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不為了你自己,為了孩子,你也要……”賀孟宇本欲再勸,話還沒說出,就被對方一聲冷笑打斷了—


    “孩子?有哪個丈夫麵對著體弱多病的孩子,能說出讓孩子自生自滅這樣的話?”孟氏說出這話,猛地迴頭,怨憤的目光逼視著杜少航。


    第一次,杜少航才發現女人還有如此倔強的一麵,一時有點吃驚,愣在那裏,好半天才吞吞吐吐地開口:“我我我……我當時真的是為了你好,沒有了那個孩子,你還可以再嫁……”話音未落,旁邊的女人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聲震天,隻見她指著自己,看向賀孟宇--


    “賀大人,你聽到了嗎,看到了嗎,拋妻棄子,還可以如此理直氣壯。那可是他的親骨肉,都可以舍棄不要;這樣的男人,這樣的丈夫,還讓我有什麽樣的理由和他過一輩子?”孟氏說著,又一次控製不住,淚水嘩嘩流下。


    賀孟宇聽罷,不由地長歎一聲,看來這女人是傷透了心,對杜少航失望透頂了。


    女人摸了摸眼淚,接著說道:“啟稟大人,我剛才說過,我也曾認命於此,期待過丈夫迴心轉意、夫妻相敬如賓的那一天。隻是經曆了這麽多事,我想明白了,正如大人所說,不是你的莫強求。或許這段姻緣本就不屬於我。與其兩個人在一起相互折磨,還不如各歸各路,各過各的日子。”


    “你真的想明白了?”賀孟宇又問了一句,有些無奈。


    重重地點點頭,女子毫不猶豫,麵上無波:“現如今,民婦隻是想懇求大人,責令杜家將民婦個人所有悉數歸還,從此以後再無瓜葛。”


    賀孟宇微微頷首,明白了她的意思。轉向杜少航:“孟氏所言,你明白了嗎?”


    杜少航仍舊是沉浸在孟氏對自己的拒絕中,半天沒反應過來,他怎麽也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敢拒絕複合?所以一直是呆呆地望著她,直到一聲重咳,才打了個哆嗦,猛然間迴過神來:“你的東西,你的什麽東西?”


    孟氏也不看他,隻是重複著剛才說過的話:“那天早上,你的母親突然來找我,扔給我休書一封,然後就把我和孩子趕出了家門。除了身上的衣服,什麽也沒給我,甚至於我嫁過來時帶的錦盒……”說到這,又是委屈,低下頭,擦了一把眼淚。吸了吸鼻子,接著又說,“你也知道的,那個錦盒是我的嫁妝,其實也值不了幾個錢,就是一些普通的首飾,卻是爹娘留給我的唯一物件,是我的東西,我隻是想拿走我自己的東西,但你母親卻怎麽也不答應……”


    越說越委屈,說著說著,女人竟然嚎啕大哭起來。


    雖然已經聽過一次,此時此刻,因為杜少航在此,再次聽來,讓人更覺悲哀,在圍觀眾人的唏噓聲中,賀孟宇長長地歎了口氣,迴過頭,厲聲質問杜少航:“有沒有這麽迴事?”


    周圍的議論紛紛、恥笑鄙視,讓杜少航愧疚難當,把頭壓得很低,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腦子裏更是一片空白,突聽此問,不由地渾身一震,連忙抬起頭來,隨口說了一句:“我不知道……”


    “你知道。”孟氏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擦幹眼淚,逼問杜少航,“你還記不記得,那日我抱著孩子去找你,和你說,你娘什麽也沒給我,就把我哄出家門。你還記不記得,當時你說了些什麽?”


    “我……”


    “你說,你娘不可能這樣做,還說我造謠,想謀取你們家的財產……”


    “我……”聽到這話,杜少航更是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麽也想不起來,隻是讓他吃驚的是,過去了這麽久,這樣的話,這女人居然還記得?太可怕了吧。


    “到底有沒有這麽迴事?”


    賀孟宇的一聲厲喝令杜少航嚇了一跳,差點從地上跳了起來。抬頭看去,對方目光嚴峻,令人生畏,麵對著他的目光,杜少航打了個寒戰,趕忙低下。來不及細想,正欲分辯,而就在這時,圍觀者的竊竊私語隨著微風傳入耳膜—


    “也太不可思議了吧,連媳婦的嫁妝也要貪?”


    “這有什麽的,據我所知,三年前,顧大小姐跑去退婚,杜員外居然要她把自己的嫁妝留下……”


    “怎麽,居然有這等事,怪不得這一次顧家是無論如何都不答應這門婚事,原來是吃一塹長一智。”


    因著這些人說的話,杜少航不由地迴頭,去看顧明琴。卻見她一臉平靜,抱起雙臂,目光射向自己,不與自己對視,那嫻靜的樣子在別人看來,仿佛一切的一切與她無關……與她無關?這怎麽可能?如果不是她拒婚,自己怎麽可能休妻;如果不是她告發父親,自己怎麽可能跑去騷擾孟氏;這一次,孟氏過來擊鼓鳴冤,想要迴嫁妝,怕也是她顧明琴從中謀劃……顧明琴,自己到底如何得罪了她,這個女人非要弄得自己家破人亡不可?


    看杜少航半天不說話,隻是望著顧明琴,神情痛苦。賀孟宇不但毫無同情,反而是更加憤怒。迴到座位上,一拍驚堂木,大喝一聲:“杜少航。”


    杜少航聽到喊聲,身體再次猛地一震,慌忙迴過頭來。


    “本官問你,孟氏剛才所言,是否屬實,你是否說過那樣的話?”


    “我我我……”或許是因為緊張,杜少航有些語無倫次,磕磕巴巴半天,才辯解道,“我確實懷疑過,我隻是覺得,母親不可能說出那樣的話……”


    “那你迴到家中,有沒有詢問過杜夫人休妻之事……”


    “我……”杜少航緊張萬分,自然不敢如實相告。休了孟氏,是他巴不得的。當初按照父親的意思,寫了休書,交給母親,就萬事大吉了,至於母親如何把休書交給孟氏,那就和自己無關。隻是他沒想到,母親居然如此貪婪,連孟氏不值錢的嫁妝也不會放過。


    “啟稟大人,孟氏向我提起此事,我雖然不太相信,但也記在心裏,本想迴去問問母親。隻可惜那段時間生意繁忙,再加上向顧家提親一事,需要準備,一時間忘了……”


    “準備向顧家提親?我看你是準備如何詆毀顧女醫吧?”賀孟宇突然一陣冷笑。


    杜少航又是一震,猛地抬頭,才發現賀孟宇目光中充滿了譏諷。當下,也不給自己太多的時間,一拍桌子—


    “將杜夫人帶上公堂。”


    方敏領命走後,賀孟宇也沒有再說什麽,隻是讓眾人留堂等候。


    杜少航仍舊是看著顧明琴,眼睛裏寫滿了深情和無奈。而顧明琴卻是視而不見,隻做沒看見。


    不一會,杜夫人被帶上公堂,賀孟宇也不等她準備,直截了當地說道:“孟姑娘告訴本官,當初你遞給她休書一封,把她趕出家門,並且侵吞了她的嫁妝,到底有沒有怎麽迴事?”


    賀孟宇的問話來的突然,讓杜夫人沒有任何防備,當即愣住了,不由地看向兒子,眼中寫滿了疑惑,想讓他告知到底是怎麽迴事。誰想,兒子還沒有答話,便聽見重重一咳。杜夫人打了個哆嗦,循聲望去,隻見那賀孟宇目光淩厲,隱含著殺氣,不敢與之對視,慌忙低下頭來,哭訴道:“大人,民婦冤枉啊,什麽貪圖嫁妝?想當年,為了把這個女人娶進家門,我們杜家給了他們五百兩銀子的聘禮,比起小小的幾件首飾,根本就不值一提。她那幾件首飾,就算是拿到店裏,也是沒人要,沒人看,賣都賣不出去啊。”


    “既然不值錢,當初為什麽不讓我把東西拿走?”孟氏哽咽地質問。


    “讓你拿走?憑什麽?既然入了我杜家的大門,所有的一切,包括你自己,都是我杜家的。既然進來了,就別想拿走。”杜夫人說出這話,好不理直氣壯、理所當然,“再說了,你想拿走那幾件首飾,也不是不可以,先把當年我們杜家給的五百兩銀子的聘禮拿出來吧。”


    說著,向著孟氏伸出手來。


    “你……”孟氏氣的渾身發抖。


    杜夫人卻不管這些,依然是不依不饒:“再說了,這幾年你嫁入杜家,吃我的穿我的,難道都是從天上掉下來的?我告訴你,哪怕是你拿出五百兩銀子還給我,那幾件首飾,我照樣有理由扣下來。”說罷,杜夫人狠狠地瞪了一眼孟氏,敢和自己叫板,活膩味了。


    “你……”孟氏顫抖著手,指著杜夫人,又氣又急,過了好半天才開口,“這三年來,我到你們家,難道是白吃白喝嗎?每一日天不亮就起來了,操持家務,伺候你們。你還記得嗎,那一年你臥病在床,常常是半夜三更醒過來,讓我過去,給你準備吃喝。最後我沒辦法,幹脆留在你房間,坐在床邊,衣不解帶的照顧你。就這樣,你還不滿意,有時候醒過來,看到我趴在床邊睡著了,你就打我罵我,說我懶……”


    “媳婦照顧生病的婆婆,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毒素顯得不以為意,根本沒把她的話放在心上。完後,還故意補充了一句,“我就是這麽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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