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街邊路燈散發著昏黃光暈,像是無力抵禦黑暗的侵蝕,騰陽從雲錦堂禦膳府迴到那昏暗逼仄的小破屋,門“砰”地甩上,震落門框上積攢的灰塵。他從牆角摸出幾罐早已落灰的廉價啤酒,一屁股癱坐在吱呀作響的舊木凳上,易拉罐被他粗暴拉開,泡沫洶湧溢出,恰似他此刻滿溢又無處宣泄的怨懟。仰頭灌下一大口,苦澀液體滑過喉管,灼燒著五髒六腑,與心底酸澀絞纏。屋內悶熱,僅有那昏黃燈泡在頭頂晃悠,光影搖曳,映照著他泛紅眼眶和緊蹙眉頭。


    “洛語!這個小王八蛋!長本事了還敢氣我!”他喃喃自語,聲線因憤怒與醉意而顫抖、撕裂,“是當老子是什麽,玩物麽?真他媽低級!”言語在寂靜屋內迴蕩,屋外風穿過門縫,帶來一絲涼意,輕撫他滾燙臉頰,似在安撫這顆被愛淩遲的心,


    “既然那麽低級和幼稚,那為什麽生氣呢?說你動心還不承認。”門突然被猛地推開,冷風裹挾著慕羽闖入,他手上還提著兩隻油亮泛紅、熱氣騰騰的豬蹄子,慕羽幾步上前,把豬蹄“啪”地扔在桌上,目光在騰陽身上梭巡,開口便是直擊要害。


    騰陽身形一僵,醉意蒙矓的眼瞪向慕羽,像是被戳中痛處的困獸,剛要反駁,舌尖卻像打了結,囁嚅幾下隻憋出一句:“我生氣嗎?”聲音沙啞暗沉,帶著醉後的粗糲與不甘示弱的逞強。


    慕羽嗤笑一聲,身體前傾,雙肘撐桌,手指點點桌麵,似要把道理敲進騰陽腦袋:“不生氣嗎?你剛在那宴會上,那模樣恨不得把人活吞了,對!你不生氣!你那叫憤怒。別在我這兒嘴硬,我還不懂你那點心思?”說著,他打開裝走豬蹄的盒子,“諾,專門給你打包的!吃哪補哪……”香氣瞬間彌漫,在酒氣中橫衝直撞,試圖喚醒騰陽混沌神智。


    騰陽眉頭緊皺,別過頭去,避開那刺鼻香味與慕羽洞悉一切的目光,悶聲嘟囔:“你來幹嘛!”語氣裏滿是不耐煩,卻又藏著一絲對老友到來的隱秘期待,像個鬧別扭的孩子,明知援手已伸來,卻還傲嬌抗拒。


    慕羽抓起一隻豬蹄,大咬一口,油脂沾唇,邊嚼邊含糊說道:“我來落井下石啊,來氣你啊!來問問你為什麽和洛語鬧脾氣!”那語調,三分戲謔、三分認真,還藏著四分老友間無需多言的熟稔,試圖用這看似“冒犯”之舉,敲開騰陽緊閉心門。


    騰陽本就混沌的腦袋被這聒噪話語一激,猛地抬眼,目光似要吃人,酒意上頭讓他嗓音愈發粗糲暗沉:“那你氣到了!可以迴去了。是楚銘讓你來的吧。你個妻管嚴!”言語間滿是不耐煩,又夾雜著對被人“窺探”心事的惱羞成怒,在他心底,篤定此番“鬧劇”定是朋友間的“合謀”,想把他從這自怨自艾泥沼裏拽出,可他偏要倔強沉溺。


    慕羽聞言也不惱,嘴角一勾,晃了晃手中豬蹄,油脂順著指尖滑落,滴在滿是劃痕的桌麵,滿是“誘惑”:“你真的不吃?這可是你最愛吃的那家老巷子裏百年老店秘製的,我特意繞路買來,就怕你在這兒把自己灌成個糊塗鬼,空著肚子耍酒瘋。”說著,他騰出一隻手,拿過一旁滿是水漬的杯子,從桌角那瓶廉價啤酒裏倒出滿滿一杯,泡沫洶湧溢出,一飲而盡後自顧自吃了起來。


    騰陽盯著那豬蹄,往昔與洛語穿梭在老街,尋味到這家小店時,嬉笑分食豬蹄的畫麵如走馬燈在腦海閃現,胃裏一陣抽痛,不知是饞意作祟還是迴憶噬心。“吃,幹嘛不吃!”他突然暴起,伸手便搶過豬蹄,動作帶著醉漢的莽撞與急切,狠狠咬下,肉香在舌尖爆開,卻混著滿心苦澀,那滋味複雜得如同他與洛語這段剪不斷、理還亂的感情,食不知味又欲罷不能。


    慕羽看著騰陽這副“狼吞虎咽”模樣,舔了舔沾滿油脂的手指頭,眼中閃過一絲欣慰,他知曉,這豬蹄便是打破僵局的“密鑰”,再堅固的心防,在熟悉味道與老友“激將”麵前,也會鬆動裂縫。“慢點吃,又沒人跟你搶,不過一豬蹄,倒像能把你這幾個月受的憋屈全吞下去似的。”他打趣著,端起酒杯輕抿一口,目光始終沒離開騰陽,靜候著他情緒平複,好將這場因愛情迷障而起、卻關乎老友未來走向的“談心”,真正鋪展開來,解開騰陽心頭糾葛,助他重尋方向,哪怕前路荊棘,也有摯友並肩,不致迷失。


    “以你的性子,不至於和他計較什麽吧。你要是為了他沒出國,反而是留在身邊讓他學習這事生氣的話,你怪我就好了。”他咽下口中肉,盯著騰陽,目光誠摯,話語雖調侃,卻藏著為好友解開心結的苦心。


    騰陽聽了這話,身形猛地一顫搖搖頭“沒有,你想多了,不是這事!”


    慕羽見此,心領神會,放下豬蹄,用紙巾擦擦手,拍拍騰陽肩膀,語重心長:“你不會和一個幼稚的小孩置氣吧。”言下之意,洛語行事看似衝動幼稚,無非是想引他注意、試探真心,他若一味沉溺怒火,倒顯得失了格局。


    騰陽聞言,白了他一眼,那眼神滿是嗔怪與“你懂什麽……這玩意太氣人!”的傲嬌,可心底卻因這話泛起漣漪,怒火漸熄,隻剩滿心悵惘。


    他擱下啃得隻剩骨頭的豬蹄,指尖油膩,隨意在衣角一抹,端起酒杯仰頭灌下,辛辣酒水淌過喉管,似要把那些酸澀迴憶一並衝涮幹淨。“羽哥,你說我是不是特傻?”騰陽雙眼泛紅,盯著杯底殘留泡沫,聲音低啞,透著自嘲與迷茫,“當年在蘇瑤身上耗了這麽多心思,我以為是攜手餘生,結果……”話到嘴邊,又被苦澀咽了迴去,隻剩沉重歎息。


    慕羽收起嬉笑神色,認真端詳老友,目光滿是疼惜,“感情這事兒,當局者迷,誰碰上都得掉層皮。可咱不能老陷在這泥坑,你騰陽,有本事、有眼界,不能讓一女人把你一輩子給絆住。”說著,他拍了拍騰陽肩膀,“你知道如今外麵,商海正風雲變幻,瑞城集團垮了半邊天,林輝入獄、瑞寧被通緝,多少雙眼睛盯著那塊肥肉,我和他們商量過,想把這塊肉留給你。”


    騰陽聞言,猛地抬頭,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旋即被疑慮取代,“留給我?我現在這狀態,哪還有精力去摻和那攤子事兒,再說,瑞城爛成那樣,怕是個燙手山芋。你處理了就好了!”他雖嘴上推脫,心底卻像被一顆石子激起千層浪,往昔在商場拚搏、與各路對手過招的熱血隱隱湧動。


    慕羽早料到他反應,不慌不忙掏出手機,調出幾份文件資料遞過去,“燙手是燙手,但也有機遇。你瞧,瑞城雖說問題一堆,可根基還在,核心業務、老員工都是資源。咱兄弟幾個能幫襯你,資金、人脈先給你兜底,隻要運作好了,不僅能東山再起,還能重塑瑞城輝煌,你仔細想想,總比在這借酒消愁強。女人你沒興趣!錢也沒興趣!權更不感興趣!可你總得為洛語想想吧!不為洛語考慮,也麻煩您體諒一下,心疼心疼我們這老哥幾個吧!”


    騰陽接過手機,手指滑動屏幕,看著密密麻麻的數據、分析,眉頭緊鎖,思緒飄迴曾經在商海縱橫馳騁時,每一次談判、布局,嘴角不自覺微微上揚,那是刻在骨子裏對商場博弈的熱愛與自信。“可蘇瑤那邊……孤兒寡母的!”他還是猶豫,舊愛像一道枷鎖,鎖住邁向新生的腳步。


    “兄弟那是過去式了,洛語以你名義給了蘇瑤很多錢,安排的很妥當!如果你還再糾結,那就是自輕自賤。倒不如把心思放在事業也放在對的人身上,等你再迴首這事兒,說不定就釋然了。”慕羽言辭懇切,句句戳心。


    騰陽沉默良久,似在靈魂深處權衡利弊、與過去割舍,窗外風聲依舊,似在催促他抉擇。終於,他深吸一口氣,把手機遞還,目光堅定如磐,“好!yes保證完成任務!”


    慕羽又灌下一大口啤酒,目光透過朦朧醉意,直直鎖住騰陽,“騰陽,我雖然不確定洛語是不是真的愛你。”手中酒杯隨著話語節奏晃悠,濺出幾點酒水在桌麵上,洇濕一片,“但他那手段,實在是幼稚得很,一點也不高明!都什麽世紀了,還搞情敵吃醋那一套!不過有一點挺厲害的,挺會偷啊!”慕羽嗤笑一聲,滿是不屑,又帶著對老友被這般“低劣戲碼”擺弄的忿忿不平。


    騰陽緊攥著酒杯,指關節因用力而泛白,酒水在杯中劇烈震蕩,恰似他此刻內心波瀾。眼神裏透著迷茫與不甘,聲音帶著幾分醉後的粗糲和急切:“他偷什麽了?”


    慕羽見狀,放下酒杯,神情瞬間變得莊重肅穆,雙手搭上騰陽肩膀,重重地拍了兩下,每一下都似要把騰陽從混沌思緒中拍醒,讓他直麵真相。“一把鑰匙!”慕羽提高音量,目光炯炯,與騰陽四目相對,眼中閃爍著洞悉一切的光芒,“能打開被無數鏈條枷鎖鎖住的盒子,盒子裏,放著一顆傷痕累累、冰封已久的心!”他說的字字如利刃,精準剖析著騰陽心底隱秘角落,把那段感情起始、糾葛與落幕攤開在桌麵,供兩人審視。


    騰陽身形猛地一震,像是被一道無形閃電擊中,腦海中往昔畫麵洶湧奔騰:初見洛語時,他眼眸裏藏著星辰大海,不經意間的對視,仿若一道光射進他常年在商海拚搏、疲憊設防的心;相處時日,那些瑣碎日常,他撒嬌時輕扯他衣袖,委屈落淚時靠在他肩頭,點滴溫情像溫水,慢慢融化他心尖堅冰;直至後來變故,痛苦與憤怒蒙蔽雙眼,卻忘了最初心動珍貴。他嘴唇微微顫抖,眼眶泛紅,喉結滾動,半晌才憋出一句:“是嗎?我還有心嗎?他……”話未說完,聲音已哽咽,被酸澀情緒扯得支離破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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