紓甯衝著沈瑩中淡淡一笑,眼中有著讚許一般的笑容:“不打擾娘子了。我也先迴去了。”


    沈瑩中十分端正地衝紓甯行禮,眼底隻是從容冷靜,波瀾不生,“恭送娘娘。”


    這般處變不驚的態度,到底是讓人驚奇的。


    紓甯都忍不住感歎:“都是烏程沈氏出來的人,這沈婕妤,怎麽就比其親侄女差這麽遠呢?”


    夢雲笑著攙扶過了紓甯:“人嘛,尤其是這宮裏的人,知人知麵不知心。咱們看到的是一層,人家實際上是什麽樣子,怕又是一層了。”


    紓甯聽罷,隻忍不住讚歎:“你倒是越發通透了。可見在宮中這些日子,進益不少。”說完,紓甯不禁望著四方的天感歎:“也不知道我說的,沈瑩中能不能懂。”


    夢雲卻是搖搖頭:“奴婢倒是覺著,沈娘子聰慧,倒不該是能不能懂,而是想不想懂了。”


    紓甯“噗嗤”一笑,忍不住深處手來戳了戳夢雲。


    這般一折騰,實在是在宮後苑待的累了,便張羅著要迴宮。


    “姑娘不去看看端貴嬪娘娘麽?”


    “額……我……有點事情,得迴去跟殿下說說才好。”紓甯沒的心中一晃,眼神更是閃爍。


    “哼。”夢雲輕笑:“姑娘怕不是想念殿下了,著急迴去看見殿下呢!”


    打臉啊!


    然而紓甯自然得強行撐著,“胡說,誰說我是著急去見殿下的?我……我……我是累了,迴去躺著還不行麽?”


    夢雲的笑容似是能看穿一切般:“行,怎麽能不行呢?行了姑娘,趕緊迴去罷。”


    紓甯:“……”


    迴到甘泉宮,卻是下午時分。這個時辰林樘還是在文華殿讀書,必不可能迴來,紓甯心裏其實知道,隻是還是腦子犯渾一般地下了車後忍不住問了一句:“殿下在何處?”


    底下眾人一愣,竟不是懷疑是太子妃的問題,倒是都懷疑是自己的問題了。


    還是夢雲蹙眉嗔道:“娘娘可是曬糊塗了?太子殿下這會子想是正在文華殿讀書呢!”


    想想夢雲又道:“姑娘可要去寧泰殿歇著?奴婢給您上些酸梅湯罷,酸甜解暑的。”


    紓甯本能地點頭,旋即卻又搖頭:“酸梅湯還是要喝的。隻是先不迴寧泰殿了,去體華殿。”


    夢雲深感意外:“啊?”


    隻是紓甯卻是個行動力極其迅速的,話剛說完,她便抬腳朝著體華殿的方向走了過去,夢雲忍不住擔憂,奈何此刻許多人都在,自己便也不好意思說些什麽,隻能小跑追上去求紓甯慢一些。


    幾步便行至體華殿。


    許久未有步入體華殿,隻見體華殿裏一切如舊,依舊窗明幾淨,收拾的整齊毫不染塵。


    紓甯進來時,文迦正忙著給殿中的銅鎏金立鶴香爐中添加香料,見著紓甯來此,倒是意外,緩緩才屈膝行禮,“參見娘娘。”


    紓甯見著文迦便自然心生警覺:“姑娘怎麽在此?”旋即紓甯便尷尬得想要鑽進地裏頭,文迦就是伺候林樘的,不在這裏還能去哪處。


    文迦隻是屈膝保持著行禮姿勢,卻不迴答紓甯的話。


    此刻文迦下的香料已然從香爐中升騰起了煙雲霞霧,幻化出濃鬱香味。


    紓甯聞著香料,一時覺著有些熟悉。


    “這是什麽香?怪好聞的。”


    文迦笑笑:“迴娘娘,這是水雲香,乃是用了上好的龍涎香加上檀香鬆香等調製而成的,香氣最是馥鬱,有安神定心功效。也是波斯國新上來的貢品,奴婢今日也是點著試試。”


    她看著紓甯若有所思的神情,又補充一句道:“奴婢才派了人給娘娘那裏送過去了呢。”


    紓甯微微一笑:“你有心了。”


    文迦這些日子越發老實恭敬,老實恭敬到讓紓甯都覺得有些不對勁,不過她也未再說什麽,隻是點頭稱讚那香料好聞,旋即又問道:“殿下……還未迴來罷。”


    文迦點頭:“是呀,這個時辰殿下的確是還未有迴來的。娘娘是有要事要找殿下麽?”


    紓甯搖搖頭,極其自然地於內殿裏軟榻上坐下,“倒也不是什麽大事,我坐在這裏等著殿下迴來罷。”


    文迦一愣:“啊?”旋即又神色正常地衝著紓甯點頭:“是,那奴婢給娘娘沏茶去。”


    紓甯淡然笑著,隻擺了擺手:“今日我卻是不想喝茶了。不知可有酸梅湯等物什?給我一碗倒是便宜。”


    文迦略想了想,便利索迴答道:“有的,這還是奴婢新熬出來的呢。娘娘且等等,奴婢取些冰塊來加裏頭給娘娘飲用。”


    紓甯點頭:“有勞你了。”


    文迦笑得越發柔順謙和:“娘娘這是什麽話?奴婢侍奉娘娘,本就是天經地義的。”說罷,便緊著下去了。


    片刻,文迦便端著一碗冰鎮的冒著寒氣的酸梅湯並著幾樣茶點給紓甯奉上了。紓甯笑著接過,當即便飲了一口,頓時便覺著酸爽冰涼,沁人心脾。


    有孕時候總愛吃些酸的,這酸梅湯冰涼酸甜,最是合自己胃口。紓甯喝罷,還忍不住讚了幾句。


    “都是膳房的娘子們辛勤,每日裏配了好酸梅湯的食材送過來,照著熬便也是了。”


    夢雲附和道:“姑娘說的是,這真是頂好的東西。”


    紓甯笑笑,便揮一揮手,對著文迦示意:“姑娘且先去忙罷,我在這裏等著殿下便是了。”


    文迦應聲去了,紓甯便又與夢雲坐在此處等著。


    紓甯主仆兩人是下午迴宮的,而林樘是晚上才下學,少不得要等上許久,又兼在林樘的體華殿,難免有些拘束,紓甯坐著坐著便有些迷迷糊糊的。


    等到醒來之時,隻見殿中已然升起了燭火,外頭天色也已然黯淡,身上還披著一件淺雲羅繡竹葉披風。


    那是林樘的衣服。


    紓甯揉了揉眼睛,往四周看了看,卻是不見夢雲的身影。


    又定睛仔細看了看,隻見不遠處有一淺綠色身影正伏案讀書,身姿端正挺拔,如鬆如柏。


    不是林樘還能是誰?


    紓甯不由摸了摸身上的披風,那披風陣腳細密,觸手卻是平滑親適,不了亦是柔軟如風,摸著是從內而外的舒適。


    恰如……給自己披上披風的人,是個待自己極其溫柔的人。


    心中漾起暖意,便也自行起身,又想想自己今日來這裏的目的,便更是沉了心神來,輕手輕腳走到林樘案幾前,輕聲細語道:“殿下……”


    林樘一如幾日前倆人鬧別扭之時的模樣,臉色臭著、語氣硬著,隻故作冷漠道:“醒了啊?”


    紓甯緩緩點頭:“醒了。這披風……”紓甯語氣之中略微含了些喜意。


    “哦。”林樘淡淡應下,說出的話卻是能將人給氣個半色:“這披風,我怕你在我這兒受寒,免得到時又是我的不是了。”


    這話自然是氣話,再加上他故作冷漠卻又實在掩藏不住關心情緒的模樣,紓甯竟是覺得莫名好笑了些。


    “若是無事,就迴你的寧泰去罷。我這裏可沒有你……”


    林樘話還未說完,便被紓甯從後往前緊緊抱住。


    紓甯身體微涼,卻又隱約透著一點溫度。林樘頗為意外,想要掙脫,奈何紓甯實在抱的太緊,他又不好太過用力。


    “殿下,我錯了。”紓甯緩聲輕語,恰如春日的如酥潤語,傾如林樘心中雜草,瞬間便滋潤出一汪生機淺草。


    “你……你哪裏能錯?”


    縱使再硬的心,被紓甯這般輕輕一磨也不剩下多少了,林樘“嘖”地一聲,語氣中卻是嫌棄:“身子這樣涼,還出來瞎逛,還能睡著。你可真是個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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