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顧鑫離去的背影,顧明琴心裏五味陳雜。她知道,老人是擔心自己,怕自己惹禍上身。畢竟陳思婉失蹤了這麽久,在顧鑫看來,很有可能是入了東麗人的殺手訓練營。再次歸來,就不是一個簡簡單單的陳思婉,而是一個殺手,一個殺人不見血、陰狠毒辣的女殺手。


    隻是顧鑫不知道的是,顧明琴留下她,恰恰是因為她這個身份。說不定可以成為對付東麗人的致勝法寶。


    “大姐,大姐……”


    聽到一聲聲輕喚,顧明琴迴過神,見李鳳妹望著自己,一臉茫然。顧明琴於是就說道:“幫我一個忙,和我一起,檢查一下她的傷勢,賀大人還在等消息呢。”


    李鳳妹一聽這話,也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點點頭,掀開被子,就開始小心翼翼的解開陳思婉的衣服。側目看去,顧明琴也是輕手輕腳,仿佛麵對著的不是一個仇人,而是一個情況嚴重的病人。抿了抿唇,李鳳妹終究是忍不住道出自己的疑惑:“你真的要救她?”


    “嗯。”顧明琴想也沒想,重重地點頭。


    “可她是……”


    “她是誰不重要,對於我來說,現在的她,就是一個病人,非常危險的病人。作為一個醫者,見死不救,我做不到。”顧明琴打斷她的話,如是說道,“除此之外,她還是一個證人,一個通緝要犯。隻不過如何處置她,是官方的事,我無權做主。陳思婉是死是活,如何判決,賀大人自然會依律行事。我作為個人,就算是再恨,也無權決定她生死。這也是今天,我為什麽去而複返,再次救她的原因。”


    說到這,迴頭,認真地看著李鳳妹:“作為一個醫者,發現病人,必須出手;如果不救,她死了,我就有責任,我甚至可以說是殺人兇手。”


    聽罷此話,李鳳妹禁不住暗暗地佩服。難為顧明琴有悲天憫人之心,哪怕是仇人之女,看見了,也要出手。如此胸懷,可不是一般人能夠做得到的。正在感歎顧明琴心胸寬廣,忽然聽見對方長歎一口氣—


    “其實仔細想想,嶽成剛開始也沒說錯,這個陳思婉是無辜的,她也許什麽都不知道。”顧明琴說著,低頭看著沉睡的容顏,幾年不見,陳思婉的麵貌並沒有太大的變化,卻看上去成熟了許多。顧明琴有理由相信,這三年來,陳思婉也經曆了很多,隻是是好是壞……


    看見陳思婉,顧明琴又想起了杳無消息的弟弟。自從三年前,自己寫了一封信,告訴他陳錦顯被抓的經過,以及陳思婉的失蹤,從那以後,顧嶽成就好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再無消息。顧明琴不知道他是不是責怪自己的背信棄義,畢竟在這之前,自己答應過他,絕不牽連陳思婉,可是……


    “如果陳小姐醒過來,希望你成全……”


    “不會。”不等李鳳妹把話說完,顧明琴就毫不客氣的否定道。看了她一眼,移開目光,“仇人就是仇人,這種關係,誰也改變不了。若是幾代之前,我還可以不計前嫌;可如今,陳錦顯害死的是我父親,殺父之仇,我不可能忘記,永遠也不可能。”說著這話,顧明琴有些激動,不由地捏了捏拳頭。


    鬆開手,深吸一口氣,顧明琴接著說:“其實我也知道,陳思婉當年小小年紀,不可能參與這件事,如果她早就知道,說不定也會阻止。可事情已經發生了,陳錦顯害死了父親,既然陳思婉要包庇他,不願意大義滅親。那她就和陳錦顯一樣,也是我們的殺父仇人。這樣的人,我是萬萬不可能讓她嫁入顧家,否則的話,我就對不起父親。棒打鴛鴦的人不是我,而是陳錦顯。既然他不仁,就會明白,早晚有這麽一天。陳思婉不是我的親人,我也不是觀音菩薩,我沒有責任、沒有義務去幫她,要怪隻能怪她有一個不仁不義的父親。”


    說到這,又看了眼床上的陳思婉,很快,顧明琴收迴目光,迴頭看著李鳳妹,忍不住探問道:“如果你有一個青梅竹馬的戀人,到了最後,卻發現那個人、或者是那個人的家人害死了你的親人,你會怎麽做?”


    “我……”顯然,對於此問,李鳳妹不知如何作答,看著顧明琴,微微咬唇,臉上寫滿了矛盾。這時,她目光越過顧明琴,向門口望了眼,故意說道,“大姐,我們快點吧,賀大人還在等著呢。”


    聽她這麽說,顧明琴也想起了門外的三個人,意識到自己走神了,急忙點點頭:“快點吧。”說著這話,再次解開了陳思婉的衣扣……


    盡管剛才的話還沒有說完,但顧明琴也看得出,李鳳妹在逃避。逃避什麽,自己提出的問題?為什麽要逃避,難道也經曆過類似的問題?雖然心中疑點重重,但顧明琴仍舊是控製住自己,沒有主動發問。畢竟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秘密,若真的如己所想,這種事必然是對方心裏的傷痛,自己如何忍心去揭露別人的傷疤?


    門外,賀孟宇顯得焦急萬分,這麽久了,一點動靜也沒有,不知顧明琴檢查的情況如何。因著這份急躁,賀孟宇由不得在門口踱了幾步,忽然想到一事,抬頭詢問方敏:“你敢肯定,那女人真的是陳錦顯之女,陳思婉?”


    初聽此問,方敏愣住了,旋即反應過來,賀孟宇來時,正好是捉拿陳錦顯之時,而那個時候,陳思婉因為顧明琴的“揭穿”,羞憤之下,跑的無影無蹤,賀孟宇沒見到她。現如今不認識她,也是情理之中。這樣想著,便迴答地說道:“卑職在此地做事,將近十年。其間,見過陳小姐數次,卑職不會認錯。”


    “哦。”賀孟宇點點頭,暫時相信。隨後又迴頭,看向顧鑫,“顧老爺……”


    “賀大人,你不要問了,我老頭子可以對天發誓,就是那女的。這個小狐狸精,就算是化成灰,我也不會認錯。”顧鑫憤憤道,因為激動,不由地猛咳了幾聲。臉色漲紅,似乎餘怒未消。


    小狐狸精?第一次,聽到顧鑫如此評價一個女子,賀孟宇有些意外,這是多大的恨意啊。陳錦顯害死顧家梁,顧鑫恨不得除之而後快,賀孟宇可以理解;可是那個陳思婉,和這件事關係不大吧;可為什麽賀孟宇覺得比之陳錦顯,顧鑫更恨?難道說,除了顧家梁被殺一事,其他的,還另有隱情?


    思及於此,賀孟宇不由地看向對麵的方敏,在這裏呆了將近十年,總該知道一些私人恩怨吧。


    看出賀孟宇的疑惑,方敏自然是想解釋一番,看來陳思婉和顧嶽成之事,賀大人還不知道。隻是現在顧鑫在此,有些話倒不好說……


    恰在此時,“咯吱”一聲響,方敏迴頭看去,隻見顧明琴從房裏走出,不由地一陣驚喜:“顧女醫?”


    賀孟宇也看見了顧明琴,正要開口,卻見對方向自己俯身行禮。賀孟宇也不敢怠慢,迴了禮,便開門見山地問道:“情況如何?”


    “啟稟大人,陳思婉的身上,確實是沒有太多的傷口。隻是偶有幾處,可能是因為衣裳單薄,觸及到地麵的擦碰,傷口不深,也沒怎麽流血。隻是胸口隱約可見一個手掌印……”


    “手掌印?”聽到這話,方敏和賀孟宇不由地相視一眼,方敏接著問道,“有多大?”


    顧明琴舉起手來:“比小女子的大一點,如果沒猜錯,小女覺得應該是個男子。”


    “男子?”方敏微微蹙眉,看向顧明琴,隻見她輕輕頷首,仿佛是認可了這件事。看了一眼旁邊的賀大人,再次詢問顧明琴,“你的意思是說,陳小姐的致命傷很有可能就是那個手掌印?”


    初聽此話,顧明琴愣了愣,隨後點點頭:“明琴個人覺得如此,但到底如何,明琴不敢妄下定論。”


    聽她如此迴答,賀孟宇禁不住點點頭,麵露讚許之色。為人謙虛、謹慎、不急不躁。這使得賀孟宇對顧明琴的印象又好了幾分。迴頭看著若有所思的方敏:“方敏,你覺得顧小姐的判斷如何?”


    “啊?”正想著顧明琴剛才的話,突然聽見詢問,方敏難免有些驚訝。抬頭看了眼對麵的顧明琴,然後又轉過頭來,望著賀孟宇,迴答道,“顧女醫的分析不無道理,有這種可能性,但也不能完全肯定。卑職沒有看見傷口,不好分析……”說到這,方敏頓住了,如果陳思婉已死,作為捕快,查看死者傷口,天經地義;可問題是,陳思婉還活著……


    “顧女醫,能不能幫我一個忙,將陳小姐胸口的手掌印拓下來,我想仔細地觀察一下。”方敏懇切地說道。


    顧明琴點點頭:“我試試看吧。”


    “多謝。”方敏輕輕地拱了拱手,表示感謝。抬頭看去,隻見顧明琴低眉垂首,頗有一番嬌羞姿態,在月光的照耀下,竟顯得楚楚動人,讓人一時移不開眼睛。方敏一時情不自禁,忍不住就這樣看著她,直到對方輕咳一聲,才迴過神來。意識到失態,不敢再去看,便暗暗地垂下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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