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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咦,真是巧啊,丹朱郡主、如繪姐姐姐,兩位也在這裏?”清脆的聲音忽然從旁傳來,打斷了蘇如繪的思緒,丹朱也趕緊收斂了神態,兩人轉過身,卻見宋采蘩打頭,身後跟著顧明、端木卉並另外兩名未見過的秀女,帶著各自的宮女施施然從花叢之中走出,笑著向丹朱欠了欠身,“郡主看著臉色不大好,怎麽還在湖邊吹風呢?”


    丹朱性.子軟和,雖然明白蘇如繪不喜眼前之人,但見她言笑晏晏,到底拉不下臉來冷對,便擺手免了禮,拿蘇如繪方才的借口搪塞道:“我們是來替太後的德泰殿裏摘些新鮮的花卉去插瓶以衝一衝藥味的。”


    “原來如此,郡主與如繪姐姐當真是純孝之人。”宋采蘩今日穿了一件石綠底遍繡花青色蝴蝶穿百花的彩衣,烏黑的長發挑了一把在額前挽出一個圓,卻是顯嫵媚的迴心髻,發上釵環不多,耳下墜著一串豔麗的紅寶石,赫赫生輝,與她胸前瓔珞圈下麵的血玉彼此輝映,在四周濃翠淺碧交融裏格外的奪目。


    相比之下,端木卉等另外幾名秀女卻皆作了素淡裝扮,正是一濃一淡彼此相宜。


    丹朱聽她這麽說正要謙遜幾句,卻聽宋采蘩話鋒一轉:“不過我記得如今上林園的花木才是最最多和好的呢!禦花園裏的花固然也開了一些,卻怎麽能和上林苑那邊比?聞說郡主與這位端木家的小姐一樣是最愛草木的,又在宮裏住了這些年,怎麽和如繪姐姐出來為太後折花就選禦花園這般近的地方?”


    丹朱一怔,眼中立刻湧出怒色!


    蘇如繪輕輕看了她一眼,淡然道:“有句話叫做禮輕情義重,咱們是太後親自撫養長大的,太後身為大雍最最尊貴之人,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別說禦花園並上林苑,就是整個天下又有什麽不是太後的呢?太後哪裏是需要咱們送上什麽?不過是看重咱們的一點兒孝敬之心罷了,若是心意誠,區區鵝毛太後亦不會看輕,宋家小姐說起來也是名門望族出身,怎麽連這般淺顯的道理都不懂,還巴巴的要我來為你解釋?莫非在宋小姐或者宋家眼裏,太後竟是庸俗到了看重物品更勝於看重心意的淺薄之人?”


    顧明和端木卉是早就見識過蘇如繪口齒犀利的,另外兩名秀女卻是頭一迴見到這位一直養在深宮的蘇家嫡女,原本還帶著絲判斷的神色悄悄打量,此刻聽她不急不慢,卻不但把宋采蘩指責她與丹朱郡主給太後折花不去最好的上林苑,而是貪圖路近選擇禦花園擋了迴去,更借著稱讚太後重情勝過重禮,反將了宋采蘩一軍,頓時一凜!


    “多年不見如繪姐姐還是這麽的不饒人!”宋采蘩聽了,笑眯眯的露出兩頰一雙酒窩,顯得極為可愛,卻是若無其事的敷衍過去蘇如繪的質問,上前一步,露出撒嬌之色,“其實人家不過是擔心如繪姐姐可是上迴在上林苑裏為了替丹朱郡主挑選壽辰禮物,結果恰好撞見了咱們與太子殿下說了會話,惹了如繪姐姐生氣,後來太子殿下忙於去為良王取幽蘭花,因此叫咱們都退下,所以才不再去上林苑。”


    丹朱雖然對上迴上林苑的事情不大清楚,但也聽出宋采蘩這是暗諷蘇如繪小器,又故意提到太子叫眾人都退下,也並未給予蘇如繪特別對待,分明是在當麵告訴蘇如繪,她這個所謂太後親自撫養又與太子自小相熟的人,也未必比她們這些采選進宮的秀女高貴,丹朱不擅勾心鬥角,這會見宋采蘩沒完沒了,心頭實在著惱,便偏頭問蘇如繪:“咱們出來這些時候,不如先迴去吧?”


    蘇如繪還沒說話,宋采蘩目光閃了閃,竟立刻泛出了些許淚色,泫然道:“郡主可是也為如繪姐姐惱了我了麽?其實我也不是故意的,不過是湊巧遇見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寬厚溫雅,才停下來與我們說了幾句話,不信郡主可以問一問顧家小姐並端木家的小姐……”


    她這麽一說,丹朱若再拉著蘇如繪離開,蘇如繪不背定了善嫉的名聲,也會叫人小覷了氣度去。丹朱咬了咬唇,深恨自己方才為何要對此人和顏悅色。


    可她到底不及柔淑潑辣,做不來仗著郡主身份直叱宋氏的事情,隻好在旁生悶氣。


    蘇如繪眯了眯眼,慢條斯理道:“我惱你什麽?”


    宋采蘩拿帕子擦了擦眼睛,作出歡喜之態道:“如繪姐姐,我當真不是故意在那裏等太子,我等采選進宮的秀女哪裏會知道太子會在那個時候去上林苑呢?也不知道和太子殿下說話時間太久叫姐姐誤會,得罪姐姐之處,還求姐姐大人大量,莫要與我們計較才好!”


    蘇如繪意味深長的望著她半晌,直到宋采蘩笑容有些尷尬了,才悠悠道:“我並不覺得你需要同我賠什麽罪!”


    “如繪姐姐這麽說,可是還未原諒我麽?”宋采蘩眼波才動,蘇如繪卻忽然走到她身旁,當著眾人的麵,附到她耳畔,帶著笑意輕輕說了幾句話,宋采蘩臉色頓時一變!


    浮水在旁覷得時機,忙捧過早就摘好的一把桃花從亭子裏拿出來,笑著道:“小姐,這花仔細摘的,若再不送迴去上麵的水珠可是要幹了。”


    “你們若無旁的事要說,我就陪郡主迴仁壽宮了,禦花園再不好,也是當年太祖皇帝親自監造的,你們那麽喜歡上林苑,不如以後還是盡量往上林苑去罷。”蘇如繪目光一一掃過宋采蘩身後之人,顧明兀自是一臉的不服氣,端木卉卻神態和藹,笑意從容,絲毫沒有聽了憤然不平的模樣,那兩個蘇如繪未曾見過的秀女卻也神態平靜,這讓蘇如繪不禁多看了一眼。


    卻見這兩名秀女左側之人穿著湖綠底繡犀牛望月訶子,下拖六幅湘水裙,外麵披了件及膝的綢袍,頭上攏著雙螺髻,眉心貼了花黃,肌膚白皙,柳葉眉、杏仁眼,眉眼倒與蘇如繪是一類的,隻是不似蘇如繪眼角天然上勾,更顯豔麗英姿,卻透露出一抹溫宛氣息。


    右側的秀女卻比左側之人足足高了半個頭,偏偏還梳了個簡單的高髻,隻怕站到甘然身邊都差不多高了,這秀女是一張鵝蛋臉,彎彎如新月的眉,眼睛不大,卻十分清亮,容貌在秀女裏算不得一等,但這雙眼睛為她增添了一抹特別的靈氣,她穿一身杏子黃春衫,腰間勒了蔥綠絲絛,下麵墜著玫瑰比目玉佩,清爽宜人。


    蘇如繪對照著蘇如染為她準備的那本小冊子,發現並無符合這兩人特征的秀女,也就是說,蘇如染認為這兩人不足為懼?不過轉念一想,蘇如染考慮的不足為懼,應是指爭奪太子妃之位的人,畢竟桂華宮中秀女與耳目眾多,她藏在袖子裏的卷冊不大,地方有限,不可能把所有秀女都詳細提點到。


    這兩位倒是一副做側室的模樣……蘇如繪深深望了她們一眼,飄然而去。


    等蘇如繪走遠,顧明等人見宋采蘩兀自愣在原地,麵色難看,忍不住上前拉了拉她袖子,宋采蘩這才迴了神,隻聽顧明好奇的問道:“宋姐姐,方才那蘇氏在你耳邊說了什麽,為何姐姐接下來就不和她說話了?何不繼續教訓教訓她,也叫她知道我們采選進宮的也皆是世家望族出身,絕不比她差什麽?”


    端木卉目光閃了閃,這顧明見宋采蘩今日主動帶頭挑釁蘇如繪,還真當她是傻子了,如此明顯的挑唆誰聽不出來?話又說迴來了,宋氏今日打聽到蘇如繪並丹朱郡主正在禦花園涼亭歇息,特意叫著她們趕過來,開頭就是來意不善,怎麽蘇氏才說了幾句話,宋氏就偃旗息鼓?這可實在不像宋氏為人!


    難道,宋采蘩竟有什麽要命的把柄落到了蘇如繪手中,剛才她說了出來威脅?


    端木卉想到這裏,深深看了眼宋氏。


    而宋氏卻沒理會顧明的挑唆,隻是望著蘇如繪一行的背影沉沉吐了口氣……當初長泰二十五年剛進宮時,宋采蘩便知道蘇如繪遲早會成為自己的勁敵,原因無他,在五個女孩子裏,隻有她們兩個出身閥閱,偏偏兩家政見不和,注定不可能聯手去對付其他人……


    當年聯手懷真郡主將蘇如繪趕到春生殿時,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贏了,可是沒想到此舉卻激怒了嘉懿太後,經顧賢妃求情,蘇如繪不但重新返迴仁壽宮,而且在翌年之初,抓住了張眷並小霍氏墜湖之事,一個眼神,叫盛怒之中的太後,反而將自己逐出了宮!


    起初她也沮喪和羞愧,但修禮郡君日夜帶著她在身旁一點一點為她分析攛掇懷真郡主算計蘇如繪為何最後失敗的是自己的錯處時,宋采蘩卻覺得自己是因禍得福——太後待她們再好,又怎麽可能像生母那樣不厭其煩的仔細教導、掏心掏肺?


    宋采蘩覺得,這迴自己進宮,一定不會再輸給蘇如繪。隻是她沒想到養在深宮的蘇氏,雖然沒有鄭野郡夫人在旁隨時教導,卻依舊不遑多讓……想到剛才她說的話,宋采蘩沒來由的覺得一陣沮喪。


    “咱們迴桂華宮吧。”她勉強笑了笑,不過是估計錯誤,才會被蘇氏占去上風,也是因為對方到底是養在仁壽宮裏的,身邊又有郡主在,自己才會吃這樣的虧……嗯,哪有就這麽認輸的道理?不過她需要迴去好好的沐浴番,仔細想想,下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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