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琴說著,出於禮貌,向著陳思婉欠了欠身。而後站起身來,話鋒一轉又說:“不過陳小姐放心,雖然你暫時不能住入顧府,但你依然是我顧明琴的病人,尚未痊愈,明琴也不會半途而廢,必定會常常過來探望;陳小姐若是身體不適,或是其他要求,隨時可以讓人去找我,明琴隨時恭候。好了,時候也不早了,陳小姐早點休息,明琴先走一步了。”


    說罷,顧明琴欠了欠身,轉眼間走到門口,開門就要離開。而就在此時,陳思婉突又開口叫住了自己—


    “明琴姐……”陳思婉喚了它一聲,語氣急切,見她迴過頭來,好似迫不及待地懇求,“你一定要說話算數,常常過來看我哦。”


    “我會的。”顧明琴說著,彎起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微笑。之後便打開房門離開了。


    陳思婉坐在床上,仰著脖子,望著窗外,確認顧明琴真地離開了,嘴角的笑容陡然間消失。隨手一抹,擦幹臉上的淚痕。現在的她,緊咬雙唇,目光中透露著陰狠。握緊拳頭,在心中暗想,顧明琴,早晚有一天,您會為今天的拒絕付出代價。為了嶽成哥,我不會讓你死;但我一定要讓你知道,什麽叫悔不該當初。


    陳府門前,方敏不安地踱著步,這麽久了,顧明琴還沒有出來。眼看著天色越發暗了,方敏更是焦急萬分,擔心那陳思婉會對顧明琴不利。正想著自己是否應該進去查看,偶一迴頭,就看見顧明琴緩步而來。看見女人,方敏激動不已,急忙快步迎上。


    “方捕快。”麵對著方敏,顧明琴習慣性的客氣行禮。


    方敏拱了拱手,算是迴禮,之後又迫不及待地探問:“那女人沒有為難與你吧?”


    顧明琴搖搖頭:“暫時沒有,隻不過提出要求,想搬迴顧府。”


    “搬迴顧府?”方敏蹙了蹙眉頭,似乎是奇怪,又是可疑。


    顧明琴頜了頜首,接著說:“她和我說,住在這個地方,和當初在東麗一樣,是被人監視,沒有自由;而且一個人住在這個宅子裏,也是孤單,一閉上眼睛,就夢見陳錦顯向她索命……”


    “這才是第一天,陳小姐剛剛坐在床上,難道就做噩夢了不成?”方敏一陣冷笑,顯然是不以為意。


    顧明琴也不理會,不置可否地笑笑:“反正剛才在我麵前,她一直在哭,乍看上去,確實是我見猶憐,讓人同情……”


    “顧女醫信了麽?”


    “不敢信,也不能信。”顧明琴如是說道。迴頭看了眼方敏,不等他詢問,接著又說,“雖然接觸不多,可在我看來,這個陳小姐是一個非常偏激的人。尤其是在嶽成這件事上。想當初,在醫者大會上,因為受辱,她在我麵前放過狠話。我覺得她不可能這麽快就忘記;也不可能這麽快就真的認錯。”


    “當年她說了些什麽?”


    “她說,她一定要嫁給嶽成,要成為顧家的女主人,還要讓我跪在她麵前……”


    “她說過這樣的話?”方敏吃驚,讓顧明琴跪在她麵前,可是對顧明琴、對顧家最大的侮辱。


    “雖然時過境遷,但這番話、還有她說話時的樣子,我是記憶猶新。那個時候,她應該是恨毒了我,而且這份恨,絕不會因為時間的推移而淡化消失。”顧明琴說到這,抬頭看天,似陷入了往事的迴憶。發呆了一陣,她重新迴過神來,看著方敏,“所以當她那天出現在我麵前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女人的報複來了。”


    聽罷她的話,方敏點點頭,表示認可。隨後又懊惱地歎了口氣:“隻是到現在為止,我們都沒有足夠的理由證明這個陳思婉現在的身份是敵國奸細;而且當初之事,似乎也與她無關……”說到此,方敏搖了搖頭,頹廢不已。


    顧明琴走在他身側,也是無話可說。是啊,沒有證據證明她陳思婉是個危險人物,就不可能把她打入大牢、一勞永逸。


    “你相信她真的殺了陳錦顯嗎?”方敏突然問道,迴頭看她一眼。


    無奈地搖搖頭,顧明琴歎息道:“我也說不清楚,如果按照叔公所言,陳夫人確實是死在陳錦顯手裏,陳思婉一時衝動、為母報仇,也不是不可能;隻是,陳夫人死時,陳思婉還很小,這些年來,父女倆相依為命,陳錦顯對她也是非常寵愛,幾乎是要什麽有什麽。這樣的父親,陳思婉下的去手?若是如此,三年前,怕早就為了嶽成大義滅親了吧。”


    顧明琴說著,又是長長一歎,感慨萬千。每當提及往事,她總是如此,而且也常常在想,如果陳思婉真的可以為了嶽成大義滅親,自己就真的可以不計前嫌,接納於她?事情沒有發生過,顧明琴自然也猜不透選擇。不過她也慶幸,正因為陳思婉選擇了親情,自己才可以毫無顧忌的棒打鴛鴦,徹底斬斷陳顧兩家所有的關係,一心一意,為父報仇。


    “為了安全起見,這個陳府,你就不要再來了吧。”


    正想著抉擇之事,突聽方敏開口,說出這樣的話。顧明琴愣了愣神,不由地迴頭看他。卻見方敏點點頭,眉宇間鄭重其事—


    “這陳思婉身份可疑、經曆可疑,並且按你的說法,對你也是恨之入骨;怕隻怕她會趁你不備、對你不利。所以,為了安全,你暫時不要出現在她麵前。”方敏言辭懇切,希望他明白事情的危機感。不料,顧明琴這時卻說—


    “可我剛才已經答應過她了,會時常過來探望。”


    “什麽,你答應她了?”方敏聽她這麽說,驚訝萬分,不覺停下了腳步,迴頭看她,蹙起的眉頭寫滿了不安和憂心。


    看到他如此,顧明琴心裏充滿了感動。忽然覺得如果有一天,自己退出顧氏,嫁給此人,也是好的。閉了閉眼睛,不讓自己胡思亂想,顧明琴說道:“方捕快的關心,明琴銘記在心;隻是明琴覺得,陳小姐這次迴歸既然是為明琴而來,那也隻可能在明琴麵前露出破綻……”


    “你的意思是說,你要做誘餌?”方敏有些不敢相信,直到顧明琴點點頭,他才確信,感動之餘,忍不住提醒她,“這樣做很危險。”


    “不入虎穴不得虎子。當年,陳錦顯東窗事發,卻被東麗人所救、逃之夭夭;我顧明琴不能為父報仇,枉為人子。今日既然仇人迴歸,我顧明琴絕不會放過,不抓住兇手,誓不為人。”顧明琴說出這話,鏗鏘有力,讓人無從質疑,也無從反駁。


    方敏見此,知道她決心已定,也不好再說。隻是叮囑顧明琴:“你可以去找她,不過在這之前,你必須讓我知道。”


    四目相對,從方敏的眼睛裏,顧明琴看到了深深的關切。她知道,對於自己,方敏不僅僅是關心,還有……對這個男子的一片深情,顧明琴表示感動;但也僅僅是感動,至於其他,這麽多年了,顧明琴也不知為何,就是沒有那樣的感情。好在,自己不說,對方也不提,兩個人之間,還算是朋友。


    “是。”顧明琴福了福身子,算是答應了。


    見她這般,方敏鬆了一口氣。此刻,淡淡的月光撒在女人身上,倒襯得她別樣的嫻靜,使得方敏心念一動。但關鍵時刻,他還是控製住了自己,移開目光,強忍著心頭的愉悅。輕輕地說了一句:“時候也不早了,我送你迴去。”


    顧明琴點點頭,兩人並肩而行,一路無話。


    此時也是夜晚,寂靜的長街上除了他們,一個人也沒有。而且兩個人也是默默的,誰也沒有開口。所以,傳入耳膜的,隻不過是彼此的唿吸聲和腳步聲,一路相隨,直到顧府門口,方敏才停下了腳步:“顧女醫,到家了,你進去吧。”


    “多謝方捕快一路護送。”顧明琴欠了欠身,再次表示感謝。低著頭,快步往前走去,並上了台階。轉過身,麵對著方敏,準備送他離開。不料方敏卻說道—


    “你先進去吧,路上不安全。看見你進去了,我才能放心地離開。”看著女人,方敏的眸子裏是一如既往的深情款款。


    顧明琴先是一愣,不由地抬頭,剛好碰上他頗有深意的眼神,不覺紅了臉,急忙低下頭來,福了福身子。隨後迅速轉過身,走到府門口,輕輕地碰了碰門上的鐵環。即刻有人過來開門。顧明琴來不及多言,馬上進了府,並讓人關閉了府門。


    眼看著顧明琴頭也不迴的離去,方敏心頭是淡淡的失落。可這份失落,他無人傾訴、無處宣泄,隻能默默地放在心裏。


    他知道,兩個人身份懸殊,更清楚自己肩上的責任,比之顧明琴,更為重要的責任。雖然兩者毫無關係,但如果隻能二選一,自己隻能放棄顧明琴。好在,對她的愛,自己從來沒有說過,或許她也有感動,如此聰明的一個女人,怎會感覺不到自己無意間泄露的深情呢?


    幸運的是,自己沒有說,她也沒有說,或許是不想,或許是因為她也有她的責任,來不及考慮兒女情長。這樣最好,作為朋友,不失尷尬,互幫互助,共同進退。隻希望一切風雨過後,她能找到一個真正愛她、疼惜她的人,至於自己……收起亂七八糟的思緒,方敏苦笑地搖搖頭,低著頭,快步往前走去。顧明琴已經平安到家,而自己也應該去做自己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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