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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澂嬪既然托詞了勞累,午膳自然由甘美挽留,幾人都未推辭,小廚房裏準備好了之後,文嬤嬤帶著幾個宮女拎著金漆食盒過來,說是德妃知道暖醉殿這邊留膳,特意叫自己的小廚房也做了些拿手的過來。


    周意兒便趁機問德妃身子如何,文嬤嬤笑道:“謝周小姐關心,娘娘昨兒睡得遲,太後憐恤,讓奴婢今兒任著娘娘起晚些,其實剛才郡主與蘇家小姐走後不久,娘娘就醒了,如今正在處理些宮務,幾位也知道,如今臨近年關,宮裏事情多,咱們娘娘又是頭一迴管宮務,不免有些忙碌,娘娘讓奴婢送菜來時說過,一會幾位若要迴去,天寒地凍的,也不必去正殿那邊說了,左右幾位都不是外人。”


    甘然等都說了是,又請文嬤嬤帶了幾句關心德妃的話,讓人打開食盒,都是一些精致的菜肴,甘美著人擺放到各人麵前。


    用過了午膳,因剛才文嬤嬤的話語裏對昨晚太後召見皇後與諸妃之事一帶而過,又說德妃已經開始照常處理宮務,甘棠和甘沛就有些坐不住,趁榮壽揉著眼睛,甘美說她午膳後都要小睡片刻,忙不迭的起身告辭了。


    甘美把榮壽交給嬤嬤,親自起身相送,蘇如繪和丹朱對望了一眼,也跟著告退。


    甘然見狀,笑道:“孤也不留了。”


    一行人浩浩蕩蕩出了昭華宮,甘棠、甘沛都急著去向自己的母妃、母後稟告和探問,彼此拱了拱手就分頭而去。雪地上倒隻留下蘇如繪三人還有甘然。


    周意兒偏過頭去問甘然:“楚王殿下可是要去西福宮?”


    “母妃此刻也需小憩,孤略走幾步消食,稍後再去。”甘然淡淡的笑了笑。


    周意兒目光掠過蘇如繪:“那臣女等就迴太後那裏了。”


    蘇如繪和丹朱無異議,三人走到仁壽宮附近,丹朱忽然咦了一聲:“哪裏來的暗香?”


    “是宮牆裏麵吧?”蘇如繪眼前掠過一片豔麗紅梅,嘴上卻道,“丹朱你的停芳園裏,不是也有臘梅花麽?這時候開的。”


    “這個不是臘梅,停芳園那裏的梅香也難飄到這裏來。”蘇如繪和周意兒不常伺弄花草,丹朱卻不然,感受著飛雪中那抹幽幽梅香,肯定道,“是紅梅!”


    周意兒把太後宮裏自己去過的地方想了一圈:“莫不是……疏香庭那邊的?”


    疏香庭本就是建在了一片梅林裏,若修繕好了能住,這時節倒是最好的。丹朱立刻不說話了,蘇如繪倒沒放在心上,她覺得自己在玉堂殿住的不錯。


    “那不如咱們換個門走,從疏香庭那邊看看,若有好的,折幾枝迴去插瓶?”蘇如繪建議道。


    丹朱原本擔心周意兒提起了疏香庭,會惹蘇如繪生氣,此刻聽她這麽說,她是極愛這些的,自然點頭。周意兒從披風裏伸出手指來,掠了掠鬢邊落發,淡淡道:“也好。”


    所謂“小庭花落無人掃,疏香滿地東風老”。疏香庭建時便以這兩句為範本,乃是一條曲徑從花木之間蜿蜒進去,沿途倒也不盡然是梅樹,還有些這時候蕭索得緊的桃杏,更有一片薔薇枯枝被雪埋了個結實,若不是丹朱搖落其中一枝的積雪,隻當那裏隻是厚雪堆聚。


    沿著雪徑進去,轉了三四個彎才看到一座原本精巧、如今卻破敗不堪,甚至許多地方還被雪壓垮的庭院。


    庭院衰敗,四周梅花卻皆吐露芬芳,開得恣意,其中以紅梅為最,如火似血,襯著大雪紛飛,猶顯雪色晶瑩而花豔無雙,紅梅之中,卻還夾雜著幾株顏色略淺的粉色重瓣品種,蘇如繪和周意兒對此都不甚了解,隻有丹朱驚喜不已,上前圍著那幾株花樹又看又摸,恨不得挖迴停芳園裏去。


    蘇如繪和周意兒各自指揮人去折帶走插瓶的花枝,末了丹朱卻還在那裏流連忘返,這時候幾人都感到有些冷了,蘇如繪便催促道:“你若喜歡,等春日雪化了,求了太後允諾,移到你的停芳園裏去,明年這會,隻管在院子裏麵想怎麽看就怎麽看!”


    周意兒在兩人鬧翻後難得認同她的話:“你那份我叫人替你折了,明年移過去,免得你看得不錯眼,凍著都不曉得。”


    丹朱嗬了口白氣,笑道:“這粉色的可折過?”


    “自然。”周意兒撇嘴,“記得年初的時候,你惦記上了玉堂殿下邊桃林裏的那株千瓣碧桃,如今又看中了這裏的粉梅,那碧桃倒也罷了,左右是春天裏開的,你愛在旁邊看多久都不要緊,這大雪天裏……”


    丹朱嘻嘻一笑道:“周姐姐說這話,我倒想到了一句詞,正應了這地方。”


    蘇如繪和周意兒一起問:“是什麽?”


    丹朱拂下臉上雪花,曼聲吟道:“一年春好處,不在濃芳,小豔疏香最嬌軟。”


    兩人都是頂過才女招牌的人,這闋詞自不陌生,乃前朝李元膺所填,前麵還有一首小序,言“一年春物,惟梅柳間意味最深。至鶯花爛漫時,則春已衰遲,使人無複新意”,周意兒目光一閃,笑著道:“你這話可叫你的如繪姐姐難過了,你把這疏香庭說的這麽好,隻可惜她又不能來住!”


    “這……”丹朱頓時一臉尷尬,蘇如繪懶洋洋道:“周姐姐可糊塗了,我不是住著玉堂殿麽?那千瓣碧桃我可是足不出戶就能看到,哪有人什麽好處都占盡了的道理?”說著似笑非笑的瞥了她一眼。


    周意兒之前和蘇如繪爭執時,就被蘇如繪拿這句話諷刺過,此刻再次聽到,冷冷迴道:“好處占不盡,可最大的好處占到手,還要四下裏去覺著委屈,這可也不地道。”


    蘇如繪一撣肩上的薄雪:“周姐姐說的很對,千瓣碧桃不僅能看,還有桃實能食,照我看還是玉堂殿占的便宜比較大,丹朱,咱們走吧。”


    周意兒見她答非所問的混過去,哼了一聲,倒不再多說了。


    丹朱知道她們如今鬧翻了,巴不得讓她們各自迴去免得當麵吵起來,她夾在裏麵為難。


    隻是三人剛向外麵走了幾步,裏麵傳來一聲悶響!


    三人愕然迴頭,卻見疏香庭的一間偏屋,不堪積雪,轟然倒塌!


    半晌,蘇如繪深吸一口氣,對身邊人道:“今兒咱們哪裏都沒去過!”


    丹朱不明所以,但見蘇如繪如此吩咐,也忙叮囑身邊人守口如瓶,周意兒呆呆看著那倒塌的屋宇,嘴唇動了動,卻什麽都沒說,隻是把目光在身邊掠了一圈,好在今兒三人都隻各帶了兩個宮女,丹朱的人是相伴多年,周意兒身邊這兩個更是家裏送進宮來的心腹,她目光最終停在了白鷺與飛鷗身上:“你自己看著辦吧。”


    “她們不敢多這個嘴。”蘇如繪低低迴道,“好了,我們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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