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置之死地而後生。”林樘淡淡一笑:“倒是有理。”


    “那如今你準備如何做?”周簡依舊是一副懶洋洋的模樣,“肅妃,不,皇貴妃出來了,人家可是使出了大力氣的,你可別說你毫無準備。”


    “巧了,我還真是毫無準備。”林樘自顧收拾整理著棋局,“下棋麽,本就是毫無準備的事情。”


    周簡翻了個白眼,“說話總是這般遮遮掩掩,好生無趣。”


    “見招拆招罷。如今萬氏定然自顧不暇,前朝之事也無法插手了。”林樘冷笑著。


    “也是。”周簡眯著眼睛道:“皇貴妃為了複寵,也算是下了血本了。連斷絕炭火這種事情都能做得出來,這般作踐身子,還能堅持的到新年麽?”


    “如今她初複位,為著麵子定然會強撐起來的。”林樘飛快地挑揀完了棋子,“自然了,便是她撐不住,我也有法子讓她能撐起來。”


    ……


    冬月裏的凜然寒風吹過,便教人自然地收攏了身上衣物取暖,隻是紛飛的雪花四散飄落,有些落入脖領上,終究是讓人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皇帝甫一從暖轎上下來便是覺著寒冷非常,腳下步伐更是匆匆,忙地往未央宮裏頭走了去。


    原以為入了內殿便能稍暖和些,卻是不想內殿裏頭竟也是寒涼異常。


    皇帝便有些哆嗦著往裏頭走著,然偌大正殿卻並無宮人侍奉的身影,顯得異常空曠冷清。


    “芳瑞……”皇帝柔聲叫著,甚是小心翼翼的,隻是卻並未有聽到有人迴答。


    “芳瑞,朕來看你了……”皇帝又柔聲叫了一次,卻依舊是無人迴答。


    “你們且都先下去,去外頭等著。”


    許是皇帝覺著這般太過於沒有麵子,便是直起了身板冷聲吩咐著周身伺候的人。


    眾人會意,連著稱了是便魚貫而行退卻了出去。


    皇帝見伺候的人都去了,語氣更是輕柔了幾分,“芳瑞,你在何處呢?朕來給你賠罪了。你別躲著不見朕才是呀!”


    然殿中依舊無聲。


    皇帝又想了想,便是抬腳往著那邊寢殿裏頭走去,更是輕手輕腳的,生怕鬧出什麽大動靜來。


    輕輕掀開簾子,這才聽得些微微的響動。


    類似於虛弱的咳嗽聲音。


    皇帝心中越發狐疑來,越是往裏頭走去,便越發確信那定是人的咳嗽聲音了。


    穿過重重簾幔,這才見到了他一直想著的皇貴妃萬芳瑞。


    隻見皇貴妃一身寶石綠的素色暗紋長袍配上一件月白色馬麵裙,寒涼冬日,卻隻是普通厚薄的錦麵衣料,又見皇貴妃瘦了許多,越發顯得她形銷骨立。


    皇貴妃正癱在寢殿床邊的楊妃榻上,身邊正跪著侍奉湯藥的宮女綠波。然她卻因著寒冷而渾身顫抖著,連著拿著藥匙的手都甚是不穩。


    “陛下!”皇貴妃見是皇帝,麵上竟是多了幾分激動來,本能地便從楊妃榻上起了身來,然而整個人卻是重重地跌在地上。


    皇帝趕緊著上前去扶著皇貴妃,目光觸及皇貴妃眸中的溫情點點更是情思如潮湧出,索性直接將皇貴妃給抱了起來。


    然一抱起便覺著皇貴妃身子瘦弱了不止一星半點,好似略使些力氣便能將皇貴妃的骨頭給捏散架了一般。


    皇帝忍著心驚將皇貴妃穩穩地放在榻上,正待盤問,又見皇貴妃整張臉都無比蒼白,連著皮膚都鬆弛了不少,憔悴支離,活如活死人一般沒有精氣神,隻有眸中多了幾分對於皇帝的似水柔情。


    紅顏凋零不算養眼,卻能打動人心,皇帝登時傷感了許多來,便是俯下身子對著皇貴妃道:“芳瑞,朕來了。”


    幾乎是同時,便聽得皇貴妃一句:“陛下怎麽來了?”


    兩人彼此皆是一愣,連著身邊的綠波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皇帝旋即便沉著麵色,對著綠波似是嗬斥著道:“這殿中這般冷,你是怎麽照顧娘娘的?糊塗東西!”


    綠波忙地跪下磕頭,卻是顫顫巍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陛下……”皇貴妃冰涼的手挽著皇帝,然觸及那一刻便又有縮迴去的勢頭,卻是被皇帝一把反拽了住,容不得皇貴妃抽手。


    “陛下,是臣妾命她如此的?”皇貴妃輕聲道,語氣比從前不知要柔和了多少。


    “什麽……意思?”皇帝一時不解,眉頭皺的更深了些。


    皇貴妃遂擠出了幾行眼淚,對著皇帝道:“陛下,臣妾自覺有罪,不敢再於陛下麵前放肆惹惱,隻得背後獨自贖罪。所以臣妾這些日子日夜向道,又想著苦心勞身才能彰顯為陛下與太子殿下祈福的誠意,便也命綠波她們停了這些炭火華服,省下這些銀子,留待軍費或是開春安頓災民之用,多少都是一點心意……”


    皇帝自然是大受感動,眼中熱淚登時湧出:“賢妃如此,實在是朕委屈了你。”


    皇貴妃亦是滿麵淚痕:“臣妾有罪,自知無顏侍奉陛下,隻求陛下能從此長寧康健,臣妾便也心安了。”


    兩人分明攜手算是度過了半生風波,如今卻隻如久別重逢的年輕小情人一般泣涕漣漣,仿佛下一刻便要說出萬般的海誓山盟了來。


    “綠波,你下去罷。我與陛下,說會兒話。”


    “是。”


    “綠波,你辛苦些,直接便去司計司領了朕宮裏的炭火錦緞份例,迴來給你們家娘娘換上。”皇帝微笑著吩咐道。


    “陛下……”皇貴妃一副欲阻攔的模樣,“臣妾有罪,實在不配……”


    “朕說你配,你便是配的。”皇帝眉眼斜眯,眼中含著讚許似的笑意:“今次的事情,一切都水落石出了。原是沈氏背後下手。”


    皇貴妃自然知道,前一日來傳旨的李孜已原原本本的將此事給說了明白,此刻見著皇帝親來此地又說了這樣一番話自然是無比高興,正欲開口啟唇說些什麽,卻又聽得皇帝繼續說了話來。


    “隻是萬安一家怎麽也是脫不了幹係的,迴頭這事還得查查。待到查驗清楚了,朕自然也能夠還你清白了。”


    皇貴妃心中轟然一動,便也意識到了原來危險一直未有遠離,隻得對著皇帝賠笑,“陛下說的是。多謝陛下。”


    一邊的綠波見帝妃二人這般恩愛膠黏,微微行了禮便趕緊出去尋了幾個小宮女內監一齊出了未央宮,就要往尚功局走去。


    未央宮門口尚有李孜等一幹內臣等著皇帝,見綠波出來,李孜便是和顏問著:“綠波娘子,裏頭如何了?”


    綠波屈膝微微行了一禮,隻是笑道:“勞李先生記掛,陛下待娘娘自然是極好的。這不正命奴婢去取些銀絲炭來給娘娘用麽?奴婢便先不與先生說話了。”


    說罷,兩人再次見禮,綠波更是腳步如飛走了去。


    隨著綠波一路而行,皇貴妃複寵的消息自是也傳到了各處宮室。


    “早晚都知道了會有這麽一天。”


    彼時紓甯正於甘泉宮內擺弄著林樘的貼身荷包,聞聽如此也隻是冷聲哼著。


    “能拖這麽晚,也足夠了。”林樘笑著湊到了紓甯身邊,黏糊糊地道:“辛苦娘子了,懷著身孕還給我做荷包。隻是下次,交給尚服局便是了。”


    紓甯白了一眼林樘:“你懂什麽?交給別人我怎麽放心?”說罷,便是往裏頭放了些赤芍合歡之類的幹花,都是寧心安神的花草香料。


    心中更是淒然,林樘的精神,原需要慢慢調養才是……


    隻又不能直接便對林樘說了,總是不好。


    “那就謝謝娘子了。”林樘笑個沒完,更是一丁點都不嚴肅,“倒是為夫不知道娘子接下來,還有何打算呢?”


    紓甯再次翻了個白眼,“沒什麽打算,安心養胎,坐山觀虎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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