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夫人走之前,也來到他麵前,賠笑道:“馮大夫,你要弄清楚,這醫館掛的是你馮氏的名字,可說到底,是我杜家的店鋪、杜家的投資。所謂,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如果有一天,杜家沒有了,你想想,你的馮氏醫館還在麽?”說罷,輕輕地揚揚眉,飄然而去。


    麵對著夫妻倆明裏暗裏的警告,馮德明初時一愣,而後恍然,不覺打了個寒戰。此時,在他的腦海裏,浮現出顧鑫意味深長的目光,難道他知道?可問題是,若是告發,自己的馮氏醫館還有可能存在麽?杜家完了,自己也完了,所以對於自己來說,到底何去何從……


    杜府門外,扶著顧鑫上了馬車,無意間迴頭,便看見孟氏和品姑正站在杜府門口,和家丁爭執著什麽,看樣子,是那些人不讓他們進去。


    “叔公,你先迴去吧,我再在這裏送老夫人一程,然後直接去醫館。”


    顧鑫掀開簾子,也看到了這一幕,雖然不願多管閑事,可正所謂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所以,老人隻是囑咐了一句:“那你小心一點。”然後便催促著車夫,帶自己離開了。


    目送著馬車遠去,顧明琴迴過身來,直接走到孟氏和品姑的身邊,就在這個時候,剛好聽見品姑不甘心的聲音—


    “為什麽不讓我進去?想當年,我伺候老夫人的時候,你們不知道還在哪個娘胎裏待著呢,事到如今,你居然敢攔我?”


    “品姑,真的不是我們故意阻攔,是夫人再三交代,決不能放你和少奶奶進去。”


    “什麽,那個女人不讓我進去?她是個什麽東西?想當初,她剛剛嫁入杜家,還不是我親力親為的教她?平日裏,一口一個‘姑姑、姑姑’的叫著,事到如今,居然還敢阻止我參加老夫人的葬禮?今日今時,我是非進去不可了,我……哎呦……”品姑鼓足了勇氣,就要往裏闖,卻被門口的家丁狠狠地推了一把。品姑毫無防備,慘叫一聲,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


    “品姑……”孟氏喊了一聲,急忙接住了她。剛好顧明琴也在旁邊,扶了她一把,才使得品姑並沒有因此摔倒在地。但這一下,倒是徹底激怒了這個忠心耿耿的老婦人—


    “你們幾個小兔崽子居然敢推我,我跟你們拚了,拚了……哎哎哎,別拉我,放開我……”品姑激動地要往前衝,卻被人拉住了後襟,使勁往後拖。品姑用力地掙紮,不停地反抗,可拉她的人顯然知道她的打算,就是不鬆手,直到遠離了杜府門口,才鬆手放開了她,“哪個不知輕重的,居然敢阻止姑奶奶,你知不知道……顧女醫?”


    品姑仍舊是罵罵咧咧,在抬起頭,看到顧明琴的那一刻,她愣住了,揚言打人的手停在半空,眨了眨眼,好似不敢相信。


    “杜員外夫婦好像是看出什麽了,提防著你,今天說什麽也不會讓你進去的。”顧明琴如此解釋道。


    品姑似乎沒反應過來,仍舊是瞪大雙眼,露出茫然之色,倒是孟氏從這話裏聽出了深意:“你是說賀大人他……”


    顧明琴點點頭:“賀大人提前來了,也檢查過了……”話未說完,就被人握住了手,迴頭看去,是品姑焦急的麵容—


    “老夫人到底是怎麽死的,是不是那兩個畜生害死的,是不是……”品姑激動異常,胸口起起伏伏,難以平靜。


    看著老婦蒼老的容顏,除了無奈歎息,顧明琴不知如何安慰。她知道眼前之人為著舊主尋求真相的決心,隻是……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老夫人的死因並無異常,確實是犯病而死;盡管體內發現大量的砒毒,經過馮大夫的解釋,完全是因為藥方裏本就含有,日積月累,到了一定程度,毒性聚集,爆發……這不是任何人有意為之。所以從目前的情況來看,你說的有人刻意害死了老夫人,並不成立……”


    “憑什麽,憑什麽,若不是做賊心虛,若不是想害死夫人,那兩個畜生為什麽要把我趕出房間,還派人看著我?自從老夫人生病以來,都是我在旁邊照顧,他們憑什麽這麽做,憑什麽……”說到激動處,品姑不自覺地抬高了聲音,引得前來參加葬禮之人紛紛駐足,迴頭看她。


    “品姑,你小聲一點,都看著你呢。”孟氏也焦急地提醒,把頭壓得很低,好似不願意讓人認出。


    可是品姑依然是不依不饒:“我要去問問他們,為什麽要害死夫人,那可是血脈親情啊……”說著話,老婦就要往前衝。顧明琴一伸手,連忙擋住了她—


    “今日是杜老夫人出殯的日子,你現在跑進去鬧事,你想讓老夫人死不瞑目嗎?”顧明琴急切地追問。


    麵對此問,老婦卻是態度堅決:“老夫人若真的是為人所害,我知道真相,卻故意隱瞞,致使兇手逍遙法外,才真的會讓老夫人死不瞑目。”品姑說到這,瞪大了雙眼,注視著顧明琴,用沉重的唿吸訴說著自己的決心。


    聽著品姑義正言辭的說辭,顧明琴心裏充滿了震驚,推己及人,想到當年的自己,感慨萬千,隻是此一時彼一時……


    “品姑,作為過來人,明琴理解你的心情;隻是明琴想問問你,他們除了反常地把你趕出房間,你還有什麽證據證明是他們害死了老夫人?”顧明琴反問。


    “這些,難道還不夠麽?”品姑不敢相信地反問。


    顧明琴搖搖頭:“當然不夠,你覺得反常,他們完全可以解釋想要主動照顧老夫人,或者是體諒你年事已高,不忍心你太辛苦,讓你早點迴去休息。這樣的理由太多了,隨便說一個,都是合情合理。”話說完,便看見老婦瞪大了雙眼,不停地搖頭,似對自己說的話難以置信。


    顧明琴略略低頭,平靜了一會,才繼續道:“品姑,我剛才說過,我理解你,可現在你並沒有證據,而且也查不出證據,賀大人雖然鐵麵無私,但現在的情況,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也不願得罪杜員外。禦敵需要錢,朝廷分崩離析,錢財的問題,隻能靠賀大人自己解決,而像杜員外這樣的富貴鄉紳,也是賀大人重點依靠的對象……”


    “難不成就算了,就讓老夫人含冤而死?”品姑心有不甘。


    迴頭看了眼賓客絡繹不絕的杜府,顧明琴迴過神來,反問品姑:“品姑,你是否想過,老夫人希望你為她伸冤報仇?”此話一出,對方一愣,蹙眉看著自己,好像是不理解。顧明琴輕輕一歎,“我記得你和我說過,在這之前,母子倆大吵一架,可不管你如何詢問,老夫人都不願意告訴實情。這是否意味著,老夫人想要保護杜員外,不希望你為了她,記恨杜員外。所謂虎毒不食子……”


    “虎毒不食子,老夫人一心愛護,卻換來這些人的狼心狗肺……”品姑悲憤的朝地上啐了一口。


    顧明琴聽罷,深深一歎,她也覺得品姑的懷疑不無道理,隻可惜無憑無據啊。


    “就算是擔心品姑告發他們,也不能不讓品姑進去吧,品姑畢竟是祖母身邊的人……”孟氏此時也忍不住控訴杜家的無情。


    “賀大人跑來詢問,杜家人自然是明白了是誰通風報信,怎會容得下你們?不過好在,老夫人的靈柩一會要路過這裏,我們在這裏目送也是一樣的。今日是出殯的日子,如果鬧得太兇,又無憑無據,理虧的是我們。”顧明琴這般勸解道。


    聽顧明琴這麽一說,品姑雖有不甘,倒也安靜下來了,注視著前方的杜府,淚如雨下。


    作為一個外人,此時,顧明琴想的更多。通過今天的事,自己算是把杜家得罪了個徹徹底底,而且還打了人。雖有賀孟宇罩著,可卻防不了杜員外明裏暗裏給自己使絆子;更何況,還有一個忘恩負義、吃裏扒外的馮德明……


    當杜老太太的靈柩路過之時,品姑早就控製不住內心裏的悲痛,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來。孟氏扶不住她,也隻能和她一起跪在地上,或許是想到沒了杜老夫人,便沒了此生依靠,悲從中來,禁不住大哭起來。


    與之相比,顧明琴卻是非常平靜,畢竟是於己無關。她隻是靜靜地看著那些人抬著靈柩,緩緩而去。最前麵,杜少航扶著牌位,一聲不吭。偶一迴頭,向顧明琴投來哀怨的一眼,好似充滿了責怪。對此,顧明琴平靜以對,不管是真是假,自己都沒有做錯。


    送葬的隊伍漸行漸遠,拐了個彎,竟是看不見了,顧明琴這才收迴目光,無意中卻看見賀孟宇迎麵而來,趕快提醒孟氏、品姑二人,並且扶著品姑,從地上站起來。


    “大人……”看見賀孟宇,孟氏和品姑紛紛欠身行禮。


    賀孟宇微微頷首,看了眼顧明琴,才說道:“剛才的事,我相信顧女醫已經和你們說過了,經過檢查,杜老夫人的死的確沒有任何異常,應該是病重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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