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夏?”


    這名字倒是特殊,自己並無什麽印象。


    聽起來,這個名字與皇室也好像沒什麽聯係。


    林樘頓了頓,語氣中摻雜了一分旁的情感,是陷入泥沼中的破敗往事再次浮現的模樣,“你也知道,小時候我與母妃都在冷宮的。那時母妃並未想過我會有朝一日會再出現在宮中成為皇子,便並未按照皇家的從字給我取名,隻按著母親部落的風俗取了個簡單的名字。”


    “生長於夏季,希望我能有笑容。”


    是最為低微卻最誠懇的期許。


    “那時我們……”


    傷心往事觸及,總難免會讓人心情低落,林樘自然也不會是例外,他的聲音低聲如泣訴一般,“那時我們,吃不飽穿不暖的,連活著都是問題,自然沒法子期許旁的。且我平日裏,總是笑不出來。”


    笑不出來。


    又該是多深重的苦難。


    小孩子,總是最容易感到滿足與快樂的一群人,便是周身憂慮環繞,他們或許也會自然避開,所以大抵上許多小孩子,總會有一張不明世事的笑臉。


    便是連著一向早熟的宮中,皇室子弟總也能先樂嗬幾年再去逐漸麵對那些並非如表麵上那般光鮮璀璨的榮華。


    可林樘,卻從一開始便注定與歡樂無緣。


    或許那時與母親相伴,有簡單的滿足,可追究起來,也隻能算是知足,並不能算做是高興。


    自然笑不出來。


    “殿下……”


    從書中了解到一個人有多悲慘是一迴事,可真正聽到一個人向自己講述有多悲慘則是另外一迴事了。


    “還說殿下!”林樘笑著嗔道,“方才就與你說了,這會子便又忘了!”


    從小生活在苦難之中的人展露出來的笑容,實在珍貴。


    紓甯心裏卻隻覺著可憐愧疚,他這樣遭受苦難的人,還能如此相信珍視自己。可自己卻並非全然相信他,總是不均衡的。


    “想什麽呢?”林樘伸出手來,衝著紓甯腦門輕輕敲了一下。


    “沒想什麽,就是我覺著,阿……夏。”紓甯搖著頭:“有些怪怪的。”


    旋即便目光一閃,“不若,就叫夏夏罷。”


    林樘當即蹙眉:“這算是什麽名字?你這般一叫,倒是顯得我……”


    “顯得什麽?”


    “嗯……沒什麽,你願意稱唿什麽,便是什麽罷。”林樘緩緩一笑。


    “嘿嘿。”紓甯衝著林樘使了個鬼臉,“我就知道,咱們殿下,定然是不會怨我的。”


    “你這女人!”林樘不禁皺眉,卻隻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那個……”紓甯緩緩於一邊大搖大擺地坐下,心中糾結忐忑無比,最終還是掙紮著開了口:“我有個事情,一直瞞著你來著。”


    “什麽事情?”林樘不慌不忙地道。


    “你坐過來一點嘛。”紓甯朝著林樘招了招手。


    “哦哦。”林樘乖巧地應著,便順著紓甯的招唿坐了過去。


    兩人相互湊近,紓甯這才於林樘耳側輕聲說道:“祝筠說,我已經有了……”


    林樘一愣:“有了什麽?”


    紓甯:“……”


    平時靈光無比的人,怎麽這種時候如此不靈光了。


    “咳咳,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林樘:“什麽?”


    “有了……身孕。”紓甯再次輕聲慢語道。


    “這……”


    如同時紓甯麵對突如其來的消息時一般,林樘也狠狠地掐了掐自己,不禁疼的呲牙咧嘴,他這才敢相信是真的。


    紓甯本打量著林樘的神色,卻不想自己被林樘一把便給抱了起來,旋即便是於林樘懷中轉著。


    方要啟唇讓林樘停下,林樘卻自己停了下來,卻不放下紓甯,隻抱著紓甯緩緩步入裏頭寢殿,將紓甯輕輕放在床上。


    他麵上有著喜悅的紅暈,對著紓甯喜滋滋地道:“這等好事。你該早些說才是。”‘


    紓甯忙地遮掩:“這不是昨天才發現麽。這兩日未有來得及告訴你。”


    可萬不能說自己早就有了身孕,隻是按耐下來不告訴林樘。


    林樘自無法得知紓甯的小心思,麵上似起飛霞紅光,嘴角險些都要咧到耳根去,“如今你有了身孕,陛下與皇祖母自然無法子再逼迫我納妃了。”說罷竟是要招唿傅海進來的架勢。


    “你這是要招唿別人進來?”


    “自然呀!”林樘笑意盈盈,“你懷了身子,不得叫人進來謹慎侍奉著。再者還要告訴宮裏,不然拿什麽讓陛下與皇祖母收迴旨意?還有宮中議論你的閑話,如今總該平息了!”林樘越說越激動,說著說著竟是不禁咳了幾聲。


    “這屋裏的香味怎麽這麽濃鬱?”林樘皺眉,旋即麵上便是浮現擔憂神色:“如今你懷著身孕,可能聞這樣的香料?”


    紓甯想了想,最後搖了搖頭:“想是不行的。這裏頭……好像有麝香。”


    方才文迦換了新的香料,自己就聞出來了,還問了文迦一番,隻是文迦卻閉口不言。


    不知是真不曉得這裏頭巧思還是故意隱藏。


    林樘如觸碰雷池:“這可怎麽行?得叫人把他們拿出去才是。”說罷便要起身往外走去。


    紓甯一把拉住:“你別慌。這麽一會子,能有什麽事情?”


    林樘險些急得跳腳,“我怎能不著急?這麝香可是活血化瘀之物,你懷著身孕,怎能碰這東西?”


    “嗯……”


    若是早先,紓甯自己故意也是不敢碰麝香這東西的,不過時間長了,自己了解的也就多了。


    麝香雖然具有活血化瘀的功效,確實不適宜孕婦用,然而拋開劑量談這些都是枉然。


    孕婦雖嬌貴,卻也不至於嬌貴到聞一下麝香便能流產的地步。


    要是真的要自己流產,怕是得滿滿一屋子麝香都點著了才好。


    便緩緩將這些都與林樘說了,林樘聽了這才沒那般激動,卻還是擔憂:“可長久這麽點也不是個事情。還得告訴別人拿出去,你這懷了身子,更要謹慎。”


    話題再次迴到正規,紓甯不由得再次牽住林樘:“還有事情,如今千萬別將我懷有身孕之事說出去。”


    林樘不解:“為何?”


    紓甯看著林樘,道:“我……我還有個局沒做完……”


    越說聲音越低。


    見林樘麵上有了轉變,紓甯忙地站起扶著林樘:“你放心,不會傷到孩子,絕對不會。”


    林樘這才舒緩麵色,卻對自己柔和說道:“我是怕……傷著你。”


    紓甯不禁低下頭來,心中暖意自不必說,更是多了幾層欣喜。


    “放心,我更不會傷著你。我今日既與你說了,便是打算將所有的盤算謀劃,都告訴你。”


    便是再次耳語細言,隻是這次林樘神色一丁兒點都輕鬆不起來,更是疑惑憂愁:“這……能行麽?真的不會有事?”


    “不會的。放心罷。”紓甯頗有一股成竹在胸的架勢,“斬殺不了毒蛇,起碼要先將她關起來,打一巴掌再逃跑又能有什麽用?”


    “你……”林樘開口,似有話要問,想想卻隻道:“好……咱們一起便是了。”


    說罷,便是緊緊握著紓甯的手,堅定道:“咱們夫妻,總該一體的。正巧,你想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事情。從前我隻是擔心你,不想你也卷進去。”


    “可就像你說的,咱們既然是夫妻,便斷然沒有誰能獨善其身的道理。”紓甯堅定地看著林樘:“況且夫妻本就該是並肩站在一起的人,我可不想做個隻知道歲月靜好的太子妃,咱們一同承擔,才是一家。”


    “好。”林樘微微笑著看著紓甯,“咱們一同承擔。”


    紓甯看著林樘的笑容,不禁有些恍惚,然而心裏卻著實堅定了幾分。


    這場如夢似幻的穿書之旅,自己怕是要永遠陷進來了。


    可這顆心,卻越發離不開那個人。


    縱使前路未知,縱使荊棘傷人,也要攜手走下去。


    隻盼著彼此相知相信,兩情長久。


    無論什麽結果,便是碧落黃泉,茫茫迷霧,也要抓著彼此的手,時時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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