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女醫想要如何?”


    顧明琴冷冷一笑:“毀我名譽,按照律法,足可以判罪,我自然會去官府擊鼓鳴冤,求青天大老爺還我一個公道。”說著,對著前方,輕輕地福了福身子。掃了一眼身邊的女人,顧明琴深吸一口氣,又接著說道,“這位夫人,你有所不知,就在剛才,有一對夫妻到我醫館裏鬧事,說起這件事,雖然他們借口道聽途說,我想到了公堂上,順藤摸瓜,賀大人自會找出造謠之人;而且,為了證明清白,到了公堂上,明琴也會如實相告……”


    “萬萬不可。”花娘急忙阻止,看著顧明琴,誠懇地哀求,“顧女醫,我求求你,千萬不能把這件事說出去,否則我醉仙樓就徹底完了……”


    “不說出去,難道讓別人就這樣認為我顧明琴跑到你這裏來找男人不成?”顧明琴抬高了聲音,厲聲質問。


    “這個……”花娘猶豫不決,不知如何是好。顧明琴說的是真是假,暫且不論,隻是從她的語氣中、態度中,看得出她顧明琴不會善罷甘休,並且還會把事情鬧大,這樣一來,醉仙樓必然在滬城就沒有了立足之地,自己辛辛苦苦創立的基業毀於一旦,花娘如何甘心?隻是,設身處地地想一想,若自己是顧明琴,恐怕也不會無動於衷。


    “如果夫人可以到公堂上幫助明琴說明真相,明琴自是感激不盡。”


    矛盾時,突聽此話,花娘愣了愣,抬頭看去,顧明琴神色誠懇,但目光中也有些威脅。


    “我知道你在擔心什麽。”顧明琴嘴角輕揚,得意一笑,仿佛是得意於看出她的心思。隨後又說,“夫人放心,如果你可以幫助明琴,明琴自不會恩將仇報,反而會讓夫人的生意更上一層樓。”


    “你要怎麽做?”看著顧明琴,花娘目光中有些警惕。


    “我是醫者,而且是女醫,女子得的什麽病,我說了算。”顧明琴說著,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


    花娘也是個聰明人,一聽這話,立時恍然,兩眼發光:“你的意思是說……”


    “柳鳳姑娘確實是得了一種傳染病,但傳染病有好幾種,不一定是花柳。”顧明琴這樣說著,看見對麵的花娘笑著點點頭,顯然是明白了。看來也是個聰明人,如此這般,就好辦了。待她迴過神來,顧明琴接著又說,“不知夫人是否想過,柳鳳姑娘的病是如何而來的?”


    “顧女醫此話何意?”


    “一般來說,這種病是因為男女發生特殊關係,相互傳染。據我所知,柳鳳姑娘一直在醉仙樓的頭牌,平常的時候,主要是跳舞,不陪客,所以客人不多。”顧明琴說著,迴頭看了眼床上的女孩。複又轉過頭來,麵對著花娘,“夫人,這次染病的除了柳鳳姑娘,還有四五個女子,若是有相同的病源,這些女子十有八九,伺候過同一個人……”


    話未說完,對麵的花娘就站了起來,繞過自己,走向床邊,居高臨下看著女孩—


    “這段時間,你伺候過哪些客人?”


    “我……”女孩麵對著花娘,顯得非常緊張,支支吾吾半天,不好開口。而這時,對麵的顧明琴突然補充了一句—


    “最好是一個月之內。”顧明琴縮短時間範圍。這時,花娘迴頭看著自己,似有些吃驚。顧明琴平靜的頷頷首,使之相信。


    女孩初初有點緊張,但看到顧明琴目光溫和、笑盈盈地看著自己,一瞬間,心中的不安消失不見,整個人也平靜的不少,微微蹙眉,陷入了迴憶:“這一個多月來,我身體不適,也沒怎麽伺候過客人,媽媽也沒要求過我。”說到這,轉過頭,有些忐忑地看著花娘。


    見她沒什麽反應,小女孩才接著說下去:“惟一的一次,還是一個月前的那位竇先生……”


    “可是杜員外帶過來的那個竇先生?”花娘急忙求證道。


    柳鳳仔細地想了想:“就是他。”


    一聽這話,花娘臉上露出了震驚之色,本能地迴頭,看向顧明琴。真沒想到杜員外不僅算計了顧明琴,而且還算計了自己……


    “翠庭,你有沒有伺候過那個竇先生?”花娘突然想到這個,迴頭看向旁邊的小丫頭,再次求證道。


    翠庭輕輕搖頭:“我沒有伺候過竇先生,但一直以來,我都是和柳鳳姐姐住在一起……”說罷,看向床上的女孩,顯然是希望她為自己證明。女孩也沒有讓她失望,用力地點點頭。


    難道這也容易感染?雖然被感染過,但對花柳病的了解,花娘也隻不過是個皮毛。抬眼去看顧明琴,但見她微微頷首,形容平靜。顧明琴是女醫,她既然承認了,就應該沒問題。花娘這樣想著,然後又吩咐翠庭:“你去問問他們幾個人,看看還有沒有伺候過那個竇先生的。”


    翠庭應了一聲,打開房門,急匆匆地離開了。


    花娘看了眼對麵的顧明琴,想說什麽,動了動唇,似不好意思開口。迴過頭,再看向床上的柳鳳:“這一個月來,除了那個竇先生,你真的沒有伺候過其他人?”


    好像是下意識地,女孩也看了看顧明琴。然後,對著自己的老板:“沒有。”


    事到如今,事情的真相,唿之欲出。感覺到震驚的,不僅是花娘,還有顧明琴。四目相對,似有什麽不言自明。


    “夫人,能否告知,到底是怎麽迴事?”顧明琴非常客氣地問道。


    事到如今,再隱瞞已經毫無意義。輕歎一聲,花娘直接開了口:“一個月前,杜員外突然來到醉仙樓,還帶一個竇先生。那個竇先生,我從來沒見過,據杜員外所言,是一個外地人,兩個人是生意夥伴。看得出,杜員外對他很重視,親自要求柳鳳作陪。沒想到這個竇先生一下子就看中柳鳳了,想讓她陪一晚上。我剛開始不同意,可杜員外和我說,竇先生家財萬貫,而且兩個人正在談生意。如果因為我,惹惱了竇先生,使他們合作失敗,杜員外就要讓我賠錢。我一聽這話,嚇壞了,也就隻能答應了。”說到這,掃了一眼床上的女孩,花娘似乎有些難為情。


    迴過頭,看向顧明琴,接道:“沒想到那個竇先生那麽能幹,在我醉仙樓一住就是半個月,而且每天晚上都……”可能是考慮到顧明琴還是個待嫁的姑娘,有些話,花娘忍了忍,並未說出。


    “那為什麽柳鳳姑娘的情況最嚴重?”顧明琴似乎沒覺得什麽不妥,隻是詢問病情。


    “可能是我伺候他的時間比較長吧。”不等花娘開口,柳鳳自己就解釋地說道。撐著床,靠在床頭,輕輕地咳了幾聲,然後繼續說道,“竇先生剛來的幾天,都是我在伺候,我實在沒想到那個竇先生居然,居然……”似乎有點難為情,說到關鍵處,女孩戛然而止,低著頭,麵頰微紅。


    定了定神,冷靜了片刻,女孩才接著說道:“我受不了了,實在沒辦法,才和媽媽說一聲,換了幾個姐妹……”


    一聽這話,顧明琴迴過頭,看向花娘,對方頜了頜首,顯然是認可了這件事。果然是一個大局,明白了真相的顧明琴不得不感歎。


    杜員外不知道是從哪裏弄過來了一個竇先生,這個竇先生十有八九早就染了花柳病。杜員外把這個人請到了醉仙樓,讓這些女招待們感染上了花柳病。他知道自己不會見死不救,然後就趁著這個機會,放出話來,詆毀自己,試圖讓自己崩潰,無人敢娶,最後沒有選擇,隻得帶著嫁妝,灰溜溜的嫁入杜府,然後杜家人就可以利用這件事,拿捏自己,把自己玩弄於股掌之上……


    好一出連環計啊……


    “顧女醫,顧女醫……”


    就在這時,耳邊傳來一聲聲輕喚。顧明琴迴過神,轉頭麵對著花娘,隻見她向自己欠了欠身—


    “不知顧女醫有何打算?”


    “夫人覺得如何?”顧明琴不答反問。


    花娘愣了一下,或許是沒想到顧明琴會反問與自己。抬頭看去,對方隻是坐在那裏,悠閑的喝著茶,仿佛此事與他無關。花娘抿著唇,仔細地想了想,才若有所思地說道:“如果事情果然如此,那杜員外專門讓人過來害我姐妹,我花娘怎麽也不會放過他。但這件事,這麽說來,無憑無據……”


    “夫人,你還記不記得,那位竇先生長的什麽樣子?”顧明琴打斷她的話,突然問了一句。還特意迴頭,看了眼床上的女孩。


    花娘和女孩互看一眼,然後又看向顧明琴:“你讓我具體說明,他長的什麽樣子,我還真的是不清楚。不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此人是南方口音。”


    “南方口音?”顧明琴看他一眼,對方點點頭,確認了這件事。顧明琴一聽這話,便不由地蹙起了眉頭,若是外地人,情況就不太好辦了。正想著這些,忽然聽見外麵有人吵吵鬧鬧的—


    “幹什麽呢,偷偷摸摸的,爬人家牆根,是不是想偷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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