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泰殿中,紓甯看著滿桌子的膳食,微微歎了口氣,更是吞咽了幾下口水。


    “真是的,幹嘛都撤走?”紓甯簡直是越想越氣,又想到林樘那道今後少上辣菜的旨意,她便更是鬧心了些。


    想及此處,便是伸出手來狠狠捶著眼前正襟危坐一副假正經模樣的男人。


    “你捶我做什麽?”林樘忙地彈跳了開,頗有些怒氣地道。


    “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林樘氣鼓鼓道:“方才席間,你倒真是與她們兩個好生親熱!倒顯得我像是個多餘的似的。”


    隻見他一雙劍眉微動,隱隱之間似有怒火彈射而出,嘴角亦是扭曲著,擰巴至極。


    原是吃醋了。


    紓甯見他這般,自然忍不住“噗嗤”笑出了聲來。


    “我的好殿下,原是吃醋了麽?”紓甯便是上前擠了擠林樘,四處亂摸著林樘。


    “休要碰我!”林樘麵上擠出一副惱火模樣,隻是對著紓甯來,這語氣是怎麽強硬都不成的,因此這份怒火便也顯得不倫不類。


    “還說不是吃醋是什麽?”紓甯笑盈盈的,更是上前嬉笑道:“真是想不到,咱們的殿下竟是連女子的醋都吃。”


    “還不是你眼裏隻有你的好姐妹,沒有我這個夫君。”林樘小聲嘟囔著。


    “可……”紓甯隻是覺著滿腹的委屈,“可人家好不容來,我總不能不理會呀!難不成把人家晾在那裏麽?也是不成的罷。”


    話雖有禮,然林樘依舊覺著氣惱,更是不肯掉下顏麵來,直道:“那你也不該如此。反正你惹我生氣了。”


    紓甯心中不解了起來,難道要自己哄麽?


    為什麽是自己哄林樘,而不是林樘哄自己呢?


    登時便覺著眼前的男子不是夫君,而是一個長不大的孩子。


    “好好好,我給我們阿夏賠罪。”紓甯笑嘻嘻地,上前捏著林樘的奶膘來:“都這麽大了,怎麽還長奶膘呢?你到底幾歲啊?林三歲?”


    “你……”林樘極其抗拒地看著紓甯,本能地想要躲避,隻是紓甯緊緊掐著,他自然是躲避不了,隻得如一隻小羊羔一般看著紓甯,雖然不服,卻也實在沒法子。


    “你什麽你?”紓甯近些日子對著林樘越發放肆,反倒是林樘開始不會了,像是被調戲的驚慌失措的小娘子一般,一雙眼睛流露出倉皇無措來,直如可憐兮兮的小鹿一般,教紓甯看了反而更想欺負了。


    “唔,沒什麽。”林樘被紓甯夾的臉頰疼,隻得支支吾吾的。


    一番玩鬧之後,紓甯才心滿意足地收手喝茶,“怎麽樣?我演戲不錯罷?”


    “是真不錯,怪像那麽迴事的。”林樘極其認同地點著頭,“我還真以為你不好了……”


    他的語氣便是忽地有些凝滯阻塞,“我實在是害怕……害怕你真有個什麽的,那我就真是該死了。”


    這般忽地認真起來,紓甯倒也意外,旋即便也覺著深深的感動來。


    “你放心吧。我一定會生出來個健健康康的孩子的。”紓甯往前湊了湊,依靠在林樘懷中,伸出手來輕輕刮著林樘的鼻子。


    林樘就勢緊緊牽著紓甯,一如既往的溫柔寧和:“再過幾日,便是新年夜宴了。皇貴妃……”


    他無奈地喘了一口氣,語中不免又多了幾分憤恨:“皇貴妃肯定是要出席了,搞不好還要再次協理六宮,我總擔心你,不若你告假了就說不去了罷。迴頭我下了宴席再來陪著你。”


    “這怎麽行?”紓甯忙地搖頭:“除夕第二日便是元日,你我都不能告假缺禮的。”


    “可我……”


    “你要擔心的,不是咱們,而是皇貴妃。”紓甯胸有成竹地笑笑:“她這次複寵可是下了血本的,不是裝病,是真的病了。可為著麵子,她肯定會出席的。有皇貴妃與咱們對比,我也沒什麽忍不下去的。”


    “唉,總是說不過你。”林樘苦笑一聲,旋即故作兇狠地瞪了紓甯一眼:“罷了,就聽你的才好。”


    “嘻嘻嘻。”紓甯佯裝膽怯:“多謝殿下關愛,奴感懷備至。”


    “你怎麽這麽陰陽怪氣?”林樘卻是翻了個白眼。


    “你……”紓甯氣的牙癢癢,卻又實在想不出什麽話來,索性直接轉變了話題:“朝中的萬安與文迦,究竟什麽時侯才能處置完啊?”


    “舊歲之事,不會等到新歲的。”林樘冷靜道。


    “我想見見文迦。”紓甯忽地拋出一記驚雷,不由得教林樘瞬間無語啞然,甚至是有了拒絕迴答的心思。


    殿中驟然安靜,彼此都隻能聽得到彼此的微弱唿吸聲。


    許久,林樘才無奈道:“為何?”


    “有些事情得了結,有些帳得算。”


    “還有,不能讓她死的那般安心。”


    ……


    昏暗潮濕的詔獄地窖之中,正關著幾個苦麵亂形之人,或是高聲直唿冤枉,又或是如癡傻般自顧冷笑,其中有幾個身上還存著新傷舊傷交疊在一處的痕跡。


    地上流淌著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鮮血,在幽暗燈光之下顯得異常黑暗壓抑,經由炭火盆子之時還會冒出一股熱氣,便又增添空中的濃重腥氣。


    待到那血河流到角落之時,便也算是幹涸的差不多了,直接於泥土地上留下粘、稠惡心的印記。


    紓甯用帕子緊緊捂著嘴,饒是如此,她依舊能覺著無盡的惡心來,麵上卻隻是強行忍著,腳步便也隨之加快了不少。


    前來指引的獄卒心中不由得淒恍不安起來,此等鬼神來了都要退步幾分的地方,竟還會有宮中貴人在沒有犯錯的情況下主動前來。


    “殿下,小的們已然用水刷了幾次地了。隻是方才有個人受不住刑,竟是割腕了。”


    “無事。”紓甯點點頭,語氣甚是溫和平緩,竟是一絲一毫的膽怯之意也無,“詔獄本就如此,我知道的,辛苦你們了。”


    反而有幾分安撫獄卒的意思。


    那獄卒輕擦了擦額間冷汗,更加恭敬起來:“多謝娘娘體恤,娘娘小心台階。”


    還真是有膽大的,隻是便是再膽大,也懷著身孕,來這等地方也實在是教人琢磨不透。那獄卒如是想著。


    他強行屏住了那般心思,繼續彎著身子給紓甯開路,待引導至了最裏頭那層,則從懷中抽出一個鑰匙,開啟了最裏頭那處緊縮的門。


    “娘娘,這便是關押文娘子之處了。”


    “她倒是特殊。”紓甯冷冷一笑,語中更是多了幾分分明的嘲諷。


    “到底是要案,陛下與皇後娘娘都吩咐了要好好看著,小的們不敢懈怠。”


    又往裏頭走了走,便是光亮越發稀薄,那獄卒趕忙地抽起火折子給紓甯點亮了一盞燈來。


    燈光盡處,才見一鐵鑄籠牢,外頭還罩著幾圈鐵鎖鋼鏈,上頭還依稀透著血跡。


    再走近幾分,便能聞到直衝腦殼的便溺的臭騷氣味,激起紓甯一陣惡心,險些就要吐了。


    “文娘子就在這裏頭,娘娘有什麽話想問便問罷。雖說被關起來了,但娘娘還是站遠一些罷。”那獄卒行禮抱拳道:“小的就在外頭,娘娘有什麽吩咐就喚一聲小的便好。”


    紓甯點點頭,示意身後的夢雲塞給那獄卒一錠金錁子。那獄卒見著金錢,眉目才略微舒緩了些,帶著幾分笑意退將了出去。


    “張紓甯?”牢籠裏被關著的女子冷冷反問,麵上容色更是寫滿著厭惡。


    “如今死到臨頭了,竟是連規矩尊卑都不守了呢。”


    麵對文迦挑釁厭惡,紓甯卻是連正臉也沒給文迦瞧,“也是,被人關在籠子裏,連便溺都無人收拾,隻被一群獄卒冷眼看著,這般怕是連個貓狗都不如。生死榮辱都不由自己掌控,便也隻能靠違禮逆尊來給你心裏頭幾分念想了罷。”


    說到最後,紓甯語中竟是多了幾分輕快,那聲音落在裏麵的文迦耳中,越發覺得刺耳。


    “呸!是你陷害的我!你必然要遭報應!”


    “哦?報應?”紓甯嫌惡地拿著帕子掩麵,側頭巧聲:“我有沒有報應,你這將死之人怕也看不到了,倒是便宜了我,多半還能發落下你的屍首。讓我想想,是喂了野狗呢,還是剁了肉泥送到你主子手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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