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這一幕,12沉默了許久。在這段時間裏,包括西鐵在內,沒有人打斷他的思考。


    對其他人而言,眼前這大變活人的一幕確實顯得有些詭異,但在後室這種規則混亂的世界裏,好好待在某個地方的人,下一秒突然沒了蹤影……貌似也不是什麽需要太過大驚小怪的事情。


    可12像是突然意識到了什麽,伸出右手按在藍牙耳機上:“p,幫我調取之前在疑雲港的交易者公會調查‘監控室’時發現的錄像資料。”


    “yer,您是指……”


    [“這個攝像頭是由一位在level 11長期居住的流浪者售賣給我們的,由於裏麵被施加了多重電子密碼,破解耗費了我們一段時間,所以才會如此晚告知您,還請諒解。”]


    “沒錯,就是這段錄像,幫我把進度條拖到那個陌生男人出現在監控室時的畫麵。”


    很快,一個淡藍色的投屏12麵前展開。


    ……


    [***4.10.27 17:44:32


    左上角的門被推開了一條縫,光線從縫隙中穿過,能看出門外麵應該連接著走廊,一個大約成年男性身高的人順勢打開房門,輕輕步入房間內。]


    [***4.10.27 18:00:41


    房間裏的燈光被人打開了,那是一個擺滿顯示屏的房間,此刻已通上電源,不斷播放著各個層級的監控畫麵。


    至於剛才進來的男人,此刻正背對著視頻拍攝位置,死死盯著眼前的顯示屏。]


    ……


    12緊盯著投屏,同時觀察著監控顯示器中,小星身後的那名中年男子。


    雖然曾經的監控畫麵上未曾出現過男人的正臉,但這難不倒擁有ai輔助的12。


    “p,分析畫麵,進行數據對比。”


    “好的yer,請稍等。”p計算了一會兒,然後給出結論,“經數據對比,省略小數後,兩人的相似度大約為98%,基本可以認定為同一個人。”


    ……


    [“看來您下意識忽略了呢。”科波菲爾歎了口氣,將畫麵退迴至3秒鍾以前並暫停,“注意看第三列最後一個監控畫麵。”


    沒錯,那個監控畫麵中,此刻正出現了12本人的樣子,而且還是正對著攝像頭的模樣。]


    ……


    大腦有些混亂,思緒如潮水般湧來,12忍不住後退一步,渾身發冷。


    艾登知道這件事嗎?


    對方是不是從一開始就盯上了我?


    小星的消失和他的昏厥之間是否存在必然聯係?


    這一切是電子病毒導致的催眠嗎?但催眠真的能引發身體病變嗎?


    “米奇選手,你沒事吧?”西鐵注意到他糟糕的臉色,眯起眼睛問道,“要不去先休息一下?”


    “不……不用了……”12下意識咬了下舌頭,血液從嘴角流出,劇烈的疼痛讓他渙散的思緒重新聚攏,“現在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


    越到這種時候越不能慌,必須仔細思考才行。


    ……


    ————分——割——線————


    ██████, ████。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這是一個被黑霧包圍的世界。


    這裏的人類經曆了漫長的歲月,在鯨魚的見證下,曆盡艱辛,終於在有限的世界裏構建出自己的文明。


    他們和地球上的人類一樣,他們按照正常的步伐前進,經曆了刀耕火種、小農經濟、思想啟蒙和工業革命,最後踏入了信息時代。


    世界正煥發著勃勃生機,人們的生活越來越好,壽命也越來越長。隨著醫療技術不斷發展,人類的平均壽命從50歲逐漸延長至70歲、90歲,甚至超過了100歲。


    他們很幸福,但又覺得不夠幸福。


    對於人類來說,100年的光陰還是太過短暫,很多想做的事情,想要實現的心願,才剛起步,就不得不被日漸衰老的身體所拖累。


    ……如果時間能再漫長一些就好了。


    ……


    最終,在某一天,人類利用科技突破了環繞世界的黑霧,來到了“外麵的世界”。與此同時,踏入新世界的學者們,在黑霧北邊發現了一道如天塹般的峽穀。


    這個寬達120萬米的峽穀極其龐大,站在懸崖上眺望對岸,隻能見到一片迷迷蒙蒙的白色霧氣。


    ……懸崖的另一端到底是什麽呢?


    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學者們打算跨過這道懸崖。雖然距離很遠,但對於已進入信息時代的人類而言,這不過是些小問題。於是,他們利用飛機一類交通工具順利抵達了峽穀的另一邊。


    緊接著,他們看到了矗立於天地之間的巨大門扉,以及門後難以形容的無人地下城。而在地下城的中央,一片被泥土掩埋並極為巨大的穹頂下方,藏著迄今為止幾十億年的文明結晶——


    “世界模型”。


    短短幾千年的文化累積,顯然不足以解讀幾十億年的文明遺產。這些學者來到“地下城”,仿佛是沒有帶稿子的工人突然發現了龐大的寶石礦脈。


    雖然很想留下來研究這個“世界模型”,但由於文明差距實在太大,加上這裏被某種因素所影響,人類無法滯留過長時間,這群學者隻能返迴黑霧之中。


    可臨走之前,他們實在不願放棄好不容易才發現的文明成果,於是便用自己的雙手,從“寶石礦脈”上硬生生挖下了一角,將其帶迴自己的城市中研究。


    或許是鯨魚特別眷顧這個文明的人類,在好運的幫助下,他們迅速解析了帶迴的文明碎片,從中提取出非常有用的信息。這也直接導致整個文明的醫療水平,在短短五年內就達到了難以想象的高度——


    是的,人類的壽命突然延長至了5000歲。


    然後,又過去了10年。


    當城市裏的人們聽到“人類的壽命能夠延長至歲”的消息時,眼神中充滿了茫然。


    這和不老不死有什麽區別呢?


    ……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


    鯨魚在海底翻了個身,隨時準備著躍出水麵。


    又過了幾千年,這個文明中,再無人擔心曾經困擾他們的關於時間長短的問題。


    如果時間能再漫長一些就好了?


    不,已經夠了。


    或者說,漫長過頭了。


    掩日海上烏雲密布,這個文明也即將迎來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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