可是毀人一生的大事啊!


    便是陌生人也做不出這樣的事,那姐妹倆還是親生女兒呢,怎做得這麽絕!


    還有那個葉氏,上次挖人參時,她還以為她是個明理的呢!


    哪料,也是個拎不清的!不但不教訓那對姐妹,還幫著她們對付他們!


    最後還坑她二百兩!


    哼,這筆賬,她不會就這樣算了的!


    待她大富大貴之時,便是把葉家碾成泥之時!


    ……


    翌日,辰時正。


    葉采蘋、杜氏韋氏、金花銀花和錦兒歡兒整整齊齊地站在路口等牛車。


    “姐,你的腿行不行呀?”葉歡兒道。


    葉錦兒動了動腿:“好得很,就是有一點點痛,好著呢。”


    葉采蘋瞪了她一眼:“讓你別來非要來。”


    “娘……”葉錦兒笑嘻嘻地拉她的袖子,“這可是挑布和買衣服,我一定要去。”


    天知道買衣服對女孩來說有多大吸引力。而且她腿是真好多了,隻有微微的痛。


    很快,葉八斤的牛車便駛了過來,葉大全還坐車上。


    這是從鎮上迴來的,剛剛才送完鎮上的胡辣湯。


    “采蘋姐你們這是去……”


    “去鎮上逛逛,買些東西。”


    葉八斤見村裏再也沒人坐牛車了,便笑著道:“快上車。”


    葉大全朝著漸漸走遠的牛車揮手,他不能去,他還得給娘挑水做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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