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汴揚鐵路的動工修建,就引起了京杭大運河各家船幫的注意,畢竟鐵路的建設就有沿線各路州巨賈大商的參與,揚州方麵是大糧商、大鹽商、絲綢商,具體是鹽商梁家,糧商袁家,絲綢商林家;徐州方麵是馬幫;順德府的糧油商齊家;泗州的茶商李家。原來這些商家的貨物運送都是各家船幫來運送的,鐵路一旦建成,將從中分一杯羹,這就是從他們身上割肉。這些船幫也打聽到了火車的運力驚人,一列貨運火車的運力竟達一萬七千擔,現在運河上運力最大的船也隻有五百八十擔,一列貨車的運力趕上了三十艘船的運力。所以他們都感到了巨大的危機,他們覺得火車運輸要大興,而船運要衰敗下去。


    現在在大運河裏的船幫以揚州船幫為龍頭,它所轄的河段:南到宿州沿河經過楚州,再向西到泗州,所轄的河段占運河的三分之一強。說到船幫,就是因水路運輸聚集在一起的跺工、水手、纖夫所形成的組織,在這裏所說的是在大運河上討生活的一個特殊群體,它最初是應漕運而生。它和明清的漕幫相似,此時沒有漕幫的說法,但也有了堂口的雛形。


    大宋朝已經把各路州的地方財政處置權收迴中央,於是宋初便規定每年地方的稅收,除了當地合理開銷必須保留的一部分之外,其餘所有稅收皆要上繳至中央。在運輸物資的過程中,漕運這一方式成為了主要途徑。


    現在的淮揚蘇杭都是魚米之鄉、富庶繁華之地,大宋一半以上的錢糧賦稅都來自這裏,所以押解國家收繳物資的船運就叫漕運,最初這些參加漕運的船都是官船,由廂軍押運;自真宗後,官府多雇傭私船押運,但仍有軍士押運。由於船工、水手經常受到運河沿岸稅務官、閘壩槽頭的刁難,更有各級官府的盤剝、壓榨,所以最後一些跺工、水手、纖夫就抱成一團,形成一個互助的團體,共同抵禦官府、皂吏的欺壓、盤剝,主要是與官府談判水手酬金待遇、與同行競爭工作機會。


    就說這揚州船幫是由現任幫主常傳明一手組織壯大的。相傳他自幼家境貧寒,十三歲就闖碼頭,但此人天賦異於常人,頗具經商頭腦,也頗有江湖豪氣,二十出頭就盤下了十幾條船,他常感於官府的欺壓和同行的欺壓,就決心成立一個由眾多舵工、船工、水手的組成的互助團體,他們這些人聯合在一起,原本是強勢的官府,也得禮讓三分,不敢再造次。


    最有名的一次是揚州漕運主官發運使王有道強征民船,拖欠餉銀,造成多家船戶血本無歸、家破人亡。常傳明就站出來替他們出頭,於是到揚州州衙擊鼓鳴冤,控告王有道,聲稱王有道強取豪奪、貪汙受賄、盤剝欺壓船工、拖欠船工餉銀,要求知州懲處。由於此時民告官,就以下犯上的,就犯下忤逆之罪,先須杖責二十大板。常傳明巋然不懼,以身試法,當場被打的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人事不省。最後揚州知州受理了訴狀,查清王有道罪證,將他繩之以法,並發放了拖欠的餉銀,安置了死難者的家屬。這也為常傳明帶來巨大的聲譽和名望,大量的船戶加入了他的船幫。


    他的生意也越做越大,把船運的業務做到了蘇杭一帶,也招攬了朝廷的大量漕運生意。家有巨財以後,他將加入的船戶編入名冊,建立幫規,並規定了“凡投充水手者,須拜幫中一人為師。”禁止幫內船戶爭活搶活,自相競爭。常傳明把自己的招攬的船運生意分包下去,並抽取一定的傭金,保證了幫內的船工、水手都有活幹,都有飯吃。


    常傳明又向朝廷爭取了參與漕運的資格,雖然朝廷對漕運有較嚴苛管理製度和考核標準,比如有時不幸糧船沉沒,漕糧漂失,朝廷強令包賠。若出現這種情況則“同幫公攤”,共同承擔損失。參與漕運的船戶都會從朝廷那裏得到屯田權,每戶有數百畝,多的近千畝,田和船不許轉賣,船的維修、拆造都有國家津貼;船工、水手都有餉銀,家裏還給發月糧;還有其他的補貼和免稅的待遇;而且享有攜帶土產、雜貨、私鹽販賣的優待。正因為漕運船幫擁有相當朝廷優待政策,所以才擁有相當資產。否則漕糧漂失包賠,由“同幫公攤”就是一句空話。參與漕運的船戶需三年一輪換,幫內的眾人都有參與權,體現公正,所以幫內的船戶都很認可、信服。


    另外常傳明頗懂醫術,他也時時為幫眾治病施藥,他還在揚州的運河碼頭建立了一所慈善堂,供奉船家神靈,當第一年漕運結束、第二年漕運未開啟時。水手就吃住在這裏,後來幫眾越來越多了,慈善堂就沿河修建了五十多處。這這些庵堂由“各水手每年攢出銀錢,供給養贍”,當一年漕運結束,“冬日迴空時,即在此內安歇,不算房錢”,還有“飯食供給餘剩,即留為沿途有事訟費之需”。這些庵堂外都置有田地,一來供養看守庵堂的教徒,二來也作為水手死後的墓地。羅教信仰使漂泊途中的水手,在精神上有所寄托,其庵堂更能為水手提供實際利益,水手們自然相繼加入幫會。


    大運河上的舵工、水手走過了一個從漂泊無依,到抱團取暖,成為船幫的過程。一批無產者為求生存當了船工,後為了獲得一點保障,就拜師入堂。在這個基礎上,水手行幫之船幫脫穎而出,將水手們結集在一起,向官府索要更高的薪酬。


    常傳明此時已經年過五旬了,水裏來雨裏去,掌管揚州船幫已經三十年了,就像看著自己的孩子從小長大變強壯一樣,揚州幫就是他的一輩子的心血,更是他的驕傲。現在揚州船幫以有五千之眾,養活就兩三萬人,現在自己主持著幫裏的一切,對內可以說能做到不偏不倚;對外無論是對官府還是對同行,都能應對的遊刃有餘,最大程度到為幫眾爭取權益和利益。所以幫眾兄弟也是同氣連枝,異常團結;對他也愈加信服了,基本唯他馬首是瞻了。


    常傳明此時已經察覺到了船幫遇到了巨大的危機,自打鐵路修建以來,他就覺得東京到杭州的漕運,十年之內必將一落千丈了。他現在已經是家財千萬的巨富之家了,完全可以全身而退了。但是想想幫裏的人連同家屬幾萬人還要過活,自己也得給他們謀條出路。


    同時他也決定讓幫裏楊軍師帶著他的兒子去東京,和朝中熟稔大臣通通氣、探探風,即使把握朝廷在漕運方麵的政策調整和變動,已提早找出應對之策。再去汴梁船幫走訪一番,聽聽他們的想法和意見,互通有無。現在畢竟大家都是同氣連枝,也是同病相憐。更得集思廣益、共謀出路。於是他就給相關的人等寫了信,然後就叫過軍師楊奉龍和兒子常益林,仔細吩咐了一番,又把信交給兒子,讓他們去東京,按照他剛才的囑托去辦理。他還讓常益明一行人乘坐火車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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