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海宗觀瀾殿中,類似的一幕同樣發生著,方海將鍾象山之事詳細匯報了一遍。


    “滅門!”段淩峰沒有表情,隻吐出兩個字,簡單幹脆。大宗的威嚴不容侵犯,已經幾千年未有人敢捋虎須了,世人隻記得太乙門的霸道,怕是忘了斷海宗的刀有多鋒利。


    這也是青木的意思,早在李春水激發他那枚刀玉的時候他就已經有所察覺,當時便傳訊給段淩峰。


    “同境爭鋒即便打死我那徒兒我也管不著,結丹出手跨兩個大境欺負我弟子,就別怪我翻臉!”


    眾長老眼中皆有寒光,拱手領命。


    片刻後,玉良、葉北、羅明歸、蘇遠山,四大內宗長老離開山門遁空而去,所過之處刀意森然,殺意橫空。


    沿途修行者、世家宗派皆是惶恐不已,不知道這群刀瘋子又發什麽瘋。


    “恐怕要有大事發生了!”


    次日卯時,在峨山派客舍中打坐修行的李春水尚不知昨日之事的影響有多大,所在的高度不同考慮事情的方向便不一樣。


    他認為雖然葉家結丹無恥地對他出手,但對方也付出了生命的代價,況且他也沒受什麽傷害,這事就這樣過去了,至於結下了梁子,接著就是。


    但在掌權者眼中,葉家違背修行界共識出手對付上宗低階弟子,這就是對大宗威嚴極大的挑釁,不雷霆鎮之不足以穩固統治。


    就如同是,你家大人打了我家小孩,我若不還點顏色,別人都會以為我好欺負懦弱無能。


    外間天色蒙蒙亮,入定中的李春水忽覺遠處氣機劇烈波動,並伴有隱隱的轟鳴聲從遠處傳來,心中一驚迅速來到門外,隻見遠處數百裏外天光晃動雲層翻滾,刀光縱橫間夾雜著風火巨浪,必是高階武法戰鬥所致。


    “宗門出手了……”


    盞茶之後,忽而一排巨浪騰空下拍,鋪天蓋地一般,卻又見刺目的亮光起於虛空,乘風破浪直入青冥。


    下一刻刀光崩散水浪消弭,四周散亂的其他亮光和風火之力也漸漸平息,似有一聲怒吼傳出,便見一藍兩紅三道遁光急速遠離,另有四道白光向著峨山方向行來。


    “刀意……水意……”這是李春水第一次見到高階修行者戰鬥,驚心動魄,高山仰止,心向往之。


    “那裏是葉家……”他似乎明白了什麽。


    “對,葉家!他們是來給你出氣的,即便有太乙門阻攔,怕是至此之後,這世上也不會再有葉家了……”


    峨山太上長老穆洪悄然出現在李春水身邊看著遠處,喟然歎了一聲,此時他挺拔的身軀似有些許佝僂。


    自立派之日就與其爭鬥數百年不休的葉家,就這樣沒了,他竟然有種兔死狐悲之意,從某種意義上來講,葉家與峨山派,又何嚐不是同類?太乙門這次铩羽而歸,說不定還損兵折將,後麵還不知會有怎樣的風暴,他峨山這種彈丸之地隨時都有可能步葉家後塵。


    滅掉葉家是他一直以來的願望,但卻並非是以這種方式。


    感受到穆洪低落的心情,李春水開口安慰道:“穆前輩,隻要斷海宗在,峨山派便可永固!”


    “孩子,你不懂……”似有太多未盡之處難以言表,穆洪轉身踏空而去,徒留一陣蕭索低唱:


    “修行修行,白骨盈盈。


    人如草芥,命若浮萍。


    大道蒼蒼,吾道蒼涼。


    仙之永矣,難見青冥……”


    雖然李春水實際輩分極高,但在將近百歲的穆洪眼中,終究還是個修行未深的大半孩子,他自然認為年輕人對修行的認知多停留在飛天遁地的快意瀟灑之上。


    李春水默然,以他短短數月的修行生涯,他也許真的不懂,但有時候很多事情也可以不需要懂。


    “仙之永矣,難見青冥?在我這裏,不存在的!”他平淡且堅定的語氣,就像當初說會為爺爺報仇一樣。


    片刻後,四道遁光悄然停在了峨山不遠處。雖然之前與穆洪溝通過,但為了表示對峨山的尊重,避免不必要的誤會,卻隻有玉良一人進入。


    “走吧,迴宗!”玉良落到客舍院落之前,看著李春水溫和一笑,身上尚有些殘留的殺意。


    她對李春水這次的表現非常滿意,太乙門的那位築基法修,別人會相信李春水的話,但有幾人卻是心知肚明的,她就是其中之一,如此戰力怎不讓她感到驚豔。


    即便是方海甚至是段淩峰,得知情況的時候心中也不平靜,青隕山脈的那位先天魔修是有很大水分的,太乙門的這位崔寅卻是實實在在的天之驕子。


    對著玉良行了一禮,李春水便被其真元裹挾著出了峨山,並未再與其他人告別。


    而在峨山的另一處院落,正在練槍的彭瑞心有所感,停下槍法抬頭向山外看去。


    “李師兄,我會努力追上你的!”


    待看到峨山外麵另外三位內宗長老之後,他的心中有些感動,一股強烈的歸屬感油然而生。他之前確實想不到最終的結果會是這樣,不管宗門最終的目的是為了什麽,他都深刻地感受到了宗門的強大以及對他的重視。


    通過峨山傳迴的情況,其他三位長老也知道了眼前這位是青木太上的親傳弟子,皆是和藹地勉勵了一番,便不再多言,讓李春水覺得宗門前輩果然自有一番氣度。


    其實原因則是,按輩分來說,李春水與他們皆是同輩,這讓他們三位都覺得不知該如何稱唿李春水,難道要師兄弟相稱嗎,以雙方的年齡差距,他們不好意思李春水也不好意思,便索性不說。


    特別是羅明歸,早年還一直追求玉良,如今玉良的一個晚輩竟然與他同輩,讓他心裏膩歪不已。


    “聽說青雲那小子與這李春水有些不合,迴頭得叮囑他一番,同門之間應該和睦相處嘛!”遁行中的羅明歸有些心思。


    歸途中李春水也了解到了之前的戰況,葉元震伏誅,沒能擋住玉良一刀。葉家滿門所有修行者無論境界高低盡數授首,隻有一些未曾修行的雜役凡人得以存活。


    太乙門兩內兩外四位長老支援葉家,卻被天水峰的蘇遠山斬了一位外門長老,悲憤的史德謙見事不可為,就此不甘退去。


    葉家原本的位置血流成河化為廢墟,之後多年那裏便成為眾多散修撿漏探寶的地方。


    “人如草芥,命若浮萍……”李春水似乎有些懂了,忽覺有些索然無味,隻能說掌權者深知斬草除根的道理,卻不能說他們濫殺無辜,峨山的弟子便不無辜嗎?


    他此刻才重新意識到,這是一個什麽樣的世界,弱小就是原罪,不強,則死!


    修行界的事情總是傳得很快,就在李春水迴到斷海宗不久,有關鍾象山秘境和葉家滅門的事情便在修行者之間傳的沸沸揚揚,千百年未曾有過滅門之事發生,這次的葉家之事讓眾人震驚不已。


    各中小勢力人心惶惶,暗自警醒。有人說葉家先壞了規矩,活該被滅,也有人罵斷海宗殘暴無道,仗勢欺人。另外三大派對此未作表態,本身也與他們無關,他們關注的是後續的事情變化,隻蓮華寺的老方丈空蟬大師低誦了句“阿彌陀佛”,卻也無可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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