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吧。”顧明音好像是準備就緒,對方一聲令下,她馬上返過身,衝入房間,片刻功夫,倒了一杯茶,走向顧明琴,正準備遞到她麵前,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奪過茶杯—


    “給我。”


    有點突然,顧明音來不及反應,眼睜睜地看著旁邊麵無表情的男子拿過茶杯,小心翼翼的喂著顧明琴,眼角眉梢,充滿了溫柔之色。他是什麽人,怎麽對大姐如此之好,難道……


    顧明音也是經曆過愛情的人,自然看得出這個叫慕容秋的男子對大姐的不一般。這個人,麵貌英俊、溫柔得體,看來也是謙謙君子,和大姐這樣站在一起,也算是郎才女貌,隻可惜他是個東麗人、侵略者,不然的話……想到這,顧明音不無可惜的暗歎一口氣。


    清水下肚,神清氣爽,顧明琴免不了長鬆一口氣,腦子裏也恢複了平靜。


    “怎麽樣,還要麽?”


    磁性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引得顧明琴身體一震,緩緩地迴頭,剛好對上那雙柔情的目光,免不了身體一顫。四目相對,顧明琴一時忘記了時間,忘記了周圍。直到對方主動移開目光,並提醒自己—


    “顧女醫,在司徒大人麵前,你定要據實相告。否則就算是我憐香惜玉,恐怕也愛莫能助。”


    “慕容大人放心,明琴從不撒謊。”麵對他頗有深意的眸子,顧明琴心頭一沉,自是明白。欠了欠身,表示感謝。迴頭麵對著司徒遠,再次開口,“司徒大人,不瞞你說,昨天晚上,二叔的確是找過明琴,而且確實是為了所謂的備用鑰匙。隻不過這件事並非明琴提起,而是二叔主動詢問。”


    “他主動詢問?”司徒遠半信半疑,禁不住迴頭,射向顧家韋。見他縮起了脖子,躲避著自己的目光,司徒遠恍然,果然是真的。而就在這時,顧明琴平靜的聲音也在身後緩緩而起—


    “昨晚上很晚了,二叔過來找我,直接向我要什麽備用鑰匙。我直言相告,確實是沒有。二叔死活不相信,而且還威脅明琴。明琴忍無可忍,說了幾句重話,使得二叔負氣而走。本以為一晚上的時間,足夠二叔想明白。誰成想,今天早上一醒來,就看見杜員外和二叔闖入顧府,說是奉了你的命令,搜查顧府。”


    “你說什麽,他們告訴你,是奉了我的命令?”


    顧明琴點點頭:“的確如此,杜員外親口說的,明琴不會記錯,而且……”


    話未說完,便看見司徒遠轉身而去,冷著臉,走向前方,目標,杜員外和顧家韋。這時,兩個人都害怕了,各自向後縮了縮。顧明琴看在眼裏,心裏冷笑,風水輪流轉,這一迴,倒黴的是你們。就在顧明琴好整以暇,預備著看司徒遠如何收拾兩個敗類之時,身邊的那個男人突然開了口—


    “司徒大人,卑職有話要說。”慕容秋說著,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哦,是慕容兄啊,有什麽話盡管直言。”


    “是。”慕容秋再次拱了拱手,表示感謝,並乘此機會,向著顧明琴擠眉弄眼一番。


    他要幹什麽?顧明琴此時也有點緊張,弄不懂慕容秋的目的,尤其是他那擠眉弄眼,代表著什麽,讓自己安心嗎?顧明琴有點忐忑,卻是什麽也做不了,隻能是靜靜地等待著他主動開口。


    “司徒大人,卑職愚鈍,其實到現在為止,卑職仍舊弄不明白,杜員外和這個顧二老爺,借著大人的由頭,大張旗鼓地闖入顧府,目的何在。”慕容秋也不拐彎抹角,直截了當地把話說出。


    此話一出,仿佛是提醒了司徒遠,他身體一震,慢慢地迴頭,看向角落裏那兩個人。接觸到自己的目光,他們馬上縮起了脖子,很明顯的,做賊心虛。


    慕容秋視而不見,自顧自地說:“且不說,所謂的備用鑰匙是真是假,顧二老爺既知道了這件事,為何沒有第一時間通知我們,反而是去告訴了無親無故的杜員外;同樣的道理,杜員外知道了這件事,也沒有第一時間通知匯報,反而是假傳聖旨,借助我們的名頭,擅自搜查顧府,他們目的何在?這一次是顧女醫聰明伶俐,識破了陰謀;若是真的讓他們拿到了備用鑰匙,他們會怎麽辦,還會雙手奉上麽?細思極恐啊。”


    經慕容秋這麽一提醒,司徒遠似乎也意識到嚴重性,麵無表情地向慕容秋拱拱手,好似表示感謝。返過身,冷著臉向那杜白文、顧家韋走了過去。


    慕容秋在這時卻是玩性大起,側目,又向顧明琴一陣擠眉弄眼,好似在說,你看著吧,好戲開始了。


    顧明琴不是笨蛋,自然明白慕容秋所說之詞,足可以讓那兩人在司徒遠手中被折磨而死。不說別的,兩人眼中恐懼的眼神就說明了一切。隻是她不懂,慕容秋為何如此,僅僅是因為看上自己的打抱不平?潛意識的,顧明琴覺得沒這麽簡單,那到底是為什麽?


    悄悄側目,打量著身旁的偉岸男子。恰巧,對方也迴頭看著自己,又是一陣輕挑般的戲弄,惹得顧明琴慌忙低下頭來,躲開他的目光。心跳的好快,自己這是怎麽了?


    眼看著司徒遠近在咫尺,趴在地上的杜白文向後縮了縮,抬眼看他,眼中流露出恐懼:“大,大,大……大人……”


    “告訴我,你的目的是什麽?”抬起他的下巴,司徒遠聲音冰冷。


    “沒沒沒……我沒有……啊……”杜白文結結巴巴的,趕緊分辯。話未說出,就迎來了劇痛無比的一巴掌,杜員外慘叫一聲,身體突然間騰空而起,在空中翻了一翻,然後重重地墜落在地。這一迴,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隻能發出一聲悶哼。


    雖然知道姓杜的罪有應得,可眼看著司徒遠一巴掌就將他打了個半死,顧明琴仍是一個哆嗦,不由地打了個寒戰。


    下一個輪到的自然是那顧家韋,眼看著司徒遠慢慢走近,他嚇得雙股發顫,“撲通”一下,首先跪在地上,雙手合十—


    “司徒大人饒命啊,小的真不是故意的,小的是為了大人,隻是想幫著大人,早點拿到東西啊,小的真的是一片好心啊。”


    一聽這話,司徒遠不由地頓住腳步,半眯起眼睛:“果然如此?”


    看司徒遠停下,又提出此問,顧家韋頓時舒了口氣,感覺到機會來了,便要開口,誰知道就在此時,對麵的顧明琴竟再次拆了他的台—


    “啟稟大人,明琴有話要說。”


    聽到聲音,司徒遠迴頭看她:“和此事有關?”


    顧明琴點點頭,答道:“昨日,二叔提起這件事,特別告訴明琴,是有人出了十萬兩銀子,讓明琴交出備用鑰匙,並且許諾,交出以後,明琴可以和家裏人一起離開滬城……”


    “明琴……”顧家韋大喝一聲,企圖阻止,卻被司徒遠一記瞪眼嚇得打了個哆嗦,硬生生地把恐嚇之詞逼了迴去。


    見顧家韋偃旗息鼓,司徒遠不以為意,一聲冷哼,再次轉向顧明琴,抬起眼皮:“果真如此?”


    顧明琴重重點頭:“不敢欺瞞大人。昨晚上,明音也在房間和我同住,二叔所言之事,明音也聽見了。”說著這話,迴過頭去,滿懷希望地看著妹妹。


    接觸到姐姐的目光,顧明音渾身一震,恰在此時,司徒遠向自己看了過來。小丫頭怕生人,自是恐慌,不由地後退幾步,這時,有人握住了自己的手。抬起頭,姐姐的目光中滿是渴求。想起這些年二叔的好吃懶做、不務正業,處處刁難。顧明音心一橫,向著司徒遠重重地點點頭,認可了此事。


    “明琴、明音,你們……”沒想到兩侄女這麽快就告發了自己,顧家韋自是氣血上湧、憤怒不已,眼看著司徒遠向自己逼來,不由地再次後退。卻不想,一時腳下不穩,摔了個狗吃屎。


    耳邊響起一陣冷笑,抬眼看去,司徒遠眸子裏寫滿了輕蔑。


    司徒遠卻沒有馬上詢問,而是轉向顧明琴:“這家夥到底有沒有告訴你,到底是誰願意出這麽大價錢,把東西買下來?”


    “關於這一點,二叔實在是守口如瓶,不要有多說。不過從現在的情況來看,應該是……”顧明琴戛然而止,沒有再說。隻是斜了斜眼睛,不過任誰都看得出來,她指的是誰。


    這一迴,司徒遠再次找到了目標,一步步走向杜白文。


    杜員外聽到腳步聲,艱難地抬頭,便看見司徒遠陰沉著臉,向自己而來,瞬間又是一個哆嗦。對方來到自己麵前,俯下身,眸子裏陰冷無比,讓人看了渾身哆嗦。對方雖然沒有開口,但眼神裏卻寫滿了警告。杜白文也是個聰明人,心裏明白,這是最後的機會。輕輕地擺擺手,結結巴巴地開口:“不不不,不是我,是是是,是陳大夫……”


    “陳錦顯?”司徒遠皺起眉頭,難以置信,怎麽會是他?又看的杜白文重重點頭、信誓旦旦,又不免相信。隻是百思不得其解,陳錦顯要幹什麽。


    “果然不出所料。”


    司徒遠突聽此句,一愣,仰起頭看向對麵,蹙了蹙眉:“慕容兄早就想到了?”


    慕容秋微微頷首:“畢竟在這個滬城,除了你我、顧女醫,或許就隻剩下一個陳錦顯知道那件事了。”說完,給了他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經他提醒,司徒遠恍然,來不及多想,隻是匆匆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快到門口時,他突然停住了,迴頭看向慕容秋:“慕容兄,這裏的事……”


    “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會安排妥當,給顧女醫一個交代。”慕容秋拱手說道,顯然是故意的。


    聽了這句話,司徒遠不自覺地向顧明琴看了眼,隨後什麽也沒說,轉身匆匆離去了。


    “大人,司徒大人……”


    “司徒大人……”杜白文、顧家韋接連發出疾唿,在他們看來,司徒遠是真正的主子,容易應付;可這個慕容秋,很明顯傾向於顧明琴。如今自己得罪了顧明琴,此人為了討好,還不把兩個人活剝了啊?越想越可怕,杜白文是躺在地上動憚不得,那顧家韋卻早以最快的速度翻身爬起,衝向門口。


    就在這時,隻聽見重重一咳,顧家韋立時腳下不穩,栽倒在地,又是個嘴啃泥,趴在地上,再也起不來了。


    看見二人狼狽的模樣,慕容秋笑出了聲:“哈哈哈……”肆無忌憚,顯然不在意別人的目光。笑過之後,轉頭去看顧明琴,“顧女醫,你覺得現如今,對於這兩個不法之徒,該如何處理啊?”


    此話一出,那兩人紛紛抬起頭,望向顧明琴,眼中寫滿了哀求,希望她饒過自己。


    顧明琴卻是理也不理,隻是向後幾步,遠離慕容秋:“現如今,滬城的政務是司徒大人、慕容大人共同處理,明琴作為一個小小的女醫,不便置喙。但明琴相信大人為了滬城的安定團結,定可以懲惡揚善、秉公處理,絕不會讓明琴失望。”顧明琴說著,抬起頭,與他對視,不躲不閃。


    司徒遠一聽這話,笑了,不由地鼓起掌來:“好好好,好一個懲惡揚善、秉公處理。既然如此,那就……”話未說出,便聽見一陣疾唿—


    “明琴,我可是你親叔叔,我們是一家人啊。”顧家韋意識到情況不妙,趕快打親情牌。卻不想因為這話,卻是惹惱了顧家棟—


    “一家人?顧家韋,這樣的話,虧你說得出口?顧家這麽多年的教養都給你喝了西北風了。通敵賣國不算,你還引狼入室,你你你……”說到激動處,牽動傷口,顧家棟一陣重咳。他的話還沒說完,稍稍平複了一下,指著顧家韋,繼續道,“你這個吃裏扒外的逆子,已經被顧家逐出家門,再也沒有關係了。”


    顧家韋聽了這話,也是氣憤,不由地對罵:“你是個什麽東西,憑什麽趕我,你信不信我……”


    顧家韋說著,以手撐地,想要站起,卻不想胳膊無力,剛一起身,便是胳膊一軟,和剛才一樣,狗吃屎,痛得他呻吟不止。這時重咳聲再次響起,抬起頭,慕容秋麵色陰沉,嚇得他急忙趴在地上,繼續裝死,哪怕是嘲笑聲一個接著一個,他也不敢再抬起頭來。


    冷冷一笑,慕容秋迴過神,重新向顧明琴看了去:“顧女醫,你……”


    “慕容大人明鑒啊,剛才可是顧女醫首先動的手啊。”杜白文突然間清醒,急忙倒打一耙,說的太激動了,自是咳嗽不斷。


    慕容秋理也不理,隻是掃了一眼橫在地上的幾個傷者。胡老二好像是清醒了,捂著胸口,艱難地抬頭,憤怒的目光指向顧明琴。很顯然,在向自己控訴,是她打的自己。隻是真的如此嗎?抬眼看她,顧明琴麵無表情,冷靜異常。果然是她,看來自己是錯過了一出好戲啊,慕容秋深覺遺憾。


    “顧女醫,關於這些,你是否應該有一個解釋?”慕容秋說著,再次掃了眼一片狼藉。


    顧明琴不卑不亢,反問一句:“慕容大人,恕明琴冒昧,若是有人未經同意,一大清早闖入你們家,二話不說,扒的亂七八糟,慕容大人可以默然忍受、一語不發嗎?”


    慕容秋聽罷,笑了,尤其是看到顧明琴紅了臉,笑容更加燦爛了。


    “顧明琴,你胡說什麽,我們可是……”


    “可是奉了司徒大人的命令?”替杜員外把話說出,顧明琴輕蔑一笑,麵向慕容秋,“慕容大人,該說的話,明琴到此為止,剩下的,就交給慕容大人看著辦吧。”


    說罷,顧明琴移開了目光,神色坦然,似乎是毫不在乎。


    顧明琴越是這般,慕容秋越得意,笑的越燦爛。在這之間,無視所有的目光,隻是看著女人,仿佛眼裏隻有她一人。哪怕,那個女人對他不理不睬。笑夠了,才重新迴過頭,悠悠地說道:“杜員外所做之事,的確是不地道;不過看來也沒有占到什麽便宜。顧女醫是個聰明人,我看不如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算了吧。”


    聽到這話,顧明琴一愣,他說什麽,算了吧?這時,隻聽得慕容秋抬了抬手,吩咐道—


    “來人啊,你們現在進去,將房間裏收拾妥當,不得有誤,聽明白了沒有?”


    “是。”那些個跟在他身後的東麗士兵好像是準備就緒,對方一聲令下,便也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四處散開,分散到各個的房間。


    “你們要幹什麽,你們不能進去……”顧家棟企圖阻止,卻因為身體疲憊,被人一推,便撞翻在地,“你你你……”顧家棟怒不可遏,卻是說不出話來。


    “三叔。”看見顧家棟情況不妙,顧明琴急忙邁到他麵前,扶他起來,讓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明琴,怎麽會是這樣,怎麽會是這樣啊?”看見顧明琴,顧家棟卻是像三歲孩童一般,嚎啕大哭起來。


    顧明琴無言以對,看著那些個不安好心的侵略者闖入家中,如入無人之境,恣意踐踏,悲憤之情,落入胸口,隨時可能爆發。但她還不得不控製住自己,畢竟,在自己身後,還有一個不知是敵是友的慕容秋。腳步聲響起,餘光中,那個男子向自己走來,卻是跨過自己,徑自向前。他要幹什麽?


    不由地迴頭,目光隨著他的腳步,向前而去,跟著他,走到了胡老二的身邊。隻見他俯下身去,在對方身上輕輕一點,那胡老二馬上從地上坐了起來。緊接著胡氏,一瞬間的功夫,胡氏悠悠轉醒,顧明琴甚至於沒看清楚他的動作。


    胡氏的清醒,讓顧嶽峰露出興奮之色:“娘,你怎麽樣了,娘……”


    “不許叫她娘,她不是你母親。”顧家棟嗬斥兒子,激動萬分的吼道,長咳不止。


    “爹……”顧嶽峰哭喊著,淚流滿麵。


    顧家棟這時卻是轉過頭去,理也不理,一臉冷漠。淚水在眼眶裏打轉,就是咬緊了牙關,不讓落下。畢竟,男兒有淚不輕彈。更何況,他不願意讓兒子看出,自己對那個女人,還有些許不忍。


    “來人啊,把這幾個擅自闖入顧府的強盜統統拿下。”


    就在這時,慕容秋突地抬高了聲音,再次下令。


    杜員外等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人從地上提了起來,雙臂架空,向外拖去。


    “大人,冤枉啊,我們冤枉啊……”兩個人被拖著走了幾步,立馬醒過神來,唿天搶地,大唿冤枉。


    慕容秋卻不吃這一套:“冤枉?冤在何處啊?你們是不是想告訴我,你們闖入顧府,是那陳錦顯的指示?”


    二人互視一眼,忙不迭地點點頭,最起碼拉個墊背的。


    慕容秋看到如此,一陣冷笑:“司徒大人已經走了,去幹什麽,和陳錦顯當麵對質。如若對方不承認,或者說此事與他無關,你們誣陷與他,憑借著他和司徒大人的關係,你們倆怕也是吃不了兜著走。”


    此話一出,這兩人馬上身體一震,露出驚恐之色。


    慕容秋也不去看,隻是悠悠地繼續道:“就算此事和他有關,顧女醫是我大汗陛下的朋友、座上賓,你們假傳聖旨,給她找不自在,你們也難逃一劫,那個陳錦顯也是一樣的。”


    “慕容大人饒命啊,饒命啊……”兩個人拱手求饒,聲淚俱下。


    “饒不饒命的,我說了不算,關鍵是司徒大人。此事非同小可,如果他大發慈悲,讓你們活命,你們就算是死裏逃生,如若不然,那就……”慕容秋沒把話說下去,隻是冷笑,隻看得兩個人戰栗不止,驚恐萬分。或許是覺得差不多了,不耐煩地揮揮手,“帶下去帶下去,關入大牢,關入大牢……”


    “慕容大人饒命啊,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了……”


    和杜白文、顧家韋求饒不斷相比,胡氏姐弟倆倒是安靜了許多,不哭不鬧,任由他人拖著自己離開了顧府,二人癡癡傻傻,沒有一點反應。或許是因為受傷嚴重,還沒有清醒過來。惟有顧嶽峰,眼看著母親被人帶走,他急忙追過去:“放開我媽媽,放開我媽媽……”


    “顧嶽峰……”顧家棟歇斯底裏,大喝一聲,逼得兒子停住了腳步。看著兒子,顧家棟眸子猩紅,激動萬分,“顧嶽峰,如果你敢去找那個不要臉的女人,從今以後,你就不是我顧家的子弟,別再想入我顧家的大門……”


    顧嶽峰一聽這話,猛地迴過頭,含著淚,咬著牙,悲憤模樣地看著父親,臉上寫滿了不甘。隨後又向顧明琴看了眼,咬咬唇,轉過頭,似乎義無反顧的隨著母親而去……


    “嶽峰……”顧家棟自是放心不下兒子,本能地從地上站起,想要追過去,不曾想,腳下不穩,直接仆倒在地。


    “三叔……”姐弟三人一見如此,急忙圍了過來,試圖扶起叔叔。


    顧家棟卻是趴在地上,捶胸頓足:“我怎麽生了這麽一個不孝子,家門不幸,家門不幸啊……”


    “三叔……”顧明琴本欲相勸,話到嘴邊,卻不知說什麽好。顧嶽峰選擇胡家,的確是始料未及,打了個措手不及。嶽峰也算是讀著聖賢書,伶牙俐齒、家國榮辱,他應該清楚,可事到臨頭,卻是反其道而行。他為什麽要這麽做,僅僅是因為母子情深嗎?顧明琴不願意相信,可眼前的事實狠狠地打了自己一巴掌。事實證明,對於顧嶽峰來說,血脈相連的母親,比顧家更重要。


    “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我和他拚了。”顧嶽衝說走就走,站起身,就要向外衝,卻被顧明琴一把拉住—


    “嶽衝,冷靜一點,不能衝動。”


    “嶽峰他吃裏扒外啊。”


    “那是他的親生母親,他自己的選擇,我們誰也管不了;再說了,那麽多的敵人,各個武功高強,你是他們的對手?嶽衝,你可別忘了,你的使命是什麽,如果你出了什麽事,讓我們怎麽辦?”顧明琴一個接一個問題,厲聲質問,眼中含淚,看著弟弟,寫滿了懇求和希望。


    顧嶽衝仍舊不甘,但麵對著姐姐哀求的眼神,他也不敢冒動,重重地歎了口氣,彎下腰去,把頭扭到別處,似乎是對姐姐有些怨憤。


    顧明琴當然看得出小弟對自己的不滿,可那又如何,小弟是顧氏的繼承人,是全家的希望,就算是豁出命去,也要護他周全。看到弟弟冷漠的表情,顧明琴一陣心酸,她扭過頭,強忍住眼淚,不曾想,竟對上那深邃的目光。慕容秋,他怎麽沒有走?


    “咳咳咳……”


    痛苦的咳嗽聲響起,驚醒了混混沌沌的顧明琴,側目看去,顧家棟捂著胸口,試圖站起來:“三叔……”顧明琴喊了一聲,連忙招唿著妹妹將叔叔從地上扶起。


    “不要去,不要去……”盡管是痛苦不堪,顧家棟仍舊掙紮著說出話來,“他是顧家的恥辱、敗類,從今以後,我沒他這麽個兒子……咳咳咳,咳咳咳……”顧家棟重咳不止,仿佛是難以支持,淚水不由自主地緩緩落下,到底是自己的妻兒,顧家棟念舊,始終是放不下的。


    “三叔,別激動,冷靜一下,冷靜一下……”姐妹倆不停地為他拍著背,希望叔叔可以冷靜下來,卻不想,顧家棟的情況居然是越發糟糕,唿吸急促,似乎喘不過氣來,而且臉色越發蒼白。顧明琴意識到情況不妙,忙說,“三叔,我扶你迴房休息吧。”


    顧家棟似乎也累了,沒有拒絕,咳著嗽,微微頷首。趁著這個機會,姐妹倆扶著他,慢慢地往前走,正走著,顧明琴突然聽見—


    “等一下。”


    迴頭一看,隻見那慕容秋三步並作兩步走至麵前,二話沒說,拉過顧家棟,坐在地上,自己則是坐在他的身後,雙掌緊緊地貼在其背部。


    “你要幹什麽,放開我三叔。”顧嶽衝一見如此,自認為慕容秋意圖對顧家棟不利,衝過去,意圖拚命,卻被姐姐死死地拉住。這時,姐姐在他耳邊,如此說了一通,顧嶽衝恍然,卻是更加擔心了,“他真的要救三叔,不會吧?”


    “眼見為實,硬碰硬,我們不是對手。”顧明琴壓低了聲音,緊緊地拉住弟弟,避免他冒進。眼睛則是一眨不眨,緊盯著慕容秋,不放過他任何一個動作。


    顧嶽衝也是這般,緊盯著慕容秋,並且緊握雙拳,隨時準備著,一旦此人有了異動,便馬上衝過去,不管怎麽樣,一定要把三叔救下來,顧家人,一個也不能少。隨著時間的推移,他慢慢地把手鬆開,顧家棟的臉色越發紅潤,這是恢複的前兆。這個慕容秋果然是在救人。隻是,為什麽?姐姐好像是非常清楚,她怎麽如此有把握?


    想到此處,不由地迴頭,看向身旁的姐姐,她的自信,從何而來?


    坦白說,顧明琴沒什麽自信,隻是有一種感覺,慕容秋不會害人,尤其是顧家人。隻是這種感覺從何而來,她卻一無所知。或許是他對自己明顯的表現出來的好感,或許是他的神秘身份,或許是自己這些年和他在夢裏見麵所產生的那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總之,說不清道不明。


    “唿--”顧家棟唿出一口氣,緩緩地睜開眼。


    “顧三老爺覺得如何,好點了麽?”慕容秋在他的身後,歪著腦袋笑問道。


    顧家棟迴頭看他,神色肅然,毫不客氣地說道:“雖然你救了我的命,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你們始終是侵略我們華夏國土的強盜。救了我的命,便想讓我感恩戴德,心甘情願做你們的傀儡、奴隸,死了這條心吧。我永遠不會屈服,並且下定決心,和你們鬥爭到底。”


    顧家棟越說越激動,急促的唿吸著,久久不能平靜。


    慕容秋卻好像是並不在意,隻是淡淡地說了句:“我又不是為了你。”


    “那你是……”試圖追根溯源,卻不料,對方看也不看,慢慢地從地上站起,笑看著前方。循著他的目光,顧家棟發現此人的目標居然是顧明琴。很快,對方繞過自己,向前走去。顧家棟暗叫糟糕,急忙伸出手,試圖阻攔,卻沒想,對方輕功了得,一陣風似的,頃刻之間便站在了顧明琴麵前。


    顧明琴知道,這男人目標是自己,卻不想對方這麽快,轉眼之間,已是站在自己麵前,看著他似笑非笑的眼神,顧明琴一陣臉紅,急忙低頭,欠身行禮:“慕容大人……”


    “顧女醫果然是女中豪傑,提出的建議,居然被司徒大人虛心接納,鄙人真的是佩服啊。”看著顧明琴,慕容秋拱手笑道。


    嗯?顧明琴聽後,有些意外,他什麽意思,自己給司徒遠提了什麽建議?


    “怎麽,顧女醫難道忘記了,昨天,你建議司徒大人厚葬犧牲的守城將士,讓他們入土為安,借此穩定民心?”慕容秋提醒她。


    “司徒大人同意了?”


    慕容秋微微頷首:“不錯,是個好辦法。就在剛才,司徒大人已經為他們選好了百年之所,就在後山。明天一早便舉行安葬大典。顧女醫今天晚上好好休息,明天一早,鄙人會派人來接顧女醫。”


    “我也可以去?”顧明琴有些吃驚。


    “這是司徒大人的意思。”慕容秋再次點頭,接著又說,“顧女醫,你是土生土長的滬城百姓,而且顧氏在滬城也是頗有聲望。我等遠道而來,難免水土不服,從今以後,滬城的安定團結,可離不開顧氏的鼎力支持啊。”


    “大人放心,明琴一定會全力配合,幫助兩位大人,早日恢複滬城的秩序。”顧明琴隻能如此答道。話音剛落,便聽見身後傳來重重的咳嗽聲。


    不用說,自然是叔叔顧家棟。對於這個立場堅定、至死不改的三叔,顧明琴表示無語,而且慕容秋就站在自己麵前,自己能說什麽呢。


    睨了一眼神色激動的顧家棟,慕容秋不動聲色地笑笑,也不點破。這時有部下湊了過來,低語幾句。慕容秋微微頷首,又對顧明琴說道:“我已經讓人簡單打掃了房間,顧女醫可以迴去休息了。我可以向你保證,從今以後,再不會有人敢擅自闖入顧府。”


    “大人費心了,明琴萬分感激。”顧明琴欠了欠身,如是說道。


    慕容秋並未馬上離開,而是看著女人,對方低眉垂首,雖無任何表情,倒也是平靜異常。處亂不驚,慕容秋微微頷首,心裏充滿了讚許。隨後便道:“既然如此,鄙人就告退了。顧女醫,明日再見。”


    顧明琴隻是低垂著頭,稍稍抬眼,餘光目送他離開。待得人已經走遠,顧明琴也就跟了過去。


    慕容秋不用迴頭,便知道顧明琴就在身後,嘴角上揚,得意一笑,卻是熟視無睹,徑自朝前走。待得走到顧府門口,打發走隨己而來的部下,反身詢問顧明琴:“顧女醫可還有事?”


    顧明琴微微頷首,俯身一拜:“明琴想拜托大人幫助尋找幾位亂中走散的親人。”


    “走散的親人?有什麽特點嗎?”


    “其一是姐弟二人,兩個小孩。姐姐不過五六歲,弟弟剛剛出生,還在繈褓之中。明琴聽說,司徒大人尋到明琴的家人時,便把這姐弟二人強行帶走,至今下落不明。”顧明琴說著,沉下臉來,神色冰冷地看著慕容秋。這麽大的事,慕容秋不可能不清楚。果然—


    “哦我想起來了,因為那個男孩哭鬧不止,惹人心煩,司徒大人就命人將他們關入天牢。”此話一出,對麵的顧明琴頓時臉色大變。看到如此,慕容秋急忙安慰道,“不過顧女醫無須擔心,盡管是打入大牢,司徒大人並未有什麽不妥之舉,姐弟倆暫時是安然無恙。”


    那就好那就好,知道兩個孩子一切平安。顧明琴如釋重負,總算是舒了一口氣。


    “我聽說顧女醫尚未婚配,兄弟姐妹、叔叔伯伯之間,也沒有人新添人口,這姐弟二人……”


    “難道說並非親生、並非血脈相連,就可以見死不救、任其生死有命嗎?”顧明琴反問,目光銳利,緊盯著對麵的慕容秋。沉聲說道,“慕容大人,那姐弟二人與我顧明琴無親無故、毫無瓜葛,隻不過逃難之時,人群中偶然一瞥,便放在心上。姐弟倆母親去世,父親不知所蹤,實在是可憐。城裏炮火連天。隨時可能危及生命。明琴心有不忍,衝入人群,將姐弟倆救出。”


    說著說著,顧明琴情緒激動,待得平靜了,她才接著反問慕容秋:“敢問一句,在這件事上,明琴做錯了嗎?”


    麵對此問,慕容秋愣住了,雖然問題簡單,卻是犀利無比,如若答的不好,氣氛必然尷尬。不過這個問題,對於慕容秋來說,也不是什麽難事。輕輕一笑:“顧女醫不懼艱險,惻隱之心,實在是讓人佩服。捫心自問,如果鄙人親眼所見,是否也會出手相救?大概會吧。畢竟我這個人心腸軟,見不得他人在我麵前哭哭啼啼,尤其是女人和孩子……”


    “真的如此嗎?那為何慕容大人還要帶兵攻打我滬城,造成橫屍遍野、百姓痛哭流涕,不能自拔?”又是一個犀利的問題,顧明琴目光銳利,緊盯著他,仿佛在逼問。


    慕容秋微微低頭,苦笑:“顧女醫,你是個聰明人,應該明白,兩國交戰,從來不以一個人的思想為轉移,你是這樣,我也是如此。作為軍人,戰爭麵前,我隻有服從,別無選擇。”見顧明琴微微張口,好像是有話要說,他輕輕地擺擺手,無聲地阻止,隨即又道,“顧女醫,若你真的想保護所有的人,今日的話,到此為止。”


    “你什麽意思?”慕容秋話中有話,顧明琴自是要問個清楚。


    慕容秋卻是改變了話題,繼續剛才:“那兩個孩子,司徒大人不感興趣,隻要把話說清楚……顧女醫在家裏靜候佳音就好。”似乎不願意多說,慕容秋轉身便走。


    “慕容大人。”又喊了一聲,快走幾步,來到他麵前。


    “顧女醫還有事?”慕容秋蹙起眉頭,明擺著不耐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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