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殿下,是為我自己。”紓甯很是認真地對著林樘道。


    林樘輕輕笑著點了點頭,語氣是一如既往的溫和輕柔:“這才對,你要先護好你自己,才能護好我不是?”


    紓甯點點頭,她心裏是感動的。


    畢竟能為自己做出衝撞長輩之事,到底是不太容易的。


    當然,自己也認為自己沒什麽錯。


    也或許,在這宮中,對於某些人來講,自己的存在,本身便是一種錯誤。


    “反正都入宮了,還是先去拜見母後罷。待會子,你也好去看看潘娘子她們。”林樘提議道。


    “嗯嗯。”紓甯自然也知道入宮得去拜見皇後。


    坤明宮中,滿宮的嬪妃正齊聚殿中,嘰嘰喳喳地議論著什麽。


    “也不知道太後娘娘這是怎麽了?怎麽好端端的竟是這般嚴重了?”賢妃隻擔憂道。


    皇貴妃素來不得太後喜歡,自然長此以往心裏對太後便也有了幾分不滿,又見是賢妃說話,便是忍不出言迴道:“賢妃倒是孝順太後,隻可惜,太後心裏有沒有賢妃倒是未知了。”


    “是嗎?”賢妃一雙杏眼彎出和善的笑意,“太後眼裏心裏有沒有臣妾,臣妾是不知道的。隻是太後娘娘心中,定然是有皇貴妃的一席之地,這臣妾心裏卻是明鏡似的。”


    眾嬪妃聞言,相對一視,其中深意自然盡在其中。


    皇貴妃鳳眼一凜,陡然生出許多威儀與憤忿,“賢妃真是越發會說話了呢!難不成賢妃是靠日日說話籠住陛下的?”


    “皇貴妃娘娘這是說臣妾無有陛下寵愛呢!”賢妃好聲好氣的笑著,隻如雲彩飄過一般淡淡地道。


    她說的淡然,倒是嬪妃們各自不免心驚了起來。


    誠如賢妃所言,皇貴妃話裏的意思自然無有人不明白,可似是賢妃這般直接將皇貴妃意思自己說出來,倒是眾人未有預料到的了。


    到底不算得什麽驕傲的事情,這般說出來豈非是惹自己傷心?


    可賢妃卻是風輕雲淡,麵上笑盈盈的,仿佛隻是脫口而出的玩笑話,倒顯得皇貴妃有些刻薄了。


    雖然皇貴妃本就是刻薄之人。


    “本宮可沒這意思,是你自己說的。”皇貴妃斜睨著賢妃一眼,便轉頭看著皇後,眉目飛霞間複又多了幾分笑意,“皇後娘娘,臣妾倒是隱約聽了一嘴,說是早上太後去宮後苑閑逛,結果聽聞幾個嘴碎宮女,也不知是怎麽,就提到了當日鬧鬼之事,還說當日其實是有太子殿下周娘子冤魂的。”


    皇貴妃輕輕把玩著手中攢金絲點翠護甲,那是與一眾嬪妃所不同的嬌豔的藍色,仿佛要格外鮮豔一些似的。


    想到此處,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種滿足感來,繼續說道:“這幾個宮女真是嘴碎啊!不過周娘子是太後娘娘的娘家表侄孫女,這親戚之間,傷心也是難免的。”


    皇貴妃擠出一股子“焦急”看著皇後,“皇後娘娘,鬧鬼不鬧鬼的便也罷了。到底這事是不是太子妃所為?咱們相信太子妃,可太後娘娘不相信,那也是沒法子的。不若這件事交給宮正司查上一查,這事水落石出,便也能還了太子妃娘娘一個清白不是?”


    皇後麵上不動聲色,心底裏卻是將皇貴妃裏裏外外給罵了個遍,展現在眾嬪妃麵前的卻隻是與從前無二的懦弱皇後氣度:“如今太後病著,咱們還是為太後祈福才是要緊。”


    皇貴妃見皇後這般樣子,便也覺著無趣。一邊的宸妃見此,忙地找了旁的話題,眾人這般隨便議論著家常,待到有宮人來稟報說太後平安無數,皇後才命眾嬪妃退下。


    眾嬪妃出了坤明宮,各自結伴而行,潘頌與郭穎嘉自然也在其中。如今潘頌身子也算是休養的差不多了,故此便也能出來走動走動,隻是到底身子弱些,又想起方才皇貴妃所議論的那些話,心裏便是憤忿,便想著趕緊走迴去才是。


    偏生二人又被皇貴妃給叫住,隻笑盈盈地打量著二人,“呦,潘婕妤倒是常出來走動了。身子可好了?”


    潘頌這一場小產,身子損傷不少,如今便是修養了許久也難免疲倦,身子更是削瘦了一大圈來。可巧她今日又著一身尚且算是清涼的紗製衫裙,夏風荷氣悠然吹過,倒是讓她身形籠在裙衫中更顯骨立單薄,隻如虛弱西子,倒是惹人戀愛。


    “承蒙皇貴妃娘娘關懷,臣妾身子已然好的差不多了。”潘頌輕聲細語地迴答道。


    皇貴妃看在眼中,隻覺得眼前的柔弱美人讓她平白生出了許多厭煩來,甚至有上前撕碎了她的衝動,隻是到底她不得不生生忍住,擠出一個不鹹不淡的生硬笑容來:“既然是好了,多出來走動走動倒也是應當的。”


    一向跟著皇貴妃的沈婕妤麵上的不滿嫉恨卻是甚為明顯的浮於麵上,“娘娘說的是,臣妾可是聽聞,潘婕妤與郭婕妤都是太子妃的閨中密友,想來該是很關心的罷。如今太子妃娘娘身處流言之中,可實在是教人擔憂。二位也該去勸說勸說太子妃,總該把事情查清楚才是。難不成要一直氣著太後麽?這般忤逆不孝的罪名傳出去,怕不是有損太子妃娘娘清譽。”


    說罷,沈婕妤便拿著帕子輕輕掩在麵龐前,以此來掩飾她嘴角勾勒出來的笑容。


    “忤逆不孝,好一個大罪名。隻是本宮不知,何時宮中定罪,竟是輪到沈婕妤來了?”卻是一記硬朗男聲傳來。


    眾人望聲而視,卻見是太子林樘攜著太子妃紓甯而來。


    “太子殿下安,太子妃殿下安。”


    林樘與紓甯上前見禮,“幾位娘子安。”


    沈婕妤不複方才桀驁,麵色不禁顯現出幾分慌張來,恨不得當即便要縮在皇貴妃身後躲避。


    “沈娘子方才說這些,可是有什麽賜教之處?不若說來,我與太子妃,也好聽聽沈娘子是如何賢良淑德的。”林樘並未發火,隻是冷冷地看著沈婕妤,目中散出凜然的光,說話語氣稍微硬了一些而已。


    隻是林樘的凜然目光到底落在沈婕妤眼中,顯得有那麽一些“兇悍”了。


    沈婕妤到底是膽怯的,便是如是道。“沒……沒什麽,妾不過是頑笑話,還請殿下莫要放在心上。”


    “頑笑話?”林樘甚是和氣地看著沈婕妤,“這可不好笑。”


    “殿下……”紓甯很是驚訝於林樘今日的表現,雖覺得林樘這般護著自己的舉動很是暖心,可對付沈婕妤,沒必要。


    這種人,自己是不會放在心上的。


    因此便是輕聲低喚,暗中拽了拽林樘的衣袖。


    寬袍大袖下的動作自然隻有彼此才能感知,然林樘卻如未覺一般,依舊頗有氣勢地看著眼前的沈婕妤等人。


    紓甯不禁加大了一分力氣,林樘暗中一動,便是立即用他的寬大手掌將自己的手緊緊牽住。


    甚是有力溫和。


    “沈娘子何時晉封皇貴妃了麽?”林樘卻是半頑笑半認真道。


    沈婕妤卻不知何意,一雙眼睛瞪的溜圓,不知該迴什麽話了。


    林樘身後的傅海眉開眼笑地“提醒”沈婕妤道:“沈娘子,殿下問話,您該當迴答才是。”


    這是宮中的規矩,雖然沈婕妤算做林樘的長輩,可到底不過是位份不高的妃妾,禮法上自然不能與國朝未來的君主相比。因此林樘在沈婕妤麵前,算是上位者,不過是林樘純孝謙虛,才願意給沈婕妤一絲薄麵罷了。


    “迴殿下……妾乃蒲柳之質,自然不曾。哪裏比的上……”沈婕妤不禁用目光偷偷瞥著皇貴妃:“皇貴妃娘娘,鳳儀萬千?”


    紓甯看在眼裏,倒是不禁冷笑,知道顧及皇貴妃,沈婕妤倒也不算是蠢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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