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琴扶著顧鑫,走在最後。顧鑫看起來興奮不已,等了這麽久,該來的終於來了。惟有顧明琴眉頭緊皺,很是不安:“真的可以嗎?”


    “應該沒問題,方捕快不是和我們說了嗎,裏應外合,雙管齊下。朝廷早就想收拾那個吳天石,隻不過一直沒有證據,現在好了,一箭雙雕。”顧鑫越說越興奮,忽然想到什麽,不由地迴頭,再次叮囑顧明琴,“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要主動開口,最好不要讓別人覺得這件事和我們有關。”


    “這件事和我們無關?誰會相信?”顧明琴苦笑。


    顧鑫愣了片刻,很快明白她的深意。輕歎一聲說道:“就算是我們安排的,那又如何,我們說的、讓別人說的,都是事實,沒有一件冤枉了他陳錦顯。明琴,如果是真的被人點破了,你知道該怎麽說嗎?”


    “叔公放心,孫女心裏有數。”


    “住手,趕快住手,不要再打了……”秦一仁一出門,就看見幾十個人將陳錦顯按倒在地,打得劈裏啪啦。在這個過程中,陳錦顯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隻能本能地雙手捂住了臉。秦一仁一看如此,急忙大唿,連咳帶喘,終於那些人停止了毆打,秦一仁顫抖著聲音吩咐道,“趕快去,把陳大夫扶起來。”


    眾人這才清醒過來,有幾個和陳錦顯交好的醫者急忙衝過去,七手八腳的將陳錦顯從地上扶起。不曾想,陳錦顯剛一起身,還沒站穩,迎頭就是一拳—


    “庸醫,奸商,真不是個東西。”一個膀大腰圓的中年男子站在他麵前,咬牙切齒地說道。


    再一次,陳錦顯被人攙扶起來,此時的他,眼睛被打腫了,睜不開,隻能半眯起眼睛,含含糊糊地說了一句:“你是誰?”


    “我是你祖宗。”那人說著,毫不客氣,又是一拳打了過去。


    就這樣,陳錦顯再一次被人打倒在地,那個人似乎還不解氣,衝過去,抬腳要踹。或許是因為剛才秦一仁說的話,身邊的人有了經驗,有幾個人衝過去,緊緊地抓住了他,幫陳錦顯撿了一條命。陳錦顯這才再一次在別人的攙扶下,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站起來,向後退了幾步,躲在人群中。


    “不要再打了,不要再打了,會出人命的……”秦一仁焦急萬分,在咳嗽不止的情況下,發出一聲聲疾唿。一邊說著,一邊顫顫巍巍的往樓下走去。身旁的人見他不方便,急忙扶住了他。就這樣,老人這才下了樓,走到那人麵前,已經是氣喘籲籲,“這位壯士,稍安勿躁,有話好好說……”


    “你是什麽人?”那人見他年紀大了,不敢造次,但說起話來,一點也不客氣。


    “在下秦一仁,在這個滬城,開了個醫館,行醫救人……”秦一仁自我介紹道。


    “原來也是個大夫。”男人說出這樣的話,輕輕地哼了一聲,掩不住的輕蔑。裝模作樣的拱了拱手,“那我問問你,如果有一個大夫給病人抓的藥是毒藥,導致病人突然死亡,該怎麽辦,是不是應該以命換命?”男子說出這樣的話,瞪視著陳錦顯,眼裏俱是恨色。若不是有人拉著,他現在就可以衝過去,踹死陳錦顯。


    “這個……”秦一仁顯然是不知如何迴答,猶豫不決。禁不住迴頭,看了眼那渾身狼狽的陳錦顯。對方縮了縮脖子,好像是怕了一般,看向自己的目光,滿是哀求。似乎想到什麽,秦一仁迴過神來,看著那漢子,拱手說道,“這位壯士,能不能告訴在下,具體是怎麽迴事……”


    “你是什麽人,我憑什麽告訴你?”男子顯得不耐煩。


    “這位壯士,我們現在在這裏召開醫者大會,這裏的人幾乎都是經驗豐富的醫師大夫……”秦一仁說著,環視一周。隨後又接著說道,“這人的死亡,到底是被人害死,還是因病而死,亦或是其他原因,我們一看便知……”


    壯漢哼了一聲道:“讓你們看?鬼才知道,你們是不是一夥的。你們這群人聚在一起,擺明了是一樣的,到時候說一句‘病人是疾病而死,和大夫沒關係’,我們這些人什麽也不懂,當然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了。到時候,我們人死了,而且越死越多,隻能幹看著,一點法子也沒有。我們現在就要抓住這個庸醫去縣衙,讓知府大人還我們一個公道。大家說是不是啊?”


    “對對對,打死庸醫,還我命來,打死庸醫,還我命來……”眾人齊唿,聲音震天。


    秦一仁看在眼裏,不知如何是好。迴頭看去,陳錦顯一副老實巴交的模樣,很是狼狽。隻是每每遇上自己的目光,便好像是做賊心虛一般,低下頭去,這讓秦一仁不得不懷疑,這些人說的是真的,在這個陳錦顯身上,真的出了人命。就在這時,他在人群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麵孔,急忙揚了揚手:“王老哥,王老哥……”


    “秦大夫?”王老漢看見了他,也是欣喜萬分,插著人群,來到他麵前。


    秦一仁此時也扒開人群,幾步走到他麵前,緊握他的手:“王老哥,真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你是怎麽迴事,怎麽跑到這裏來鬧事啊?”


    “鬧事,你覺得我是在鬧事?”王老漢一聽此話,氣憤的甩開他的手,“我今天不是來鬧事,我是來索命的。”


    “索命?”秦一仁皺起了眉頭,好像是不解其意。


    “半年前,我老頭子身體不舒服,找了個機會入城,想找個醫館看看。剛好看見他們陳氏醫館搞什麽義診,看病不花錢,我就去了。沒想到那個陳大夫人不錯,笑臉相迎的,噓寒問暖,給我看了病、開了藥,一分錢也沒要。不僅如此,這半年來還經常去我家看我,藥量不夠了,還免費送。他說我這是重病,需要好好調理……”


    “這不是挺好的嘛?”在秦一仁看來,陳錦顯做的不錯,不由地迴頭看了他一眼。


    “好什麽,自從吃了他給我的藥,我的身體是越來越差,越來越無力,有時候躺在床上,哪怕是睡上一天一夜,一點感覺也沒有啊。我原來每天還可以下地幹活,現在好了,躺在床上,連吃飯的力氣都沒有了……”


    “會不會是你自己病情加重?”


    “病情加重?怎麽可能?沒找這個庸醫看病之前,我老頭子好得很,精神得很。自從讓這個家夥看了以後,我就越來越不行了。再這樣下去,怕是活不了幾天了。”老頭子說著話,伸手指向陳錦顯,咬牙切齒,恨不得上去和他拚命。迴頭看著秦一仁,接著說,“秦大夫,你可不要以為這是我老頭子自己沒事找事,實話告訴你,這些人和我一樣,都是被這個庸醫害了。”


    說完,指了指身後的鬧事者。這一指,立馬有人走出來附和—


    “就是的,吃了他給的藥,渾身沒勁不說,還時不時地產生幻覺……”


    “我老婆子本來還能下地幹活呢,吃了他給的藥,現在連床都起不來了,眼看著就要不行了……”


    “我爹已經不行了。”剛開始打人的那個壯漢再一次衝上前來,舉起手裏的棍棒,就要打人。


    秦一仁急忙讓幾個身材魁梧的男子攔住了他,喘著粗氣,非常急切地說道:“這位壯士,稍安勿躁,稍安勿躁,事情還沒弄清楚,就算是陳大夫所為,最起碼也要弄清楚原因吧。你們就這樣不分青紅皂白,直接打死他,萬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豈不是冤枉了好人……”此話一出,就遭來對方狠狠地一記瞪眼。


    老頭嚇了一跳,不由地咽了咽口水,本能地向後退去,還好身後有人扶著他。老頭站直了身子,慢慢地平靜了,才接著說道:“就算真的是陳大夫所為,你們打死了他,你們也是死罪啊,也逃不了的。”這句話說完,那壯漢好像是有所觸動,慢慢地把手放了下來。


    見是如此,秦一仁知道機會來了,便乘熱打鐵地說道:“這樣吧,各位稍安勿躁,我去幫你們問問陳大夫,看看他怎麽說。不要著急,很快的很快的……”邊說著邊扶著身邊的那個人,轉過身,顫顫巍巍的走向陳錦顯,來到他麵前,冷聲問道,“到底是怎麽迴事,今天是什麽日子,你讓這麽多人過來鬧事……”


    “我真的不知道,與我無關。”陳錦顯好像是非常急切。


    “還和你無關?人命都出了?”秦一仁說到激動處,重重地咳了起來。


    “秦大夫,天地良心啊,我是大夫,我是醫者,救人還來不及呢,我怎麽還會去害人?”陳錦顯一邊說著,一邊急切地左顧右盼,好像是在尋找著什麽,沒找到,他也不敢耽誤太久,迴頭又對秦一仁接著說道,“那個老頭隻不過是普通的風寒,我看他年紀大了,就經常去看他,送藥,都是普通的調理方子,沒什麽特別的。至於身體越來越差,我也不知道是怎麽迴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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