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太乙弟子跳下山穀,將葉永的屍身帶迴,麵色悲戚。


    大多數年輕弟子都還沒有適應這種熟悉的師兄弟突然身死道消的情緒,直到多年之後,身邊幾度容顏更替,他們會變得漸漸麻木起來。


    這些,是修行理應承擔的後果。


    王慶雲已是忍無可忍,指尖紫光點亮,體內似有霹靂聲起,他閃身落到台上。


    葉永臨死之前對李春水的詛咒讓他心裏更加難受,但他並不悲傷,隻是覺得愧疚,而且很沒有麵子。


    “下來!”


    王慶雲瞳蘊雷光,聲如雷震,怒氣外露,態度很是惡劣。


    李春水正憋著一團火氣無處釋放,他覺得太乙今日的約戰就是為了針對他,想也不想就飛身而下。


    “都以為小爺好欺負嗎!”


    無論這局太乙是何人下場,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出手。


    張久拽了下林峰破爛的衣袖,問道:“李師兄沒問題吧?”


    林峰微笑,露出一絲白牙,在黑黢黢的嘴唇襯托下更加明顯。


    “放心,王慶雲要倒黴了。”


    他與李春水切磋的次數不少,不太明白李春水是如何淬的體才會讓身體那般靈活,在戰鬥中配合燕迴步似乎更勝過劍宗的縱劍步法。


    所以他知道李師兄肯定不會輸,當日五宗切磋時王慶雲連劍宗的何安都沒打過。


    先天之前武修麵對雷法隻能躲而不能接,你可以拿刀劈散火焰,但若拿刀劈雷霆的話,那不亞於直接受此一擊。


    所以雷修隻怕一種武修,那就是身法格外出眾者。


    太乙雷修很少與劍宗弟子衝突,隻因劍宗縱劍步在短距離突刺躲閃上遠勝斷海宗的燕迴步。


    李春水這次沒有發揚以往的作風搶先進攻,而是先開口說話。


    “你可以選擇現在告訴我,剛才死去的那人為什麽要針對我,或者等你臨死的時候再告訴我。”


    他冷著臉,態度不但惡劣,而且囂張,似乎他才是正經的雷修。


    祝潮生微笑點頭,這種態度很符合他的預期,他覺得等李春水先天之後可以將其引進天水峰。


    太乙弟子中有人嗤笑出聲。


    大師兄雖然曾經敗於劍宗何安之手,但像何安那樣的人在真武劍宗也隻有一個。


    他們經常見大師兄出手,卻沒見過李春水出手,幾乎所有人對李春水的印象隻是停留的耳聞層麵上。


    真正見過李春水出手的那幾個太乙弟子,都死了。


    王慶雲怒極而笑。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怕待會收不住法力你沒機會再聽,他是葉家弟……”


    “鋥”,這聲刀出鞘的聲音極短,且清脆,比其他人的拔刀更加悅耳,說明出鞘的速度極快。


    勢如鋒芒滾滾向前,李春水瞬間進入了狀態,眼神冷厲。


    聽到“葉家”兩個字他就已經明白了,所以不打算再聽,那就不讓對方說下去好了。


    張久無語,李師兄果然還是這麽不講規矩……不,是出其不意。


    “無恥!”


    這個世界的口頭禪翻來覆去就那幾個,乏善可陳。


    王慶雲其實並不在意,這種情況自然也在李春水的名聲裏與他的某些戰績一並為世人所知,他人自然有所防備。


    而且,他始終認為沒有什麽東西能快過閃電。


    他腳步不動,掐訣揮袖,無中生雷。


    一般的武修不值得他持續拉開距離,因為在敵人接近之前必會被雷電劈中。


    一道丈長的霹靂電光憑空出現,朝著李春水下一步的必經之路上劈下。


    一刀獨秀的心法早已運轉,李春水將神識壓縮成一束,聚焦在王慶雲身上,眼中似有亮光閃過。


    雷光尚未出現,他便有所覺,腳下錯步,前衝的身體順勢側轉,以燕迴步的技巧瞬間拉開。


    他看過何安與王慶雲的戰鬥,自然知道該怎麽打。


    在外人眼中,李春水的身影在那一刻出現了一瞬間的模糊。


    未命中。


    身後碎石紛飛,濺射到李春水的衣衫下擺,他人再進一丈。


    王慶雲眉頭微皺,有些意外,右手模糊間又是一道雷霆劈下。


    作為太乙門外門大師兄,王慶雲的天賦確實出色,這不止體現在單純境界的提升上麵,還有對雷法的領悟上。


    雖沒有神識,但憑他對術法本質的理解,僅靠丹田法印的調動,施法速度就遠超常人,與龍丘的瞬發差距並不算大。


    悟得道心之後他提升很大,他覺得此時若再遇到何安,敗的一定是對方。


    燕迴步再次折轉,李春水身影模糊,再進一丈。


    又未命中。


    王慶雲神色凝重,一咬牙不顧法力消耗,法訣持續點出,雷霆接踵而至。


    一時間石台之上電光交錯縱橫,霹靂聲不斷,雖與真正的天劫相比不值一提,但也足夠絢麗奪目。


    斷海宗諸弟子提著一口氣不敢鬆懈,他們第一次見到練氣大圓滿的雷修出手如此狂暴的局麵。


    上次約戰王慶雲連殺三人,也隻是隨手出了幾道閃電。


    “李師兄……能躲過嗎?”


    場上已經少有碎石紛飛的情景,隻有碎石碎成粉末後的煙塵四散。


    說實話李春水並不擅長這種正麵的戰鬥。


    他遊走在雷霆之中不停輾轉騰挪,攻擊密集之後他也有些壓力,總是以差之毫厘的距離避開雷光,霹靂中似有殘影出現。


    他就像一隻沉默、冰冷的幽靈,穿行在雷暴之中。


    他心中暗歎這王慶雲確實本事不小,若是對方也有神識,他今天說不得就栽了。


    此時隻有四人能夠看清場上情形。


    古景露出笑容,祝潮生眼中驚奇不已。


    劉玄心眉頭深皺,那濃眉弟子一副見鬼的樣子。


    統統未命中。


    王慶雲臉色蒼白,法力消耗過度,駭然盯著前方。


    一襲黑衣的李春水自雷暴中閃出,毫發無傷,距離他已不足兩丈。


    根本沒有任何停頓,李春水也不屑於以勝利者的姿態嘲諷羞辱,而且那樣會讓他失去砍死對方的最佳時機。


    此時風聲再起,李春水身影晃動,冰冷的刀鋒對著王慶雲額間劈下。


    驚恐,無助,王慶雲的瞳孔中僅剩一道白光。


    就在這個時候,上空霹靂再起。


    李春水驟然收刀,身影模糊瞬間後退,一絲窺秘之力應激而出,心有餘悸。


    他之前所站的位置上,石台已被雷電擊穿,臉盆大小的深洞四周裂縫蔓延。


    一瞬間山穀上方氣機劇烈波動,古景揮刀,一道絢爛刀芒朝著對麵噴薄而出。


    劉玄心寬袖一甩,又是一條粗壯霹靂撞上刀芒,雙雙抵消。


    祝潮生眉間淩厲,也是佩刀出鞘,欲要飛身而起。


    “太乙賊子!”


    眾弟子迅速散開,刀出鞘聲不斷,似乎大戰一觸即發。


    “住手!此次我太乙認輸就是,今日約戰到此為止!”


    劉玄心冷著臉鬱悶不已,他和師尊一樣最看不慣破壞規矩者,但今天他不得不出手阻止。


    王慶雲天賦極高,就連師尊雷鳴對其也極為看好,可以說是下一代弟子中的領軍人物,未來的內門大師兄。


    用門內長老的話來說就是,此子元嬰可期。據說某位太上欲要收其為徒,自然不能死在這裏。


    而且,若是王慶雲死了,恐怕兩家的矛盾會瞬間升級,這與師尊的期望不符。


    但不得不說,自從聽了師尊的那番話後,劉玄心確實變了不少。


    他繼續開口:“況且,你們應該可以看得出來,我剛剛出手極為保留,否則下邊那小子豈有活命的道理?”


    祝潮生自然不會罷休,還要再說些什麽,卻被古景製止。


    “祝師弟,算了,今日還有其他事情。”


    祝潮生臉色一沉,便不再追究,他知道其他事情指的是什麽,那此時自然不能輕易開戰。


    “李師弟迴來,我們走!”


    李春水掃了一眼劉玄心,又看看麵無血色的王慶雲,嘟囔一句:“算你命大!”


    約戰結束,古景帶著眾人離開,下次約戰是何時需要長老迴來後再做定奪。


    “王師侄。”


    王慶雲臉色已恢複些血色,隻是精神不振,情緒低落。


    “劉師叔!”


    “你帶著其他人先行迴返駐地,此地稍後可能會有些危險。”


    王慶雲拱手應下,在閻王門前轉了一圈,他現在沒有心思關心其他的事情,遂帶著眾師弟退下。


    望著斷海宗眾人遠遠離去的身影,劉玄心眼中光暗不定,濃眉弟子卻露出期待之色,嘴角揚起。


    接下來可能還有一出好戲,所以他們停在山穀邊緣並未迴返。


    ……


    再次翻過一座小山頭,距離斷海宗駐地越來越近,林中不可避免地傳出陣陣的踩踏聲,其間夾雜著數聲低沉的獸吼。


    毛師兄抬頭看向遠處,數裏之外斷海宗駐地中央的那座青峰出現在他的視線之中。


    對於大多數魔修來說,他們並不清楚為何師門沉寂多年之後又再次複出,雖然在洲陸上造成了一些騷亂,但他們自身也損失不小。


    魔修們由於功法的原因向來心理扭曲陰暗,殘忍嗜血,但他們不傻,雞蛋碰石頭的道理還是懂的,所以剛開始很是有一部分人對此抱怨不滿。


    直到有一位核心長老告訴他們,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都和另一件秘密的計劃有關,那件事若成,他們便可以不用整日躲藏在陰暗之中,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洲陸上盡情掠奪殺戮。


    毛師兄又抬頭看了看某處山穀的方向,算算時間也差不多了,可以出手了。


    數裏的距離,他和幾位師弟幾個唿吸就能出現在斷海宗駐地陣法前方,下麵那些獸群全力衝刺下半刻鍾內足以跟上。


    他掃了身後諸人一眼,臉上露出殘忍的笑意,將帶著利爪的左掌朝前一揮。


    “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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