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陳叔叔就不一樣了,他是看著我們長大的。他和我說過,在他的心裏,我們和思婉是一樣的,都是他的孩子……”


    “可你別忘了,他姓陳,不姓顧。顧氏醫館歸了他,就再也不是顧氏醫館了。”顧明琴有意提醒他。


    顧嶽成卻毫不在意:“有什麽區別嗎?陳叔叔就思婉一個女兒,思婉親口和我說的,非我不嫁。”說出這句話,好像是難為情,顧嶽成略略低頭,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笑。悄悄地抬眼看去,姐姐卻是滿臉陰鶩。他急忙收起笑容,重新抬頭看著姐姐,“若是有朝一日,思婉就給了我,什麽陳氏、顧氏,還不是一家……”


    “原來你也這麽想?”顧明琴冷笑,“你知不知道,就你剛才的話,如果叔公聽見了,他會怎麽樣?他會打死你的。”說到這,顧明琴猛地變了臉色。


    “大姐……”顧嶽成驚唿一聲。


    顧明琴轉過身,背對著他,冷冷地說:“你知道麽,這幾天,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阿爹究竟是怎麽死的。”仰頭看著窗外,一聲歎息,“從表麵上看,好像是墜崖。可你想過沒有,阿爹為什麽會去墜崖?仵作的檢測是,阿爹喝醉了酒,踩空了,不小心墜入懸崖。可是阿爹的脾氣你是知道的,從來沒有喝醉過酒。怎麽會在那天晚上喝的酕醄大醉?退一萬步講,就算是阿爹喝醉了,深更半夜的,他跑出城,跑到懸崖邊幹什麽?”


    “大姐……”沒來由的,顧嶽成覺得不寒而栗。


    “事實上,從那一天看到父親的屍體時,我就產生了這樣的疑問,不僅是我,二叔公也是如此。隻不過當時,事情太突然了,我們悲傷過度,所以誰也來不及考慮這件事。而今天,我想問問你,”顧明琴說著,轉過身來,麵對著弟弟,“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


    “我......”顧嶽成理屈詞窮了,麵對這個問題,答不上來,無顏麵對姐姐,不由地低下頭來,不敢看他。


    是的,關於這件事,顧嶽成從來沒有想過,隻當這是一個意外,阿爹是喝醉了酒,不小心墜落懸崖。正如姐姐剛才說的,事情太突然了,突然的來不及有個心理準備,一下子就發生了。前一天在自己麵前還是有說有笑的父親,再見麵,已經變成了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這是真的嗎,這是真的嗎?到現在為止,顧嶽成還記得當時的自己,腦子裏空白一片,什麽也想不起來,什麽也做不了。連當時自己怎麽迴的家,自己都不知道。


    二叔、三叔,再不露麵;姐姐和自己一樣,悲痛欲絕。那時的自己,無人安慰,無人傾訴;幸虧,陳思婉無聲無息的來到自己麵前,安慰自己,鼓勵自己,才使得自己在很短的時間裏,清醒過來,恢複了平靜。一想到那個溫柔的女孩,顧嶽成立時在心裏升起了無限柔情。


    “說話啊,有沒有想過這個問題?”


    清冷的聲音響起,使得顧嶽成打了個激靈,猛地抬起頭來,一眼看去,就是姐姐冷漠的眼神。


    他無法迴答,抿了抿唇,不敢再去看她,把頭壓得很低。


    顧明琴把頭扭到一邊,平複了一下難過的心情。迴頭看著弟弟,點點頭,有些認命地說:“好吧,我承認,那個時候父親突然離世,一時間,誰也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你來不及去想,來不及去考慮,我可以理解。那現在呢,一切恢複平靜,你是不是應該和我一樣,好好地想一想,父親的死,到底是怎麽迴事,這到底是不是個意外?”


    “不是?”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顧嶽成如果再不明白姐姐的意思,那就說不過去了。


    “昨天的事,想必你也知道。我帶著明音、嶽衝去祭拜父親,去過父親的七七,遇到了刺客。這是為什麽,無緣無故的,怎麽會有人刺殺我們三個人?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


    “姐姐的意思是……”聽她這麽一說,顧嶽成心裏也是緊張不已,不由地捏緊了拳頭。歎息聲響起,抬起頭,姐姐已然轉過身,背對著自己—


    “如果是在太平盛世,政治清明、官府公正,遇到這樣的情況,姐姐我肯定會第一時間報告官府,求青天大老爺做主;可現在,就連父親的死都能輕易斷言是個意外,那個官府,還有什麽值得相信。所以……”迴過頭去,重新看著弟弟,“眼下這個時候,我們隻能依靠我們自己,不僅是要自己保護自己,還要自己查明真相,還父親一個公道。”


    顧嶽成聽罷,重重點頭,姐姐說得對,不能讓父親就這樣白白死去。如果這真的是謀殺。隻是……


    “這件事和陳叔叔、和思婉又有什麽關係呢?”顧嶽成萬分不解。


    麵對此問,顧明琴氣的想跳腳,想罵娘,自己把話說的這麽清楚,這個傻弟弟怎麽就還是不明白?以手扶額,深唿吸,讓自己保持冷靜,不要動怒。抬頭看著弟弟,正欲說明,還沒開始,弟弟萬分激動的聲音就乍然入耳—


    “大姐,你不會是想告訴我,害死父親的是思婉和陳叔叔吧?”


    微微一笑,傻弟弟終於明白了。顧明琴有些欣慰,隻是自己還沒來得及開口,對方的聲音卻比剛才更加激動了—


    “不可能的,陳叔叔他們不可能做出這樣的事。陳叔叔和阿爹情同手足,思婉和我一起長大,不可能,不可能……”喃喃自語片刻,顧嶽成搖著頭,神情呆滯。忽然想到什麽,他猛地轉過身,向外衝了出去。


    “你幹什麽去?”顧明琴向前一大步,抓住他的衣服。


    “我要去問個清楚。”


    “問什麽,找誰問?無憑無據的,你能得到什麽結果?”


    顧嶽成停下了,慢慢地迴頭,看著姐姐,突然一陣冷笑:“大姐,你也知道無憑無據?”


    顧明琴何其聰明,自然明白他言語中的諷刺。雖然失望、氣憤,但還可以保持冷靜,心平氣和的和他說話:“是的,我當然知道無憑無據;但如果有了證據,怕隻怕我們一家人恐怕都會被人趕盡殺絕,顧家滅門,朝夕之間。”


    此話一出,顧嶽成愣住了,站在那裏,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姐姐。


    看他這般,顧明琴放開了手,轉過身,邊走邊說:“你不願意相信這件事,我不怪你;事實上,我也不願相信,因為從小到大,陳叔叔也對我很好。”迴頭看著弟弟,神色認真,希望他相信自己此話出於真心。轉過頭來,看向窗外,繼續說道,“可眼下這個時候,事情突然,我們連兩位叔叔這樣的親人都信不過了,還有什麽理由,去相信一個外人?”


    “大姐,話可不能這樣說,陳叔叔他……”


    “陳叔叔對我們的好,我記在心裏,永遠不會忘記;可你別忘了,那時爹爹還在,我們還有依靠;可現在,爹爹不在了。”想起父親,顧明琴鼻頭發酸。仰起頭來,阻止眼淚流出。定了定神,低下頭來,再問弟弟,“二叔怎麽會突然提出要賣醫館,這是他自己的意思嗎,而且還是賣給陳家?好巧不巧,就是在這個時候?平日裏對醫館不聞不問的二叔,怎麽會突然幹涉?”


    “姐姐的意思是……”


    顧明琴搖搖頭:“我沒什麽意思。我隻是覺得,現如今,顧氏如果敗下去,最大的受益人就是那個陳錦顯。就衝這一點,此人就有嫌疑。”此話一出,對麵的顧嶽成立馬梗著脖子,神情激動。顧明琴抬了抬手,使之冷靜,並勸道,“嶽成,你不要激動,聽我把話說完。我這樣說,並非直指陳叔叔就是害死父親的殺人兇手,我隻是闡述一個事實。我記得你說過,現在天下風雨飄搖,國將不國;那我現在告訴你,顧氏也是一樣。此時此刻,如果想保住顧氏,保住我們自己,就必須小心小心再小心,對於可能威脅到我們生命安全的任何人,保持十分的警惕。你明白嗎?”


    “大姐,你是不是草木皆兵了?”


    顧明琴苦笑:“草木皆兵?可能吧。誰讓父親去的突然,誰讓他人虎視眈眈,誰讓我們惟一的兩位叔叔吃裏扒外呢。”說到這,搖搖頭,無奈的一聲長歎。深吸一口氣,抬頭看向弟弟,“嶽成,我和你說這些,並不是想讓你去質疑什麽,或者是為爹爹報仇,隻是想讓你暫時的和他人保持距離。你不想離開,不想考試,可以;但如果你留下,就必須和那個陳思婉保持距離……”


    “大姐……”


    “這是我對你惟一的要求,如果你不答應,我會讓人即刻把你送走。”顧明琴說著,定定地看著弟弟,眸子裏寫滿了堅定,仿佛在告訴他,這件事定了,容不得反對。弟弟眼中的不甘讓她心痛,讓她不忍,可她卻知道,自己不能心軟。深唿吸,轉過身去,背對著弟弟,“時間也不早了,你累了,我也累了,早點迴去休息吧。”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長姐為家:亂世醫女情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石八子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石八子並收藏長姐為家:亂世醫女情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