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邊,顧明琴又一次觀察起床上的女孩,左看看右看看,然後在記憶中挖掘,自己到底有沒有見過她。迴憶了半天,顧明琴可以確定,眼前這個女孩,對於自己來說,就是個陌生人,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她。可問題是,既然如此,他們兩個為何還會出現在自己麵前?莫不是因為父親?


    仔細想想,不無可能。這女孩身中劇毒,痛不欲生,作為她的同伴也好,家人也好,肯定是遍訪名醫,哪怕是散盡錢財,也要治好她的病。顯然,在他們看來,父親顧家梁就是這樣一個名醫。可問題是,父親的死訊,此地人盡皆知,兩個人不可能沒有聽說,可為什麽還是去而複返?難道是求醫心切?可為什麽那天見麵,自己主動邀請,這個女孩會那麽快拒絕?


    為什麽那位公子會悄悄地把她放在醫館門口,自己卻悄無聲息地離開,他在逃避什麽?


    想知道問題的答案,恐怕隻有一人可以告訴自己,那便是眼前這個女子。或許等她醒來,自己就可知道一切。可問題是,這女子願意如實相告麽;還有,她知道自己是被人送過來的嗎;如果提前知道,醒來後,知道這件事後,會是什麽反應?一切的一切,沒有人可以給顧明琴一個答案,而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耐心的等待。


    “哈……”打了個哈欠,顧明琴伸了個懶腰,不由地向後靠去,靠在床棱上,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再次睜開眼,東方魚肚白,天蒙蒙亮。顧明琴沒想到自己居然睡了一晚上,就這樣靠在床棱。現在的她,隻覺得渾身僵硬,動憚不得,稍微一動,仿佛骨頭就要斷了。伸伸胳膊,伸伸腿。漸漸的,身體恢複了知覺。第一反應是去看床上的女孩。她還是如同昨天,雙目緊閉,睡得很沉。拉過她的手,把了把脈,基本上沒什麽變化。


    一天一夜過去了,這女孩還沒有醒,顧明琴禁不住有點擔心。看看天色,既然已經亮了,想必叔公已經起來了吧,不如讓他來看看。想好之後,顧明琴站起身,或許是起來太猛,一時沒注意,竟覺得有些頭重腳輕。扶著床棱,休息了片刻,慢慢地,那種眩暈的感覺沒有了,她才重新睜開了眼,哀歎一聲,慢慢地向門口走去。


    “白大哥,白大哥,白大哥……”


    身後傳來喃喃的唿喚,惹得顧明琴渾身一震,急忙迴頭看去,果然見那床上的女孩身體顫抖,搖晃著腦袋,嘴唇一張一合,仿佛說著些什麽。顧明琴急忙走過去,俯下身,湊到她麵前,輕聲喚道:“姑娘,姑娘,你怎麽了,你快醒醒,姑娘……”女孩嘴唇張合,卻沒有聲音。她在說什麽?依著好奇心,顧明琴再度俯身探去,湊到她嘴邊,終於聽清楚她說的話了—


    “白大哥,帶我走,不要離開我,我不要治病,求求你,帶我走……”


    果然沒猜錯,這丫頭是拒絕治病的。隻不過她嘴裏喊著的“白大哥”指的是誰?那位公子?顧明琴皺了皺眉,再度低下頭,才發現女孩已經睜開了雙眸,頓時驚喜萬分:“姑娘,你醒來了?”一天一夜,這女孩終於醒過來了。


    女孩似乎是聽到了聲音,慢慢地抬起頭,看著麵前的顧明琴,似乎有些呆滯。過了好半天,才幽幽的開了口:“你是誰,我這是在哪裏?”


    “這裏是滬城,顧家,我是顧明琴,顧氏醫館。”顧明琴自我介紹,眼睛一眨也不眨,盯著女孩。顧明琴這個名字可能她不清楚;但顧氏醫館,她一定是知道的。對方蹙著眉,打量著自己,似乎在考慮著什麽。顧明琴剛想再度開口,突然見女孩翻身坐起,卻又因為一陣眩暈,倒在了床上。


    顧明琴一見如此,急忙扶住了她:“姑娘,你沒事吧?”將她小心地平躺在床上,剛要起身,卻被女孩緊緊地抓住了手—


    “有沒有看見白大哥,有沒有看見白大哥,就是和我在一起的那個白大哥?”女孩殷切的注視著顧明琴,期待著她給自己的答案。


    看著女孩渴望的目光,顧明琴心有不忍。低下頭,平複了一下心情,然後再說道:“我不認識什麽白大哥,我隻知道昨天一早,姑娘是一個人躺在醫館門口……”


    聽了這話,女孩慢慢地鬆開手,放開了她,轉過身來,已經是淚流滿麵:“白大哥不要我了,他不要我了,他……”


    女孩哭的很兇,讓顧明琴都禁不住為之動容,本想勸勸她,卻不知如何開口,畢竟自己連兩個人是什麽關係都不知道。雖然這女孩的眼淚讓她有了一個猜測……


    眼看著女孩抹幹眼淚,就要下地,顧明琴急忙攔住了她:“姑娘,你這是要幹什麽去啊?”


    “我要去找我的白大哥。”女孩心急火燎的,說話的時候,根本來不及去看她。


    “可是人海茫茫,你去哪裏找;你知道那位白公子在什麽地方,或者是去了什麽地方嗎?”顧明琴故意問她。


    女孩突然停了下來,神情呆滯,呆呆地看著前方:“我把白大哥弄丟了。”說著這話,女孩再一次淚如雨下。


    見她如此難過,顧明琴也是心有不忍。猶豫了一下,才伸出手,按住她的肩膀,柔聲勸道:“這位姑娘,雖然我不知道你和那位白公子關係如何,但我覺得他不會無緣無故地把你留在此地。昨日,醫館裏的大夫發現了你,將你帶迴了醫館,經過診治,發現你很有可能身中劇毒。”


    聽到這話,女孩慢慢地迴頭,神色迷離地看著顧明琴。


    看到她的眼神,顧明琴倒是明白了什麽:“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那就麻煩你告訴我,到底中的是什麽毒,說出來,我們也好幫你醫治。”說到這,顧明琴略略低頭,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姑娘,實不相瞞,我們醫館裏的三位大夫雖然閱人無數,可就算是輪番診治,也沒有診出來姑娘的毒素到底為何毒,而且……”


    “沒辦法,誰也沒辦法,我是必死的。”女孩輕輕搖頭,“白大哥應該是知道的,可他為什麽要扔下我,難道連讓我看他最後一眼的機會,都不願意留給我嗎?”說到這,低下頭,捂著臉,嚎啕大哭。


    “姑娘,姑娘……”顧明琴輕喚幾聲,本想勸慰,又無奈說不出話來,隻能扶著她的肩膀,輕拍著,給予她無聲地安慰。心裏感慨萬千,又是個癡情種啊。隻是不知道那位白公子看到女孩這個模樣,會不會後悔當初把她一個人留在此地。正想著這些,忽聽“吱嘎”一聲,房門被打開,顧鑫熟悉的麵容出現在她麵前。


    顧鑫一見如此,不由地一愣,慌忙走過去,低聲問道:“這是怎麽迴事啊?”


    顧明琴搖搖頭,正欲開口。卻不想旁邊的人動了動,推開自己,就要下地。顧明琴急忙迴頭,攔住她問:“姑娘要去哪兒?”


    “我要去找白大哥。”還是那句話,說話間,女孩已經穿好了鞋子,迴頭看著顧明琴,見她似要開口,便擺擺手說道,“我知道他在哪兒,也知道他要去哪兒,我可以找到他。”話說完,女孩站起身來,就要往前走。剛走了幾步,忽然以手扶額,向後倒來。


    “姑娘……”顧明琴眼疾手快,急忙扶著她,勸道,“姑娘身體虛弱,還是休息一晚上了再走吧……”


    “不,去晚了,我趕不上他的。”女孩非常急切,本能地推開了顧明琴,顫顫巍巍的往前走。


    “姑娘……”顧明琴不放心,正欲跟過去。不曾想,就在此時,一直沉默著的叔公忽然開了口—


    “姑娘所中之毒是否和東麗人有關?”


    此話一出,已經走到門口的女孩立馬停下了腳步,迴頭看著老者,眉頭微蹙:“你怎麽知道?”


    “叔公……”顧明琴和她一樣,看著顧鑫,微微蹙眉,頗是不解。昨天他也為這位姑娘診治過了,沒看什麽啊,怎麽今天……


    看到侄孫女的表情,顧鑫便清楚她心中所想,嗬嗬一笑道:“丫頭,你還記不記得,昨日我為這位姑娘把脈的時候曾經說過,這個毒素,讓我覺得似曾相識,隻是不知在哪裏遇到過。”顧明琴點點頭,看來是想起來了。顧鑫很欣慰,於是就接著說道,“後來,藥田那邊出了事,我們就馬上過去了,所以具體的,我也來不及考慮。直到昨天晚上,躺在床上,想起一件事,想了一晚上,終於明白了。”


    “丫頭,你還記不記得,我和你說過,我和你爺爺曾經去過一個海邊小村,差點留在那裏繁衍生息。是因為東麗人殺了村子裏的人,我們才不得不再度奔波,直到來到此地。丫頭,我在這裏糾正一個錯誤,那些人並不是被東麗人殺死的,而是中毒而死的。”


    “中毒?”顧明琴大吃一驚,不由地迴頭,望向身邊的女孩。那女孩沉默了,默默地把頭低下,不語。顧明琴明白,叔公說的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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