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那女人,總覺得自己帶了一個小奶狗。


    殊不知,這哪裏是什麽小奶狗,顧羽那小子,是個十足的小狼狗。


    還是很兇很兇的那種。


    “羅燕姐姐打扮成娘親的樣子,時候不早了,朕要遲到了。”


    在顧羽的催促下,羅燕不得不梳了一個太後專用發髻,帶了麵紗,拉著顧羽去泰宸宮。


    泰宸大殿上已經站滿了大臣們。


    他躲在簾子後麵,四下掃視著,瞧見武將那一排沒了喻辰宣的影子。


    喻辰宣和她一起,私奔了?


    羅燕漫不經心地吃著點心,胡思亂想著。


    這次上朝也沒什麽新鮮事,所有的主題都圍繞著一個,彈劾姑蘇城。


    彈劾的主題,無非就是姑蘇城這狗官草菅人命,強搶民女,用殘暴手段導致女子身亡,罪不可赦,影響極壞,理應淩遲處死以平民憤什麽的。


    那些諫官們義憤填膺,唿天搶地,痛哭流涕,不除掉姑蘇城便長跪不起什麽的,就跟死的是他家姑娘一樣。


    顧羽年紀小,雖然努力裝出嚴肅的樣子,但控製不住那些悲天憫人的諫官們。


    他們大概是想本著人多力量大的原則,一個勁朝著顧羽施壓。


    羅燕將盤子裏最後一塊點心吃完之後,覺得忒無聊。


    他捏了捏嗓子,稍微改變了一下聲音,模仿江晚的語氣,


    “哀家在一旁聽著,你們像是在案發現場一般,描述的那叫一個詳細,這讓哀家不得不懷疑,你們是道聽途說還是親眼所見?”


    “這個……”諫官們麵麵相覷,“臣雖不是親眼所見,卻聽著見過人描述得淒慘無比。”


    “也就是說,你們是道聽途說了?”羅燕冷哼了兩聲,


    “真相還待調查,各位大人就著急下結論,還利用道聽途說來的消息給皇上施壓,你們,是想造反?還是想混淆視聽?”


    “君無戲言,同樣,各位大人們在皇上麵前也不能信口雌黃。在真相沒有被揭露之前,任何不經過驗證的言論都是對姑蘇大人的誹謗。而各位大人,則是犯了欺君之罪。”


    “這……”被扣上了欺君之罪的大帽子,諫官們果然不敢再胡亂開口。


    他們隻是受到了指使。


    若真如太後娘娘說得那般,一個欺君的大帽子扣下來,就算是幕後指使人也保不住他們。


    “這件事,哀家跟皇上會命人去查。”羅燕覺得模仿江晚實在太累,便將聲音冷下來,準備個結束語,“若真如各位大人所說的那般,哀家絕不姑息。”


    “但,若是被哀家發現,有人想暗度陳倉什麽的,哀家就讓他淹死在陳倉裏。”


    “退朝吧。”


    羅燕甩了袖子,順便散發出些殺氣鎮場子。


    大臣們果然都閉了嘴,待顧羽離開之後,各懷心思離開大殿。迴到大殿後麵,羅燕一把將那死沉死沉的玩意拽下來扔到一旁,“累死老子了。”


    顧羽眼睛晶亮地看著他,豎起大拇指,“羅燕姐姐真棒,頗有幾分娘親風範。”


    羅燕斜睨著他,“我可聽不出半分誇獎來。”


    “不說這個,太後娘娘到底去了哪裏?”


    難道真的跟喻辰宣私奔了?


    “朕也不知道。”顧羽苦著一張臉,“娘親應該沒事。”


    “那個,羅燕姐姐,朕今天不想念書,你可不可以幫朕隱瞞一下?”


    羅燕瞥了他一眼,“我說你今天怎麽不粘著太後娘娘,原來是打了這種小算盤,不想念書?”


    顧羽坐在一旁,“姑蘇先生最近比較忙,所以換了李先生來教朕,那個李先生頭發花白,滿口之乎者也,長篇大論起來沒完沒了的,朕聽著就想睡覺。”


    “朕實在聽不下去,偏偏他還特別嚴格,整天板著臉,朕一見到他就想到鞋底板,一想到鞋底板就想笑,可朕又不能笑,忍得好辛苦。”


    “……”羅燕揉著他的頭,“這就是你不念書的理由麽?”


    顧羽歎了口氣,“朕也很無奈啊。天下先生隻有姑蘇先生教的最好,可姑蘇先生最近太忙了。”


    他挽了挽袖子,與羅燕並肩走在青石板的小路上。


    順手摘了一些花來,聞了聞,“羅燕姐姐,朕將這束花送給姑蘇先生怎麽樣?”


    “幹嘛?求婚用麽?”


    “砰!”


    羅燕的話還沒說完,頭上便被狠狠砸了一拳。


    他抬起頭,瞧見江晚正風塵仆仆地趕過來。人還沒到,拳頭便已經砸了過來。


    “你打我幹嘛?”羅燕疼得呲牙咧嘴。


    “顧羽還是個孩子,你這是教給他什麽亂七八糟的?”


    江晚咬牙切齒,“羽兒,對不起,哀家來晚了,現在上朝還來得及麽?”


    “娘親,已經退朝了。”顧羽見到江晚之後,臉色立馬苦了下來。


    但隨即,他笑著撲到她懷裏,“你去了哪裏?醒來不見你,朕好心急。”


    “虛偽。”羅燕暗暗嘟囔了兩聲,這小奶狗剛才還一臉不樂意見到江晚迴來的樣子,這才眨眼功夫就變了個模樣。


    熊孩子啊,愚蠢。


    “喲,顧羽……”羅燕直唿小皇帝姓名不太對,便咳嗽了兩聲,“皇上,該去念書了,李先生早在那等著了呢。”


    顧羽果然臉色發苦。


    他哀怨地看了羅燕一眼,又不敢在江晚麵前逃課,撅著嘴,很不樂意地往雨霽殿的方向走。


    “顧羽。”江晚拉住他,“你今天先別念書了。”


    “啊?”幸福來得太突然,顧羽眼睛裏閃著星星一般的光芒,“娘親,真的麽?”


    江晚臉色凝重。


    現在,有比念書更重要的事情。


    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去城郊給哥哥送行。


    城郊,月夜,上萬喻家軍集結。


    喻辰宣騎在高大健壯的馬匹之上,鬼麵具在月光下閃著幽冷的光芒。


    千軍萬馬,響徹雲霄。


    和前半夜的輕浮不一樣,現在的他,就是那個赫赫有名,冷酷無情,讓人聞風喪膽的鬼將軍。


    江晚站在不遠處的送別長亭上,登上二樓,遠遠地看著他城郊點兵的模樣,驀然想起花叢中的驚鴻一瞥,他與她,唇齒相依,雖然隔著烈酒,卻也能感覺到那股灼熱。


    又想起那驚為天人的模樣,心中仿佛有什麽東西裂開,久久緩不過神來。


    隻不過。


    她到最後也沒能看到哥哥一眼。


    因為哥哥身著最普通的士兵服裝,混雜在最普通的士兵當中,萬人之中,根本無法尋得他的影子。


    喻辰宣率領雲家軍離開之後,江晚在那站了許久,直到天色完全放亮,完全看不到他們的影子才離開。


    她並沒有迴到皇宮,而是久違地去了一趟茶樓。


    京州城最大的茶樓,名為一碗春。


    茶樓之中,三教九流混雜,人多,嘴雜,整天閑著沒事八卦這個八卦,堪稱京州城最有名的八卦場所。


    她為了出宮方便,換了一身男人裝束。


    紫荊則扮成了小廝跟在她身邊。


    她們兩個女扮男裝並沒有什麽說服力,隻要眼睛不瞎,一眼便能看出是女嬌娥來。


    但茶樓裏的人都見怪不怪,好多大戶人家的小姐混進來聽戲聽書什麽的,久而久之,這成了京州城一道獨特的風景。


    江晚和紫荊找了個地方坐下來,喝早茶,吃點心,聽八卦。


    最開始的八卦是圍繞著新晉太後,也就是她來的。


    雖然有些閑言碎語,但終歸沒什麽大礙。


    茶樓裏的人討論完了她之後,便將話題轉移到了最近京州城鬧得沸沸揚揚的兩件大事上。


    第一件大事,自然是新皇登基,免除一年徭役和賦稅的事。這件事大快人心,津津樂道。


    但另外一件事就不是那麽迴事了。


    江晚仔細聽著,似乎是姑蘇城強搶民女,草菅人命的事。


    這件事,就算是前世也鬧得風風雨雨。


    似乎是姑蘇城仗著自己是帝師,貪贓枉法,利用卑鄙手段搶了一個小戶人家的姑娘,還將那姑娘關在別莊裏。


    那姑娘抵死不從,姑蘇城禽獸不如地將那姑娘糟蹋了,然後還慘無人道地下了殺手。


    這件事引起了民憤,京州城的人自發組織了誅狗官,還清白的大規模暴動活動,也正是因為這個契機,前世的她才下定決心誅殺姑蘇城,平民憤。


    自然,這裏麵也有好些私人成分。


    不管從前還是現在,姑蘇城的這場浩劫,都來勢洶洶,來者不善。


    江晚歎了一口氣,拍了拍額頭,低頭看著顧羽,“羽兒,今天上朝,有沒有人彈劾姑蘇城?”


    “有。”顧羽有些生氣,“不知道怎麽迴事,朝廷裏絕大部分大臣都在彈劾姑蘇先生。”


    “彈劾奏折都快堆滿泰宸大殿。”


    “這件事,有些奇怪。”江晚抄著手,“羽兒跟哀家迴泰宸大殿,羅燕,你通知下去,讓姑蘇城來一趟。”


    “娘親也不相信姑蘇先生麽?”顧羽抿著嘴,“朕覺得,姑蘇先生肯定是被陷害的,姑蘇先生那種高風亮節的人,怎麽可能會做出那種事。”


    “是啊。”江晚推開書房的門,書桌上擺滿了奏折。


    姑蘇城年輕有為,又風度翩翩,長相絕美,這樣仙人一般的人物,怎麽會做出強搶民女的事來?


    以他的能耐,就算真做了這種事,也不會蠢到將自己暴露了。


    顧羽坐在正位上,江晚坐在一旁,隨手拿了一本奏折,翻開看了看,又換了一本。


    這動作重複了好幾次,最終將那些奏折扔到一旁。


    “哀家懷疑,這些奏折都是出自一人之手,裏麵的詞語都是一樣的,欺負哀家不識字麽?”她聲音憤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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