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知道?”


    杜員外急忙點點頭,麵露難色:“啟稟大人,這個竇先生是小人無意間在路上碰見,他說自己家財萬貫,願意和杜某做生意。杜某當然是求之不得,把他請迴家裏,還請他去了醉仙樓。”說到此處,好像是下意識地,看了眼花娘,之後又說道,“萬沒想到,從醉仙樓迴來,準備和此人洽談生意,此人卻說要迴家一趟。誰知道,在此之後,再無音訊……”


    “這麽說,杜員外被騙了?”賀孟宇挑了挑眉。


    “那倒不至於,除了茶錢、酒錢,還有幾十兩銀子的路費,草民在他的身上,並沒有太多的花銷。”


    “那看來,杜員外還算是個聰明人。”賀孟宇微微一笑,輕輕地點點頭,突然話鋒一轉,反問一句,“對於此人,杜員外真的就不想了解一下了。”


    杜員外歎了口氣:“自然是想,隻不過人海茫茫,再加上內憂外患,想找到一個不知真名的人,談何容易啊……”


    “杜員外,你想找的人,卑職幫你找到了。”這時候,許久不開口的方敏突然說了一句。麵對著此人驚訝的目光,也不多說什麽,隻是招了招手,“抬進來吧。”


    不一會,四五個衙役抬著一個竹擔架小心翼翼的走了進來。擔架上平躺著一個人,蓋著白布,雖然還沒有露臉,但還是可以看得出來,人已經死了。把擔架輕輕地放在地上,方敏主動走上前,掀開白布。頓時,一張扭曲的麵容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滿臉血泊,一眼看過去,讓人心生膽寒。


    “哦……”已經有人受不了了,扭過頭,捂著嘴,幹嘔起來。


    顧明琴仰著脖子,小心翼翼地向前看去,隻一眼,便看出來了,此人應該是病情惡化,全身潰爛而死。幸虧他已經死了,否則的話,就算是扁鵲再世,恐怕也無力迴天。雖然麵對著的是一個死人,但顧明琴完全可以想象的出來,臨死之前,此人是如何地痛苦掙紮。


    “杜員外,可認識此人啊?”方敏抬眼看著杜員外,悠悠地問了一句。


    杜員外皺著眉頭,麵露難色。雖然在這之前,此人臨死前的痛苦,自己已經見過一次了,也曾親眼看見他不知疼痛的抓撓自己的皮膚;可今日再見,此人如此的模樣,也讓他身體微顫,猛地扭過頭去,捂著嘴,幹嘔起來了。


    “就是他,就是他,就是這個人,竇先生。”突然間,花娘興奮地喊道。


    賀孟宇不由地身體前傾:“你可以肯定?”


    花娘用力地點點頭:“雖然他現在……現在變成這個樣子,但他的衣服、鞋襪、頭發,我都記得。雖然過去了這麽久,但因為他在我那裏住了十幾天,所以我還是有印象的。隻不過他,他,他怎麽會變成現在這樣了?”這樣說著,好像是下意識地,花娘想要上前,但或許是害怕,又急忙把身體縮了迴來。


    賀孟宇直起身子,複又看向杜員外:“杜員外,你覺得呢?”


    好像是茫然失措般的,杜員外搖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印象中的竇先生不是這個樣子,我不能確定。”


    “也就是說,杜員外並不能肯定,這個人就是那個竇先生了?”方敏好像是為了求證,對方忙不迭地點點頭。方敏迴頭看了眼自己的上司,複又轉過頭來,看向杜員外,一邊打量著他,一邊詢問道,“杜員外或許不認識他,但另外一個人,你肯定認識。”說罷,招了招手。很快,四五個衙役又押著五六個衣著樸素的男子來到了現場。


    一看見帶頭之人,杜員外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杜華?”


    “老爺,我……”杜華看著自己的主子,本想說些什麽,可到了最後,還是無奈的一聲歎息。


    連自己的管家都來了,杜員外明白,所有的一切,藏不住了。他不明白,顧明琴怎麽會知道這些,怎麽會想到這些,更不明白,難道就是因為不滿意自己的提親,顧明琴就要趕盡殺絕,置自己於死地?至於麽?抿著嘴,冷冷地看著不遠處的那個女人,暗下決心,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杜員外在想什麽,顧明琴無從知曉,因為此時的她也是出於震驚之中。昨日和他提了一句,沒想到這麽快方敏就把人找到了。恰好這個時候,方敏也抬頭看她,嘴角上揚,給了她一個溫柔的笑意。這樣的笑容讓顧明琴臉上一紅,不覺垂下了目光。


    顧明琴的躲避,方敏看在眼裏,雖然有些失望,但也明白兩人的距離,暗暗地低下頭,朝著其中一個人的屁股上狠狠地踢了一腳:“把你昨晚上和我說的話重複一遍。”


    “哎呦。”那人毫無防備,向前一撲,栽倒在地,摔了個嘴啃泥。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來,咧了咧嘴,才說道,“四月初八的那天晚上,杜管家突然來找我們,說是有大活讓我們幫忙。本來以為是搬運貨物,卻沒想到居然是一個死人。”


    “死人,就是這個人嗎?”方敏拿腳碰了碰地上的屍體。


    “就是他就是他。”男子忙不迭地點點頭,看了眼屍體,又迅速迴過頭來,不敢再看。咽了口口水,繼續說道,“杜管家讓我們扛著屍體,趁著天黑,去了郊外挖了一個坑,把人埋了。然後給了我們一個人十兩銀子,並且告訴我們,不許聲張。”


    “杜管家,是不是這麽迴事?”方敏轉向旁邊的杜華。


    “我……”下意識的迴頭,杜管家又瞧了眼自己的主人,然後麵對著方敏,還是認命地點點頭。


    “杜華……”杜員外嗬斥一聲,本想阻止,卻被方敏抓住了把柄—


    “杜員外,那麽著急幹什麽,難道是想掩蓋殺人罪行不成嗎?”方敏質問道,陡然杏眼圓睜,變得淩厲。


    “不不不,草民冤枉,草民沒有殺人,沒有殺人啊……”杜員外大聲喊冤。


    “那我和你要在大晚上匆忙掩埋屍體,而且還令人保密?”賀孟宇開口問道,“本官記得你剛才告訴本官,這位竇先生已經離開滬城,而且杳無信息;而現在屍體已經找到,並且是你讓你的管家杜華雇人掩埋。你敢說,此人之死和你一點關係也沒有?”


    “大人,草民冤枉啊,草民沒有殺人……”杜員外再次痛心疾首的喊冤。


    “你沒有殺人?難道說是這個跟了你幾十年的管家殺了人,然後利用你的名號毀屍滅跡不成?”賀孟宇說著,不由地掉轉頭去,看向旁邊的杜華。


    這一次,等不及杜員外解釋,杜華就迫不及待地自己喊起冤來:“冤枉啊,大人,草民冤枉啊。此等人命關天之事,草民怎麽敢擅自做主?草民都是依據老爺的意思,老爺讓草民幹什麽,草民就幹什麽?”


    “杜華……”杜員外厲喝一聲,試圖阻止他繼續說下去,話音未落,“啪”的一聲響。是那賀孟宇一拍驚堂木,對自己厲喝道—


    “杜員外,你想幹什麽,事到如今,難不成還要威脅證人?”賀孟宇瞪了他一眼,不給他解釋的機會,隻是再次警告地說道,“杜員外,事到如今,本官勸你坦白從寬,將你如何殺人,如何拋屍,說的明明白白……”


    “大人,草民沒有殺人啊……”


    “那你告訴本官,這個人到底是怎麽死的……”


    “此人從醉仙樓迴來以後,沒多久就死了。”杜員外反應快,急忙說出這樣一句話。


    “什麽?”一聽這話,賀孟宇自然是大驚失色,不由地迴頭,把目光重新轉向了一旁的花娘。


    “大人,民婦冤枉,民婦沒有害人。那竇先生出手闊綽,在客棧裏一住就是半個月,是花娘的衣食父母。這樣的人,花娘怎麽可能殺害?花娘殺了他,豈不是毀了自己的飯碗?”花娘急忙辯解道。


    說的有道理,賀孟宇不覺地點點頭,想到杜員外說的話,又禁不住生出懷疑:“可杜員外剛才可是說了,此人一離開醉仙樓就死了?”


    “那民婦就不知道了,反正那天晚上,竇先生離開之時,還是好好的,中午的時候,杜員外還在醉仙樓設宴,款待竇先生。在這期間,花娘一直作陪,沒有發現任何異樣……”


    “焉不知是你們下了什麽不知名的慢性毒藥,讓他在離開了醉仙樓很長時間以後才會發作?”杜員外提出質疑。


    賀孟宇聽了這話,也不覺地點點頭,坦白說,杜員外的懷疑也有道理。迴頭看著花娘,正準備就此提問,沒想到那個女人卻是主動開了口,麵對著杜員外,提出異議—


    “杜員外,你說是我醉仙樓暗下毒藥,理由何在?那天所有的飯菜、酒水,你吃過,我吃過,為何都是安然無恙,偏偏這個竇先生死於非命?”不給她說話的機會,花娘又繼續說道,“杜員外,我知道你想說什麽,想說是我們暗中下毒,對不對?既然如此,當初為什麽沒有報告官府,而且是自己掩埋屍體。你這樣做,莫不是本身就想掩蓋自己不為人知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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