壽安宮這樣一場打動,便說是闔宮都被驚動了也不為過,最後更是吸引了皇帝皇後一同前來處置。


    當皇帝看見發絲散亂妝容全花並且盡顯老態的皇貴妃之時,竟是險些背過了氣去。


    隻前後粗淺地了解了一番原委後,便是直著皇貴妃破口大罵:“賤婦!賤婦!如此張牙舞爪,哪裏是一個嬪妃該有的德行?”


    皇貴妃登時瞠目結舌,全然不敢相信皇帝會如此說自己,脾氣便更是翻湧了上來:“陛下說臣妾不配做嬪妃麽?可分明是賢妃與端貴嬪侮辱了臣妾在先,臣妾氣不過才動手的呀!陛下怎可不問明事情原委便如此說臣妾?”


    賢妃與潘頌自也不是吃素的,當即跪下唱了一出頂好的雙簧。


    彼此配合間便也將事情給說出了花朵盛放一般的絢爛精彩。況且此事本就是皇貴妃有錯在先,兩人倒也不算冤枉了人。


    再加上以莊妃張氏為首的與賢妃交好的一眾嬪妃近乎和稀泥似的附和,皇貴妃便是無罪也被說成有罪了。


    皇帝聽罷更是咬牙切齒地:“賤婦!”


    說罷便是長喘一口氣,略想了想便道:“傳旨,皇貴妃萬氏,私德不修,不能體恤嬪妃,極盡嚴苛以待嬪妃,著降位為貴妃。令端貴嬪生育皇子有功,晉端妃,協理六宮,賞四夫人份例。宮中諸事,皇後為尊,賢妃端妃協理,眾嬪妃以賢妃為尊。”


    這話,便無異於驚天一聲雷劈下來,眾人沒有不震驚意外的。


    國朝規矩,原本就是皇後之下有貴、淑、德、賢四妃,尊稱為“四夫人”,乃是嬪妃之中最高等級,四妃之中以誰人為尊卻是沒有定製,全憑皇帝定奪。


    至於萬氏的皇貴妃之位,原是皇帝為了抬舉皇貴妃特意破了禮法規矩所設的。


    此位份原本在設立之初便被文臣言官所認為難以上台麵,如今被撤了,竟也一切都迴歸了祖宗規矩原本的模樣了。


    至於潘頌的晉封妃位卻享四夫人待遇,那無異於是帝王恩寵的最好訊號。


    如今四夫人之位有了兩個,而淑妃又是太子之母,為表尊貴本朝斷斷不會再有人任淑妃之位,剩餘的德妃之位論資排輩怕也是得莊妃等資曆深的嬪妃才能坐上了。


    所以潘頌能得皇帝如此對待,已然是最好的安排。


    事實上,今日之事,即便是皇貴妃有錯在先,賢妃與潘頌總不能算是全然無罪的。


    然潘頌哭功實在是好,惹得皇帝憐愛異常,不罰反賞。


    這一出戲,竟是比台上的那出還要精彩些。


    紓甯跟著一眾嬪妃跪在地上,盡量隱藏自己,隻敢偶爾抬頭看熱鬧吃瓜。


    “陛下!您還要再度降了臣妾的位份麽?臣妾是被這兩個賤婢陷害的呀!”


    “陷害?”皇帝越發冷漠:“當著朕的麵都敢有此狂悖言行,背後更是不知道該如何刁鑽了!從前是朕縱容你,若現下還不懲治,隻怕日後連著朕你都不會放在眼中了!”


    “陛下,臣妾最敬愛陛下,如今會不敬重您啊?”皇貴妃一雙鳳眼盡是慌張失望,恰似宮門外失控的金水河,散漫著瀲灩水光。


    “萬貴妃。”皇後溫和的聲音及時響起,“既然事情已然犯下,便是再解釋又能有何用呢?不如迴宮反省,倒是能讓陛下看見你的誠意。”


    “皇後娘娘說的倒是輕巧,隻是臣妾無罪,又有什麽可反省的?”萬貴妃向來隻有在皇帝麵前才會露幾分怯,對於旁人,便是太後皇後麵前也永遠不會低下高傲的頭,“娘娘這話實在是太過偏袒賢妃與端貴嬪了罷,臣妾不服!。”


    皇後笑顏微動,語氣則是多了幾分淡漠:“可見你真是沒有將陛下的話放在眼裏了。方才陛下都說了,晉封端貴嬪為端妃。你還滿口端貴嬪的,可見你的心思還想著旁的事情。”


    正在氣頭上的皇帝便也深覺皇後此言有理,便對著萬貴妃冷眼一睨,便憤怒地拂袖而去。


    皇貴妃看著皇帝,本跪在地上的她便是忙地追逐起身,卻又覺著滿心的氣性翻湧到了腦海之中,當即眼前一暈,衝著皇帝走的方向便是暈了過去。


    皇帝聞聲,身子一住,便又再次迴身衝到了皇貴妃身邊,一把將萬貴妃給抱起,高聲唿喝道:“叫太醫來!”


    縱使方才萬語千言盡是嫌棄,此刻卻也是滿滿的擔憂了,皇帝好似一切都顧不得的模樣,滿麵焦急,擔憂萬狀:“芳瑞,芳瑞!”


    眾嬪妃麵麵相覷,這一瞬間,還真是天上地下。


    眼見著皇帝抱著萬貴妃上了禦輦,皇後這才平靜吩咐道:“行了,都散了罷。太子妃,你跟著本宮去坤明宮坐坐。”


    “是。”


    跟著皇後至了坤明宮,皇後倒也沒什麽大事,隻是將今日白日裏的情景問了問,紓甯總免不了要幫襯著潘頌說話,皇後聽了不免搖頭:“知道你們姐妹情深,罷了,你便是不說,本宮也知道大概是如何。”


    紓甯當即一跪:“母後恕罪。”


    “罷了。”皇後長歎一聲,隻是這歎氣聲音反倒是有著幾絲輕鬆氣息,“皇貴妃時至今日,也是她咎由自取。也不怪端妃與賢妃看不上她。”


    “隻是阿甯,你與阿樘,越到這個時候,才越要謹慎。”皇後便又開始鄭重囑咐了一番。


    “是,兒臣定謹記母後教誨。”


    “行了。”皇後嘴角再次勾勒出淡淡的笑容:“今日難得有興致,想求你幫本宮梳妝打扮些。就梳……牡丹髻罷。”


    紓甯登時明白了皇後的心思,連忙應下:“那兒臣再給母後配上金絲纏花大鳳,倒是華麗大方。”


    “你的心思極好,就聽你的罷。隻是別華麗太過就好。今日晚上,隻怕還不能這般早睡,總要得體見人的。”


    紓甯心中一沉,見著眼前溫和的皇後,竟也多出了幾分忐忑之感,越發嗅到了風雨欲來之前的危險傾頹氣息。


    懷揣著皇後所預測的那句話,紓甯這一夜便也輾轉反側,分明躺在了床上已然一個時辰,竟是還不睡不著。


    連著林樘都開始發出微微的鼾聲了,她竟是心中暗自有了一種近乎期待似的心情。


    “怎麽還不睡?”


    不知是否是紓甯輾轉反側起了太大的動靜,林樘竟是又醒了,隻捂著紓甯的臉溫和問道。


    “就是……想起母後說的那些,一時想知道究竟會發生何事了。”


    林樘湊到窗前,伸出頭看著外頭月色,不免一笑:“咱們今日睡得早,你睡不著原也是有緣故的。想來這會子,事情估計要鬧起來了呢。”


    果不其然,不過半個時辰,傅海便是傳來了消息,“殿下,未央宮那邊傳來消息,說是皇貴妃……啊,貴妃,貴妃醒了,隻是不知怎麽和陛下吵了一架,竟是把陛下氣的大發脾氣,直接走了。此刻……陛下好似是往皇後娘娘的坤明宮去了。”


    “這……”紓甯實在是覺著驚喜意外,甚至覺著這是個假新聞:“貴妃……和陛下吵架?”


    在經過傅海的再三保證確認下,紓甯才敢勉強相信這是個真消息。


    “這貴妃……脾氣這麽大了麽?”


    林樘打了個哈欠:“你該問,她什麽時候脾氣好過。不過是從前還能在聖上麵前裝裝樣子,這些年,便是連著在陛下麵前也忍不住了。許是……人老了,瘋了罷。”


    紓甯搖搖頭,越發覺著百思不得其解,卻是再次挨了林樘往額頭上重重一敲。


    忽地,夜空在偶然一瞬亮如白晝,雷鳴電閃,傾盆大雨重重落了下來。


    林樘一把摟過紓甯:“夜雨才睡的安心,快些睡,明日怕是還有熱鬧可看。”


    說罷,便是再次將床帳闔上,攜著紓甯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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