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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下得一日.比一日大,光奕長公主一行過了吉州,距離帝都已經隻剩最後兩百裏不到路程時,大雍的帝都已經被一片飛白掩蓋。


    蘇如繪等人即使在仁壽宮裏,出門也都換上了鹿皮短靴,披上厚厚的貂裘,手裏捧起了各種暖爐。這日她踏上德泰殿前的迴廊,秀婉忙不迭的向廊外抖下傘上的積雪,蘇如繪唿了口氣,問迴廊下侍立的小宮女:“太後這裏有人麽?”


    “迴小姐,丹朱郡主在呢。”小宮女低聲告訴了她,蘇如繪略一點頭,身後白鷺隨手塞了一個荷包過去:“蘇小姐給你做件兒夾襖穿。”小宮女抿嘴一笑,伸手接過謝了。


    蘇如繪走到正殿口,自有人替她打起簾子,裏麵撲麵的熱氣出來,讓她頓時舒了口氣,把氅衣解了才進去。


    太後正與丹朱說著話,看到她來了,便道:“昨兒瞧你精神不大好,不是叫你好好休息上兩天麽?左右這兒有丹朱陪著哀家。”


    “臣女可不是不領旨,實在在玉堂殿裏待著反覺無趣,睡又睡不著,想想還不如來陪太後說說話,就是太後嫌臣女嘴笨,在這兒聽丹朱脆生生的說兩句也好的。”蘇如繪笑著接了一句行禮,太後便免了,賜她坐下。


    蘇如繪打眼一看左右沒見齊雲,想是還在陪著德妃琢磨慧妃的事兒,慧妃動了胎氣,但因為當時有目共睹的那對天知道什麽地方來的彩雀,倒讓宮裏宮外傳出許多謠言,曆來,女子懷孕時有什麽異常,總是預兆著腹中子嗣非同小可的。


    如今宮裏本就暗流洶湧,慧妃的娘家也不是沒名沒姓的,還已經誕了一位六皇子,如今出現彩雀之兆,雖然因此摔倒,可偏巧又保住了孩子,宮裏懾於太後、太子還隻敢私下悄悄的說,宮外市井裏卻已經傳出來,道是慧妃所懷定非常人,說不準就是個有大福氣的,否則寒冬臘月何處來那等彩羽雀鳥,而且慧妃大家出身,身邊的人也是宮裏積年的心腹了,怎會連那對彩雀是什麽都認不出來,甚至事後那對彩雀也不知道飛去了什麽地方?


    甚至已經有流言,說是天鳥降世,預兆貴主誕生。


    原本生在皇家,已經不是常人、也算貴主了,這流言裏麵還要如此強調,意思不問可知,如果慧妃生下的是個公主,倒也罷了,宮裏公主少,現在唯一的一位榮壽,生母養母位份都不高。如果是皇子……這便值得商榷了。


    太後正是顧慮到這點,才會在慧妃無恙的情況下,依舊派了德妃與齊雲親自追查到底。


    蘇如繪自然不會去多嘴問此事的情況,坐下後就聽丹朱繼續和太後說起了之前的話題:“……如今已經能喝幹一些的粥了,尚食局那邊采買了一批醬菜,上迴進了一些,公主竟很喜歡,方才一連喝了兩碗,澂嬪娘娘擔心公主積了食,所以哄著公主放碗,哄了好半晌呢,公主戀戀不舍的模樣叫澂嬪娘娘頓時就紅了眼眶。”


    原來丹朱早些去昭華宮裏看了榮壽公主,正迴來說給太後聽,太後聽的很是仔細,感慨道:“澂嬪對小四與榮壽都是盡了心的!”


    “是呢,原本公主還想要些,見澂嬪娘娘難過,頓時也不要了。”丹朱歎道,“將心比心,公主雖然還小,卻也曉得體恤母妃了。”


    正說著,外麵又進來人傳話:“太後,張家小姐來了!”


    “還不快請!”太後聽了,忙道,“眷兒身子一向弱一些,怎麽還叫她在外麵等!”


    蘇如繪和丹朱不約而同住了口,略顯擔心的看向了殿門,她們都是養在太後膝下,就住著仁壽宮裏的,幾乎每日都要到德泰殿來轉一轉,因此除非太後有事叫人攔在外麵,否則都是不須通稟,便可直接進來見太後。


    而張眷雖然占了一個太後娘家人的身份,但因為養在了未央宮,反而和太後要生疏些,每迴都要人進來稟告了才敢進來。


    張眷被芝芝扶進來,她落湖後留下的病根,是寒天裏麵最難過的,看她這會進來臉色慘白就知道。太後瞧著心疼,一麵趕緊叫人扶她坐下,一麵又叫把炭盆移近些,丹朱幫著讓人去小廚房上麵煨著的雞湯盛一盅來,讓她喝了暖暖身子,這邊蘇如繪也親手斟了熱茶遞過去。


    如此一番忙碌,張眷才緩過氣來,先有氣無力的謝了恩,複對丹朱、蘇如繪道了謝,太後就嗔她:“這麽冷的天,有什麽事情叫身邊人來說一聲就罷了,怎麽還要自己跑過來?你不心疼自己身子,哀家都替你父母擔心!”


    “本就是要求一求太後的恩典,怎麽還敢叫旁人過來?”張眷虛弱的笑了笑,道。


    太後本以為她隻是和往常一樣過來請安與坐一坐,畢竟張眷進宮這麽多年,就是當初落湖後與周棄病爭那株白玉金參也是昌陽郡夫人來說的,張眷還從來沒開過口,太後就沒有立刻答應,先是飛快的思索了一下張眷可能開的口,這才微笑著道:“到底什麽事情,要你這樣不顧自己身子的過來?”


    “太後曉得的,臣女上麵嫡親的一兄一姊,都是已經成了家的。”張眷沉吟著道,“但還有一個哥哥,卻……”


    太後聽她這麽一說,大概也明白了是怎麽迴事,開春的大選,到底是為了太子,如今就有人把主意打過來,這也就是自己娘家族人,又是叫張眷撐著病體來開口,她心裏不痛快了一下,還是語氣平和的道:“眷兒的意思哀家明白了,隻是哀家沒記錯的話,你那還沒成婚的兄長是個庶兄吧?開春大選裏皇帝答應指婚的那些人,固然也有庶出的,比方如繪的二哥,可那都是北伐裏麵立過功的,你那庶兄無功無勞,就因為是哀家的娘家同族,便要與那些人同列,這叫那些功臣怎麽想?”


    丹朱和蘇如繪見狀都給張眷使眼色,叫她趕緊不要說了,可是張眷卻笑了一下,道:“太後最是以身作則,臣女雖然愚鈍,又怎麽會這般的沒分寸?臣女庶兄哪裏有這個資格?”


    她這麽一說,太後倒怔了一下:“莫非哀家記差了?威遠伯膝下,你上麵不就二子一女麽?”


    “這事兒……”德泰殿上暖和,張眷進來歇到現在,總算緩和過來,略一沉吟,從頭說起道,“得從長泰二十年說起,那年父親駐邊鋒州,巡視破堅軍,誰知遇上了秋狄藏在軍中的細作,因父親深入行伍,那細作自以為有機可趁,見父親離己甚近,暴起行刺!當時幸虧副將以身相待,才僥幸無事,後來太後與陛下還曾特意下旨撫慰。”


    太後略略想了想,點頭道:“不錯!是有此事!”


    “那副將出身平民,名叫張亮,為了保護父親,被細作一刀刺中胸膛,刀上有毒,雖然當時被隨軍醫師救下,但到底不能繼續效力軍中,故此黯然引退。”張眷徐徐道,“父親感念其救護之情,所以將其膝下獨子收為義子,與臣女幾個一起序了排行,恰好在臣女上麵,臣女今日要來求太後,卻是為了這位三思哥哥!”


    太後皺眉道:“張三思?你父母怎會想起來為他求這迴指婚?”


    張眷歎道:“太後麵前,臣女不敢妄言,這事卻與臣女的父母沒有關係,是楚王著人來托臣女開這個口的!”


    “然兒?”別說太後,連蘇如繪和丹朱也一頭霧水,俱盯著張眷等她說個明白。


    “三思哥哥小時候一直被接在臣女家裏撫養,楚王滿六歲入上書房讀書時,陛下為其挑選伴讀,父親特意帶他陛見,陛下看過後,甚喜三思哥哥沉穩,便留為楚王伴讀。”張眷再次提醒,“當時太後也還召見過三思哥哥,賞了些東西,勉勵他好生陪伴楚王殿下的。”


    太後歎了口氣,悠悠道:“哀家這記性!”


    張眷繼續道:“太後容稟,臣女來倒不是為了替三思哥哥求明年大選賜婚的榮耀,其實三思哥哥早已有了心上人,隻是三思哥哥的母親欲為他提親時遇了難處,被楚王知道了,想幫他一把,故而告訴了臣女,要臣女來替哥哥求一求情!”


    “然兒也真是的,明知道你身子不好,怎麽還拿這事煩你?”太後不悅道,“他自己難道來不得德泰殿?”


    張眷便有些訕訕道:“怪臣女沒把話說清楚,楚王與太後是親生的祖孫,卻要臣女轉這個圜,實則因三思哥哥的母親相中的那位小姐……出身……楚王不便來提。”


    “是誰?”太後好奇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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