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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師伯……他子息艱難,能有一女,據說還是後來得了一個秘方……”蘇如繪仔細斟酌著措辭,麵色微紅道,“顧師兄的生父,乃是盧王!”


    甘美皺眉想了片刻,露出一個嘲諷的笑來:“盧王之子,竟會流落在外,甚至流落到了顧太一身邊?”


    “這裏麵的關節,我也是年前迴家才知道的。”蘇如繪悠悠道,“瓔華夫人進宮是長泰十六年年中的事,顧師兄的誕辰為長泰十六年年初,而顧師伯迴洪州卻是長泰十四年的事,這中間近兩年的時間,顧師伯都未至帝都,瓔華夫人,卻是從長泰十四年年末就進了盧王府的,顧師兄的生父是誰,不問可知。”


    “那他怎會未記載在宗室玉碟上,還出現在顧太一身邊?”甘美狐疑道。


    蘇如繪嗤笑道:“這卻是殿下的趙王叔的手筆了,瓔華夫人進宮,本就是趙王的攛掇,不過是他向盧王討取不成,借陛下之手泄憤罷了。趙王此人心胸狹隘,睚眥必報,單隻是叫瓔華夫人進宮,可消不了他心頭怒火,因此他對陛下說,瓔華夫人與盧王有子,血脈相係,終究不可能完全忘記盧王,必定前情脈脈,永藏心底,欲讓陛下因瓔華夫人對付盧王,不過趙王也知道,有太後在,必定是不會準許皇家發生這樣的事情的。趙王沒那個膽子叫太後操心,所以這麽告訴了陛下後,又著人把這消息透露給盧王,果然盧王驚恐之下,不敢留顧師兄在身邊……這時候,顧師伯恰好返迴帝都,知道了此事,心有不忍,就悄悄把師兄從盧王府帶了出來,送給了身邊一名護衛撫養,後來那護衛殉職,因本是顧家家生子,顧師伯又恰好膝下無子,也是為了躲避去年年末的廢太子風波,才帶他迴洪州開祠堂記名入族譜。”


    甘美譏誚道:“恐怕盧王不是不敢留他在身邊,而是想叫他夭折而死,以保全自己身家性命吧?”


    “殿下何必把話說破?那到底也是顧師兄的生父。”蘇如繪毫無誠意的勸說道。


    “他若真當盧王是父親,也不會這麽關心我,直接去盧王府豈不是簡單得多?”甘美冷笑,“父皇……哼!又不可能時刻看著盧王府,他……嘿!”


    蘇如繪淡淡道:“殿下身上傷得重,臣女答應思煙姑姑不久留,今晚過來也不過是為了師兄而已,恕臣女說句公道話,顧師兄沒什麽對不住殿下的地方,正如殿下所知,顧師兄與其生父形同陌路,唯一掛念的便是瓔華夫人與殿下,家師性.子淡泊,不喜沾染俗塵,當初顧師伯將他送到家師身邊,希望借此得到家師才名的庇護,原本他是要從薛姓,繼承薛家數百年清名,繼為清流翹楚的,可為了入仕途,師兄他忍痛放棄,這才隨師伯姓了顧。也不怕告訴殿下,師兄其實一點也不喜歡權謀,他當年作登臨賦,打出薛家弟子的招牌,無非為了接近殿下。”


    “顧師兄病了,從正月十五到現在,已經一月有餘,藥石針灸皆無效果。”蘇如繪站起身,“如今全靠老參吊命,殿下既然無所謂,想來宮裏這許多兄弟,也不介意這麽一個同母的兄長,臣女冒昧,這便告退了。”


    甘美急速思索了一下,到底在她跨出第一步時出聲:“我這個樣子怎麽去看他?”


    “不用殿下前去,隻要殿下親筆手書一封即可。”蘇如繪悠悠道,“若再加上瓔華夫人身邊的舊物,便更好了,也免得顧師兄疑心我尋了人哄他。”


    甘美皺眉道:“親筆手書?”


    “四殿下,我進宮這麽多年,可害過你?”蘇如繪瞥了他一眼,“何況你也知道,如今楚王改為太子,好好的,我對付你做什麽?我今晚來,一是憐恤師兄一片眷弟慕母之心,二是為著家師薛女史,你若不信,不給也可。”


    甘美沉吟良久,方道:“好。”


    淑月殿沒有筆墨,思煙倒是尋出一根炭條,蘇如繪將月白中衣撕下一幅,讓甘美寫了一封短信,至於瓔華夫人的貼身之物,思煙斟酌良久,方翻出兩件物事,是深藏在了淑月殿的夾縫裏,即使缺衣少炭的冬日,也不曾拿去賄賂六尚局,可見珍視。


    “夫人從前說過,這兩件東西,就是她被挫骨揚灰,也絕不給人。”思煙鄭重說道,將一個陳舊的小小包裹放到兩人麵前。


    蘇如繪看了眼甘美:“還是殿下打開吧。”


    甘美側過身,單手解開包袱的結,灰撲撲的包裹下,卻是一對毫無瑕疵的玉佩——形如太極,一墨玉一白玉,相抱如圓,接合處渾然天成,湊近了燈火,方能看到這兩塊玉佩上,陰刻著繁複花紋,似山川草木,甚是精致。


    玉佩下,卻是一根不起眼的烏木簪,樣式老舊,看不出什麽珍貴之處。


    “蘇小姐請選一樣。”思煙輕聲道。


    “就烏木簪吧。”蘇如繪故意道,“此物想必有人認識,師兄更加願意相信。”


    果然甘美聞言,麵色略沉,一把將那簪子抓起,淡淡道:“這簪子舊了,怕讓人看走了眼,還是拿玉佩吧。”


    “臣女拿其中一塊就是了。”蘇如繪抿嘴笑道。


    甘美點了點頭,將那塊白玉遞給她,蘇如繪接過放入懷中,又收了書信,這才笑著告辭而去。


    她走之後,思煙把簪子和墨玉佩收好,打了水來替甘美換藥,換到一半,甘美忽然失聲道:“不好!蘇氏這個騙子!”


    思煙一驚:“殿下為什麽這麽說?”


    甘美抓著榻邊,也不知道是傷處疼痛還是氣得,切齒道:“母親平生最看重的有二,一是顧太一,那支烏木簪恐怕就是他給的定情之物,才會被如此珍藏,二就是出身,衛家……那對太極玉佩何等罕見?雖然宮中珍寶眾多,當年母親盛寵時也得過不少,可能夠讓她如此重視的,想必與衛家有關!蘇如繪今晚來的目的根本就是這塊衛家玉佩!她生怕我起疑反悔,故意先要烏木簪,又知我厭惡顧太一,在話中暗示此物出自顧太一,我……我竟沒忍住把玉佩給了她!”


    思煙驚道:“她拿了這玉佩該不會要害殿下吧?”


    “這倒未必!她要害我無須如此麻煩。”甘美含恨道,“恐怕她是拿去誆衛家……可就這麽被她哄走母親的東西,著實讓人惱火!”說著,他恨恨捶榻,咬牙道,“我若有重見天日之時,非找迴這個場子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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